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直告別了家中父母和哥嫂,拿著李素給他的一部分錢進了長安城。
臨走前,李素跟王直說了很久的話,如何與人結識,如何打開局面,如何與官府和武侯攀上關系等等,王直扎扎實實上了幾堂人際關系課后,才似懂非懂地上了路。
看著王直孤身上路,李素站在村口的小道旁心中感慨良多。
活在太平盛世,其實也不是件容易的事,活得太主動或太被動,命運都掌握在別人的手里,只能努力拿捏好主動和被動之間的分寸,找到一個平衡點,同時還要像個賊似的,從別人的手指縫里悄悄漏出一絲實力,靜靜發展壯大,以備將來危難時的后路和生機。
王直,就是他從別人手指縫里漏出去的那一絲實力。
其實認真說來,得益于李素左右逢源的做人方式,現在基本沒有仇敵也看不到危機,然而危機往往是突然來臨的,根本不會有任何預兆,進入朝堂跟那么多老狐貍中狐貍小狐貍斗心眼,危機時刻都有可能發生,若不能未雨綢繆,將來很難自保。
李素也好,王直也好,大家都只是為了活著,如果可以的話,有生之年活得更好一點,更安逸一點。
“我弟救出去了,咋不救救我?”
王樁半蹲在李家院子里,座山雕似的造型,語氣卻委屈得分外凄婉,胡亂扯過院子里用來造香水的一朵野花,看也不看便往嘴里塞,嚼了兩下馬上吐出來。
“呸!苦的!”
李素懶得搭理他,小心地在瓷片上刮著香精油,耗費了幾百斤花才換了這么幾滴,分外珍貴。
香水要多造一些品種才能更好地打開市場,現在能造出來的香味只有五種,種類還是太單薄了,李素正試圖造出櫻花味的香水,此刻提取的便是櫻花的香精油。
沒錯。不用懷疑,櫻花原產于中國,早在漢代便大肆繁殖,到了唐朝更是大戶人家庭院內必種花卉。一千多年后提到櫻花,一說便是日本特產,其實大謬,別把日本那個小島國想得多么人杰地靈,沒有遣唐使這類生物在大唐又是學師又是偷物的話。日本的佛教,茶道,建筑,服飾,還有櫻花…什么都沒得剩,日本真正的特產也就只有個火山巖漿,大唐人不稀罕。
櫻花的香味并不濃,幽幽淡淡的,提取香精不大容易,李素費了很久的時間才弄了一點點。
衣袖被人扯了扯。李素回頭,王樁可憐巴巴地看著他:“搭理我啊,你搭理一下我啊…”
一個魁梧壯漢賣萌…
真的看不下去。
李素扭過頭,努力忘掉剛剛看到的那幅畫面。
“咋不把我救出去咧?我家婆姨又沒揍過我弟,你把他弄出去做甚?”
李素嘆道:“能救一個是一個,先救生還希望大的,再救半死不活的,這是救人的原則,懂嗎?”
王樁的神情真的透著幾分半死不活的味道了,沒精打采地道:“那你啥時候救我呢?這家真沒法待下去了。”
“說真的。我不敢救你,把你弄出去容易,你婆姨來找我要人咋辦?以你家婆姨那兇殘的性子,要不到人多半把我揍一頓。我招誰惹誰了?”
說著李素站起身,將香精小心摻入兌了酒精和花瓣的大罐罐里,拍了拍王樁的肩,指著罐罐道:“嗨起來。”
于是王樁抱著罐罐開始搖晃。
今日王樁有心事,罐罐搖得不夠嗨,愁眉苦臉抱著罐子。捧著自己的骨灰盒似的。
李素忍不下去了,踹了他屁股一腳:“認真點!搖完了給你找條出路。”
王樁黯淡的兩眼徒然一亮,急忙道:“啥出路?”
“先搖,別停下…”李素往躺椅上一倒,開啟悠閑模式。
“香水咋造的你前后都看見了吧?”李素悠悠問道。
王樁抱著罐子使勁抽抽,干勁比剛才強了許多:“差不多…吧?”
李素耐心很好,對真正的朋友,他的耐心通常都不錯的,如果換了許敬宗說這句話,李素可能就一腳踹過去了。
“沒記住也沒關系,我多給你示范幾次,把造香水的秘方全部教給你,以后香水作坊由你來打理,記住,秘方只能你一個人知道,從此爛在肚子里,這是咱們飯碗,懂嗎?”
王樁點點頭,又搖頭:“這跟救我出去有啥關系?”
李素發現自己的耐心其實也是很有限的…
“你造香水,打理作坊,進城做買賣,跟你婆姨相處的時候就不多了,男人在外干事業,婆姨操持家里,以后你和婆姨就這樣相處,工錢我不給你開,香水利潤分你一成,每月分的錢多得用馬車拉,小山一樣的錢堆在你婆姨面前,你婆姨但凡還有一絲天良未泯的話,就不會再揍你了。”
王樁搖罐子的動作變慢了,兩眼茫然睜大,仿佛在消化李素剛才的話,良久,終于喜上眉梢。
“好!這個法子好,他娘的,總算見著天日了!”
高興的表情維持片刻,接著又愁眉苦臉了。
“想我婆姨了咋辦?”
李素臉發綠:“……”
很好,耐心值全部耗光。
叫王樁小心放下罐子,李素沖上前朝他一陣拳打腳踢。
男人啊,都是賤的。
數日后,香水作坊蓋好了,長孫家派來了十來名工匠,李素隨便交代了幾句后,王樁便成了香水作坊的管事,一應采購,制造,產量等事宜皆由王樁負責。
又過了幾日,作坊造出了數百斤香水,灌裝小瓷瓶封口后,分批次進入長安東西兩市,正式對外發賣。
不需要什么宣傳手段,更不需要動用長孫家的背景推波助瀾,香水本就是千年來令婦人們欣喜追逐的東西,東市商鋪門前將瓷瓶塞子揭開,任由香氣彌漫在空氣里,只消讓路人聞到這股香味,宣傳的目的便達到了。
幾乎一夜之間,長安城的婦人們瘋狂了。
ps:眼看到下旬了,大家手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