同一時間,天元界廣袤無垠的星海中,由四百二十五尊陣列式星炬組成的聯邦第九號“星空之門”,正跟隨太陽的運動軌跡,緩緩調整著每一面太陽帆的偏轉角度,以便汲取到更加充裕的陽光,盡可能節約靈能消耗。
從正面望去,那真像是星辰大海中熠熠生輝的一萬束火焰,綻放出最瑰麗的華彩,對著太陽,狂熱地舞蹈。
肉眼無法看見的靈能漣漪,更是穿透了四維空間,被其余六大世界和諸多資源星球、星空城鎮、大型星艦之上,類似“監星儀”、“渾天星動儀”之類的法寶接收到,成為指引他們前進的宇宙道標。
這是全聯邦規模最大的星空之門,足以指引整整一支艦隊瞬間穿梭四維空間,來到天元界的上空。
同樣級數的星空之門,在天元界的星海中一共有三座,共同支撐起了首都世界和其余六界之間多如牛毛、欣欣向榮的航道。
每一座“星空之門”都是一頭吞金巨獸,光靠太陽能根本不能滿足他們日常消耗的十分之一,每天都有不計其數的高純度晶石被運送到這里,變成足以照亮四維空間的靈焰。
所以,當那艘滿載高純度晶石的運輸艦緩緩靠近第九號星空之門時,拱衛星空之門的兩座星海戰堡中,并沒有一名官兵感覺到不對。
即便明知戰爭的陰影早已降臨,但作為聯邦首都的天元界,是固定式防御大陣最密集,看似最難啃的一根硬骨頭,飛星界或者天環界才應該是黑風艦隊的首要攻擊目標這樣的認知,早就悄無聲息侵蝕了不少人的警惕。
更何況這艘運輸艦每隔十天就會來一次,不少官兵還認得出這艘運輸艦上斑斑駁駁的銹跡和隕石擦痕呢!
直到這艘運輸艦并沒有按照往常的慣例,慢慢停下來接受檢查,而是陡然加速、加速、再加速,而星艦外殼上也激蕩出了絕不屬于運輸艦,比不少主力戰艦都要高,深紅如血的超強靈能護盾,毫不掩飾它的惡意時,才有人發出了第一聲尖叫!
黯月計劃的最后一環,正式開始。
此刻,距離黑風艦隊降臨天元界上空,還有一小時,五十九分,四十四秒。
天元界,天元星,天都市東郊。
負責從地面遙控指揮三座星空之門,調度各地和首都之間航線的“聯邦超空間航行指揮中心”就坐落在東郊的群山之間,地面上四個深深凹陷,直徑達到上百米的碗型靈波發射器,源源不斷向星空傳輸大量信號和指令。
總共七支車隊,從四面八方集結,悄無聲息朝“聯邦超空間航行指揮中心”挺進。
金心月端坐在其中一輛重裝甲戰斗飛梭車的后座,摩挲著手掌中的萬妖聯軍權杖,沉默不語。
從黯月計劃開始實施,她一直是自信滿滿,勝券在握,甚至有點兒高深莫測的味道。
然而此刻,就在黯月計劃真的走到了最后一步,即將見分曉的時候,她卻有些心神不寧起來。
“師父…”
坐在旁邊的弟子雪兒,感知到了師父的異樣,輕輕喚了一聲。
“無論如何,不能回頭了。”
金心月喘了口氣,閉上雙眸,疲態盡顯,既像是解釋給弟子聽,又像是自我安慰,“我們在弄險,黑風艦隊也在弄險,大家都希望一戰定勝負,不想拖成兩敗俱傷的持久戰,所以大家都在刀尖上跳舞。
“我們別無選擇,只能選擇這么激進的戰術,否則,就算在常規作戰中擊敗了黑風艦隊,也沒那么容易徹底消滅他們,戰爭拖上三五七年,拖得聯邦滿目瘡痍,一片白地,肯定會有新的帝國遠征軍來到,輕而易舉將我們收割!
“所以,這場刀尖上的舞蹈,再驚險,再疼痛,再鮮血淋漓,都必須跳下去!
“只希望,我們這場戲做得足夠逼真,真能讓黑風艦隊相信天元界已經一片大亂,誘惑他們跳到我們的伏擊圈里來吧!”
雪兒握住了金心月的手,輕聲道:“天佑我族,天佑聯邦!”
金心月并不是一個相信鬼神,相信老天的人。
她甚至是一個神佛敢阻擋在她通往權力之路上,她就敢屠神滅佛的人。
但是此刻,看著不遠處山巔之上高聳入云的聚靈塔和發射塔,她竟然也鬼使神差地呢喃道:“天佑我族,天佑…聯邦!”
此刻,距離黑風艦隊降臨天元界上空,還有一小時,五十八分,五十九秒。
天元界,距離太陽極其遙遠的星域邊緣,幽暗無盡的冰冷空間中,一支涂裝成純白色,顯得極其扎眼的艦隊,從一片碎石星帶中掙扎出來,大搖大擺朝著天元星的方向駛來。
那是剛剛結束為期半年的“深空巡航演習”,“理論上”應該彈盡糧絕、人困馬乏的聯邦軍第十六深空艦隊,也就是俗稱的“大白艦隊”。
他們是回到環首都星域進行休整和補給,順便加強首都一線防御的。
大白艦隊旗艦“無盡燃燒號”,艦橋之上,艦隊最高指揮官白星劍,雙手枕著腦袋,二郎腿翹得高高的,舒舒服服半躺在指揮椅上,通過懸浮在半空中的數百張光幕,查看過去半年諸多演習科目的總體匯報,一副悠然自得的模樣。
他的副手,大白艦隊總參謀長“蕭離水”在旁邊,眉頭緊鎖地看著他,時不時還撕心裂肺地咳嗽一陣,每次咳嗽起碼要持續半分多鐘,簡直要將心肝脾肺腎統統都咳出來為止。
說起來,這個“蕭離水”亦是昔日叱咤風云的一號人物。
他今年兩百六十多歲,即便在修真者而言,都是行將就木,隨時蹬腿都算“壽終正寢”的年紀。
此君是飛星界、蜘蛛巢星的星盜出身,早在兩百年前的蜘蛛巢星上就大有名氣,他和昔日的星盜之王白星河是同一時代的人物,出道甚至比白星河都早,而心狠手辣和鬼蜮伎倆亦不遑多讓。
此君之所以出名,乃是因為他有一個十分惡劣的習慣,從來都不屑于去劫掠普通運輸艦,卻喜歡“黑吃黑”,去狩獵那些剛剛和武裝商團的護航艦隊血拼一場,拼到快彈盡糧絕的同行,不費吹灰之力,就能劫掠到大筆財貨。
此事尚未曝光之前,他是蜘蛛巢星上的一方豪強,此事曝光之后,眾多星盜才目瞪口呆發現,過去幾十年間,竟然有超過五十支星盜團都是折在蕭離水的手上,被他干掉的星盜,簡直比被天圣六宗干掉的星盜都多!
雖說星盜之間偶爾黑吃黑一把,是稀松平常的事情,但是專門盯著星盜打,還每次都斬盡殺絕不留半個活口,這就實在太惡劣了!
蕭離水的卑劣行徑犯了眾怒,饒是如此,他依舊在數十支星盜團的圍剿之下,周旋了將近五年才失手被擒,隨后他被關在蜘蛛巢星地底的黑牢中受盡折磨,一方面是星盜覺得他死有余辜,這么死實在太便宜了他,更關鍵是據說他幾十年間吞噬了無數星盜團,積累了一批天文數字的財富,這筆橫財不吐出來,誰又舍得讓他死呢?
就這樣,蕭離水在蜘蛛巢星的黑牢中關押了整整三十年,被最強大的幾支星盜團共同看管和拷問,久到快要被所有人遺忘,久到蜘蛛巢星被修真者解放時,他還浸泡在黑牢腐臭的臟水里!
如何處置蕭離水,便成為十分棘手的難題。
說他是星盜吧,他的確是,還是星盜中最窮兇極惡、陰險狡詐的那種,肯定不能放出去危害社會。
但查來查去,他干的盡是黑吃黑的買賣,獵殺的都是別的星盜,根本查不到他劫掠普通運輸艦隊的真憑實據。
而且這時候,他已經在黑牢里泡了三十多年,骨頭都快泡爛了,才一百五六十歲,正是修真者的壯年,卻泡出了滿頭白發,滿臉皺紋,一身傷病,乍一看和三五百歲一樣。
醫生的判斷是即便不和別的罪大惡極的星盜頭子一樣執行死刑,他最多也就再活三五年,最多最多七八年了。
于是,蕭離水最后的刑期就是有期徒刑,五十年!
誰都沒有想到,這個從一百年前就開始動不動咳嗽,一咳就是半天,每天要咳三碗血的“老家伙”,竟然硬是掙扎著熬過了五十年的刑期,還被白星劍從不知道哪個貧民窟的犄角旮旯里撈出來,先是當他的星艦參謀,隨后是大白艦隊的參謀長,在天環戰爭中立下汗馬功勞,十分詭異地煥發了事業的“第二春”!
“老白。”
蕭離水捂著嘴,咳嗽了半天,又慢條斯理將滿是黑血的手絹塞回乾坤戒里去。
光是從他溫和甚至有些遲鈍的聲音里,一點都看不出昔日“黑吃黑”的兇狠猙獰,“馬上就要回到母港了,紙包不住火,這件事你準備怎么解釋?
“雖說咱們大白艦隊是獨立作戰部隊,所有演習科目也是由咱們自己擬定,但你這半年來演練的所有戰術,都和事先匯報給總參謀部的演習科目完全不同,總要有個說法吧?
“我不明白,你為什么要這么大幅度修改演練科目,練習了整整半年的‘強靈磁干擾環境下,無網絡狀態下的作戰’,這究竟是什么意思,難道真人類帝國的靈磁干擾技術會強到這種程度,能瞬間切斷我們和外界的一切網絡聯系?
“果真如此,為什么不正大光明將演習科目上報,卻要偷偷摸摸另搞一套?”
白星劍正在抖動的二郎腿忽然靜止,片刻之后,再次抖了起來:“別心急,老蕭,很快就知道了。”
蕭離水道:“知道什么?”
“知道”
白星劍瞇起眼睛,眼底又是疑惑,又是興奮,喃喃道,“我是不是著了那個死老鬼的道兒了!”
此刻,距離黑風艦隊降臨天元界上空,還有一小時,五十七分,三十六秒。——
不好意思各位。
明天冬至,這兩天是我們這兒傳統掃墓的日子,家里長輩比較多,這兩天都在上墳。
今明兩天就每天兩章吧,以三章為基準的話,算我欠大家兩章,本周內一定補上,諸位見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