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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百三十三章 平高麗策

  李績兩眼一亮,仔細咂摸半晌,點頭道:“不錯,似乎有些道理…”

  戰爭是為政治服務的,反過來說,政治也可以為戰爭服務,來往反復之間,端看執棋的手如何運用了。

  李素所提的每一條其實都不足為奇,但是如果這幾條同時用出來,互相一搭配,效果可就奇妙了。

  李績深深看了李素一眼,時至今日,大家認識這些年了,對于這個外甥,李績仍有些看不明白,只覺得很莫測,比他們這些混跡沉浮大半生的老狐貍還厲害,心思城府也深沉,平日嘻嘻哈哈沒個正形,一旦認真起來,說出來的話卻都是振聾發聵謀國之言,可以說,這人正經起來簡直不是人,當然,不正經的時候也不像人…

  將李素的話咀嚼消化許久,李績確認自己領會意思了,這才緩緩道:“話沒說完,所謂‘內政人口’又是怎么個說法?”

  李素笑道:“內政人口當然是指高句麗的內政人口,這一條要和軍事襲擾合起來用,一年兩個重要的時刻,一是春播,二是秋收,大唐只管小股騎兵沖過去,燒糧毀田,擄掠人口,軍隊化整為零,襲擾高句麗大部分的平原地區,尤其是農田,是咱們要糟蹋的重點,兩三年過后,高句麗的百姓便會產生大規模的難民和饑荒,國庫無糧賑濟,農田常遭毀壞,糧食顆粒無收,人口間歇性減少,高藏恐怕吊頸的心思都有了…”

  李績沉吟許久,遲疑道:“計策倒是好計策,不過…還是那句話,若高藏已對大唐臣服,咱們大唐還主動出兵襲擾,是不是…,咳,那些藩屬國可還盯著大唐呢,若咱們如此作為,豈不令別的藩屬國齒冷?大唐的威望風評也會下降的…”

  李素睜大了眼睛:“舅父大人,朝堂里的君臣皆是高人,不能主動出兵開啟戰端,難道就不能找出一條被動出兵的理由嗎?沒有理由也能強行制造出理由呀,戰爭重要的是結果,而不是理由,所謂的理由,不過是一塊遮羞的布而已,再冠冕堂皇的理由,也不過是一塊花紋顏色比較好看的遮羞布,這個…不需要太大的心理壓力,也不需要太厚的臉皮吧?我這種天生的薄臉皮都能一眨眼想出好幾個高句麗欺負我們大唐的理由,那時我大唐出兵,名正言順,誰不服氣就抽他…”

  李績瞪著他冷笑道:“多厚的臉皮才能讓你說出自己是薄臉皮的鬼話,你若是薄臉皮,我大唐天下就沒人有臉了。”

  頓了頓,李績嘆道:“將這些計策全部合起來,多管齊下,老夫不得不說,將高句麗收入我大唐版圖的可能性極大,可惜就是有點不要臉…”

  李素眨眼:“要不…回到長安后,便由舅父大人向陛下獻上此策?署名就用您的名字,外甥送給舅父大人了。”

  李績呸了一聲,笑罵道:“老夫丟不起這人,如此不要臉的計策,你年輕,臉皮扛得住,老夫可扛不住,回去后好好思量周全一番,將你剛才這番話寫下來,作為平高句麗之策獻予陛下,有此一策,二十年內,高句麗可滅國矣!”

  李績長長一嘆,道:“就不知二十年后,老夫是否還活著,能不能活著看到高句麗滅國那一日,等著我關中將士將高句麗國主押解來長安,向太廟獻俘,耀功于祖宗英靈之前…”

  李素笑道:“舅父大人龍精虎猛,日食三斗,必然能長命百歲,再活二十年不成問題。”

  拍了拍李素的肩,李績感嘆道:“江山代有才人出,李家有你這位麒麟兒,百年家業必然不會衰落,往后我英國公府若有疑難,子正可一定要幫扶一把啊!”

  李素奇怪地看了他一眼,若有所思。

  李績嘆道:“這次東征,陛下吐血而歸,看當時太醫們的臉色,恐怕陛下的病情不太妙,回長安之后定會馬上立下儲君,不出意外的話,儲君應該是晉王殿下了,老夫當年運氣好,被陛下任為并州都督府長史,而晉王殿下則是遙領并州都督,嚴格說來,老夫也算是有從龍之功吧,不過比起你這兩年實實在在對晉王的輔佐,老夫這點運氣換來的小功勞是無法比的,日后晉王登基,必然會記你的大恩,對你獨加恩寵,你的權力和爵位將會越來越大,而晉王也將對你越來越倚重…”

  李素皺了皺眉,覺得李績應該還有話沒說完。

  李績接著道:“帝王對臣子倚重自然不是壞事,尤其是晉王這孩子,從小便心地善良仁厚,脾氣性格也溫和,待人寬容厚道,實為皇子中不多見的君子之風儀,可是子正啊,無論多么厚道仁義的人,一旦當了皇帝,性子可就不一樣了,這一點,你必須要牢牢記在心里,記一輩子。”

  見李績神情嚴肅,李素也肅然點頭。

  “將來晉王登基,你自然是要繼續輔佐他的,不過輔佐要有個度,帝王家事萬萬不可參與,遠避為上。君臣之間要有個距離,太近則惹禍,以前你與他相處或許可以沒大沒小,玩笑嘻鬧,但他當了皇帝后,以前的相處方式便要完全改變了,切記不可再與他沒大沒小,帝王的尊嚴不容輕侮,就算他年歲不大,暫時不會覺得被冒犯,隨著年紀越長,心思越重,而你仍不知收斂,那時便是你大禍臨頭之時了,你的性子向來跳脫,經常不正經,老夫要提醒,往后在晉王面前可要時時注意,輔佐歸輔佐,私人交情歸私人交情,這一點你要分清楚,莫到鋼刀懸頸之時方才后悔莫及。”

  李素連連點頭:“外甥記住了。”

  李績笑了笑,道:“你的才思和謀略是極高的,這一點老夫和眾多老將都不及你,所以無法給你任何提點,老夫此生收獲不多,唯有這些為人處世的道理,老夫愿全部傾囊相授,人沒活到一定的歲數,怕是領會不了這些道理,若換了別的年輕人,定會對老夫的這番話不屑一顧,子正與尋常的年輕人不一樣,想必老夫的這些話,你應該是能聽得進去的。”

  李素恭敬地道:“家有一老,如有一寶,舅父大人的話,外甥一字不漏,全記在心里了。”

  李績哈哈大笑:“你莫說老夫倚老賣老便好。咱們李家一門雙公,老夫老矣,遍數家中后輩,沒一個爭氣的,往后兩個李家,還要靠子正多擔待了。”

  李素嚴肅地道:“外甥但有一口氣在,定會扶持李家,趨吉避兇,家業代代興旺。”

  人無遠慮,必有近憂。

  李績當然不會無緣無故說起這些話,看他欲言又止的神色,恐怕對李世民的病情知道得更多,但關于帝王病情的話,他卻不敢多說,哪怕對親外甥也不敢多說。

  這便是李績為人處世的性格了,他的性格非常穩重,極少行險,不僅體現在用兵上,同時也體現在平日的為人上,不該說的話絕對不會說,哪怕對至親之人也不會提一個字。

  若換了程咬金的性子,恐怕聽到一點點風吹草動就滿世界嚷嚷開了。

  兩萬輕騎在新羅的大營里休息了三日,連日來的辛苦奔波,千里轉戰,一身的疲憊在這三日里終于消失殆盡,兩萬將士煥發出生機勃勃的神采,全軍上下從里到外,透出一股濃濃的喜意。

  是的,馬上要回家了,回到熟悉的大唐,回家見到自己的父母妻兒,世上還有什么事比這些更打動人心的?

  李素此刻已歸心似箭,奈何金城港那邊一直未傳來消息,張亮率領的水師船隊還未到達金城港,所以李素只好耐著性子慢慢等。

  這幾日李素過得很舒坦,仿佛又回到了當初躺在家里曬太陽混吃等死的美好日子,如果身邊沒有一個倭國和尚唧唧歪歪,那就更完美了。

  “李縣公才二十多歲,為何如此有本事?敢問縣公,您幼時師從哪位名師,所學何書,所治何典…”道昭一臉崇拜地看著李素。

  原本對李素不怎么在意的,這幾日道昭不知怎的跟唐軍將士打成了一片,從這些唐軍將士的嘴里聽到關于李素的一些零零碎碎的事跡,幾經拼湊起來,李素這個人的生平便幾乎完整,看著長長一截李素曾經做過的事,立過的功,少年封的官職爵位,還有他與天可汗某位公主的緋聞逸事,道昭簡直嘆為觀止。

  這位縣公大人的人生實在太精彩了,短短小半生里經歷過的事,簡直當得別人活兩輩子了,…他是怎么辦到的?

  不得不說,倭國有一個非常識時務的傳統,那就是崇拜強者,誰的拳頭硬他就服誰,哪怕這個拳頭硬的人剛剛還狠狠揍了他一頓,他也服,越揍越服,揍得狠了,索性跪在地上叫爹。

  相反,誰若是在他們面前太軟弱,顯得很好欺負的樣子,那么他們絕不會反過來對你太客氣,你越客氣他越強硬,越欺凌,直到最后索性要了你的命。

  一言概之,欺軟怕硬而已。

  道昭此刻差不多也是這種心態,當然,還沒到叫李素爹的程度,但是李素的事跡卻令他萬分崇拜。

  原本就對唐國充滿了向往,唐國的一切對倭國來說都是新奇的,高級的,從文化到商品皆如是,而李素這個人,道昭打聽過后才知,此人縱在唐國朝堂上,也是赫赫有名出類拔萃的英杰人物,頗受天可汗陛下倚重。

  在唐國都是拔尖的人物,道昭對李素的態度終于有了變化。

  說是諂媚呢,未免有些過分,道昭這幾日已變成了李素的影子似的,處處纏著他,打著遣唐使的旗號光明正大的討教,求教,求調教,還像個新聞記者一樣隨時隨地對李素進行突襲采訪,問經歷,問感想,問某某時刻你心里在想什么,是不是想到了自己的家人,然后落下熱淚云云…

  李素快被逼瘋了,遣唐使難道都是這副德行嗎?

  這種孜孜不倦的謙遜求學態度或許褚遂良那種大儒會喜歡,但李素很討厭。

  “你們好好在倭國活著不好嗎?”李素的神情很不耐煩。

  今日陽光不錯,綠草青翠,處處透著春日的氣息,部曲們剛剛在營房外面搭起一張躺椅,李素躺上去才瞇了小半個時辰,道昭便像一道驅不走的冤魂,鬼一樣飄到李素的身邊,在他耳邊喚魂…

  道昭絲毫不介意李素的不耐煩,仍舊神情謙卑地道:“大和國,不是倭國…我大和國地處海島,人少地稀,常年海嘯地震火山,百姓貧苦,國力虛弱,久慕大唐上國幅員遼闊,物產豐富,又有千年圣賢文化傳延,權貴鮮衣怒馬,百姓純樸富足,我大和國上至天皇,下至貧苦百姓,皆對大唐上國有仰慕崇敬之心,故而才會不惜冒著海船顛覆的危險,不遠萬里來大唐,懷著謙卑向往的心情,學習大唐上國的文化,李縣公,我們并無惡意,何以對我們如此相惡?”

  李素嘆了口氣。

  先擱下千年后世的血海深仇不說,畢竟怪不著現在的倭國,單說眼前這些遣唐使,看似謙遜有禮,卑躬屈膝,但是撕開偽裝的表象,遣唐使里面的好人也不多,據有史記載,從隋朝開始,倭國便向中原派遣遣隋使,遣唐使,這些人果真在大唐安分守己的當留學生么?

  事實上他們存在許多偷盜行為,從大唐的書籍孤本,到民間的物種,以及行軍打仗的兵法紀要等等,但凡看上眼的東西,便強烈要求學習,若不讓學便偷學,若連偷學也不行,便直接下手偷,偷過去便是他們自己的。

  這樣的人,說他們是因為求學之心吧,委實太說不過去,東西學到了,但華夏文明里最重要的“德”字,他們卻完全沒在乎,否則也干不出偷盜之事。

  大唐人不知他們的真面目,可惜李素很清楚,他知道這些人謙卑的表象下隱藏著怎樣的真實面孔,所以才會對他們如此不耐煩。

  將這樣一群人帶到長安,任由他們滿世界亂瞄亂看,看上的東西就變成了他們自己的,然后再帶回倭國加以修改,隨便改動一下便成了他們自己的東西,比如茶道,比如文字,比如服裝…

  李素忍不住開始思忖,要不要找個月黑風高的夜晚,派部曲將這群家伙偷偷干掉算了,到時候把黑鍋推給百濟,而大唐鴻臚寺,則代表天可汗陛下嚴厲譴責百濟國的恐怖分子行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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