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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八十章 布局脫罪

  男兒大丈夫,該擔當的事絕不推諉,無論是自己的事,還是別人的事,覺得自己應該擔當,那么,便擔當起來,前途無論多險惡,艱困,甚至注定了失敗,只要有擔當的勇氣,活著就永遠被人高看一眼。

  “責無旁貸”四個字的含義,勇于擔當的人才會懂。

  李素曾經救過侯君集兩次,而這一次,他再次擔起了侯家的恩怨,只不過這一次卻已不是純粹的為他人擔當了,多少帶了幾分利益的因素。

  畢竟,李素只是侯君集的朋友,不是他爹…

  李家部曲站在侯家大門前的那天起,便意味著李素正式向長安城的臣民宣告,侯家由李家守護,侯家當年的仇怨若尋上門來,李家負責解決。

  這個非常明顯的信號顯然嚇退了許多人,包括安平侯。

  畢竟如今的李家已是豪門權貴,誰若想去侯家尋仇,首先得掂量一下自己的實力,看有沒有資格與李家為敵。

  時至今日,隨著李素的身份水漲船高,長安城能惹得起李素的人不多了。當然,長孫無忌算一個,據說他還是安平侯背后的靠山。

  不過當李素把整件事公然擺到了臺面上,長孫家卻一聲不吭,毫無反應。

  長孫家的反應很正常,正在李素的意料中。

  李素的做法可以說是非常蠻橫的,這一點他跟程咬金學了個十足,知道侯家仇人不少,李家要保侯家,索性便大明大亮擺開車馬,尋仇可以,自己上門來,不管來了多少人,咱們便在侯家門口打一架。反正李素還頂著一個“長安小混賬”的江湖名號,撒潑打架也不必在乎臉面,如果你也和我一樣是不要臉界的同行,歡迎來尋仇,定讓你不虛此行,把天捅破都奉陪。

  這般無賴的架勢擺出來,但凡稍微要點臉面的權貴都不好意思再出手了,長孫無忌作為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宰相,無比愛惜羽毛的關隴門閥,自然更不好意思幫安平侯出頭了。更何況,世人皆知侯君集已被流放,侯家已是滿門婦孺,當年侯君集風光時你不敢上門尋仇,如今落井下石卻只敢朝侯家的婦孺下手,名聲傳出去至少得臭三代,睿智如長孫無忌者,又怎會行此下下之策呢?

  所以自從李家部曲值守侯家大門以后,長孫家和安平侯家一直風平浪靜,沒有任何反應。

  侯家因為李素的這個動作,終于保得太平,一家人住在狹小的宅院里,在侯方氏的操持下,倒也恬然安寧。

  三日后,侯君集的長子侯杰來到了太平村。

  侯杰是奉母親侯方氏之命來的,目的是為了感謝李素。

  李素這次很熱情,明知侯家已一貧如洗,他還是親自出門相迎,老實說,這么多年了,李素是第一次不帶任何功利心的迎接一個客人。

  侯杰很識禮數,盡管侯家已一窮二白了,可他還是帶了禮物上門。

  禮物的價值很低,都是侯家婦孺在家縫繡的花鳥蟲魚,還有自家菜地里種出來的一筐綠菜,單薄寒酸的禮擔擺在院子正中,侯杰臉色有些赧然。

  “子正兄恕罪,實在是家用不便,只好盡家門之所能,送一些不值錢的東西,愚弟知道很寒酸,只求子正兄莫生氣,您若看不上眼這些東西,還請等愚弟告辭后再扔遠…”

  李素瞥了他一眼,笑道:“我發現侯賢弟似乎很喜歡擠兌人啊,你這話說出來,我就算想扔遠也不好意思了,侯家已是這等境況,我莫非不知?何必還咬著牙送禮?打腫臉充胖子有意思嗎?”

  侯杰苦笑道:“愚弟也不想送的,外人面前我或許還強端著幾分國公府出身的架子,可是子正兄面前我有必要撐面子么?只不過,今日這些薄禮卻是母親大人吩咐一定要送來的,母親大人說,侯家雖已頹敗,但不是不識禮數的人家,登門拜謝自該有拜謝的規矩,子正兄幫侯家度過大難,若空手上門致謝,那是侯家沒教養,只是侯家窮困,能拿出手的也只有這點東西了,不求子正兄看得起,只求侯家人能看得起自己,再窮也能挺直腰桿站著。”

  李素怔忪半晌,然后長嘆口氣,面朝長安城方向躬身行了一禮,搖頭嘆道:“侯嬸娘真是巾幗英雄,有她一人在,侯家無論遇到任何危難都垮不了,娶妻若斯,侯大將軍何其幸也。”

  侯杰微微動容,待李素行完禮,侯杰卻忽然面朝李素屈膝跪拜,李素嚇了一跳,急忙上前攙扶,侯杰卻死拗著不肯起身,動情地道:“愚弟來之前母親大人也說過,長安城中無義士,世人落井下石者多,雪中送炭者寡,子正兄不惜得罪權臣,不惜被人非議而保侯家平安,我父有緣識君,何其幸哉。今日侯杰代父母高堂與滿門婦孺老弱,拜謝子正兄挽扶侯家之大恩。”

  侯杰拜完后徑自起身,又朝李素長長一揖:“原本大恩不該言謝,可如今的侯家,除了拜謝,再無長物可報,若我父親時運轉濟,能夠等到赦令歸京,侯家定有厚報。”

  李素笑道:“那是將來的事了,侯賢弟放心,侯大將軍定有轉運的一天。”

  侯杰苦笑不已,誰都知道侯君集事涉謀反,就算皇帝開恩大赦天下,赦誰也不可能赦他,大逆之罪,永無出頭之日了,所以李素的話聽在侯杰耳中,只當是一句毫無意義的安慰話罷了。

  李素看著侯杰的表情,不由微微一笑,也不再解釋,轉身便請侯杰前堂入座。隨即扭頭吩咐薛管家設宴,并吩咐將侯杰帶來的繡綢送入內院給夫人,讓內院的丫鬟們做成枕面,而帶來的綠菜則命廚子馬上洗摘后做成菜羹。

  侯杰一怔,立馬露出感動的表情。

  無聲無息間,李素給了他最體面的尊重。

  入前堂,賓主各自落座,丫鬟們很快擺上酒菜,二人各據一案,互敬互飲,李素說起長安城的一些閑雜趣事,侯杰卻一無所知,一問方知,自從侯君集被除爵流放后,當初與侯家子弟廝混的紈绔們已漸漸斷了往來,一朝失勢,門庭冷落,這一年來,侯家從上到下嘗盡了世態炎涼。

  李素暗自一嘆,侯家的下場更令他提高了警惕,“居安思危,思則有備”,若不想步侯家后塵,不讓家人妻小過這種顛沛落魄的日子,自己一定要謹言慎行,不可走錯一步,站得越高,離地越遠,摔下去也越痛,侯家便是活生生的反面教材。

  侯杰端杯飲盡杯中酒,長長舒了口氣,臉上露出舒坦的表情,幽然嘆道:“多日未曾飲子正兄所釀的烈酒了,家道已頹,母親大人削減了一切不必要的開支,這酒之一物更是不準任何人再飲,愚弟快一年未嘗過酒味了。”

  李素笑道:“稍停賢弟回去時帶上十壇,區區杯中物,用不著一副人生若只如初見的模樣,怪瘆人的。”

  侯杰笑了兩聲,急忙謝過。

  酒過三巡,李素敲了敲桌案,忽然壓低了聲音,道:“侯賢弟,你有沒有想過,或許你父親真能得到赦令歸京呢?”

  侯杰一怔,然后自嘲般苦笑搖頭:“子正兄莫鬧了,我父親犯的什么事,你比我更清楚,我聽父親說過,若不是子正兄冒著風險力保,侯家早已被滿門抄斬了,能得個流放瓊南且不究親眷的下場,全托子正兄的恩情,你覺得陛下有可能會赦免他嗎?”

  李素笑道:“侯大將軍確實有錯,但你記住,‘有錯’,不是‘有罪’,兩者是有區別的,當初附逆李承乾謀反,侯大將軍可沒有調動過一兵一卒,更沒有助紂為虐,沒殺過一個守城將士,尤其是最后,他還在殺陣之中勸服數位將領卸兵棄甲,自縛雙手跪在太極宮前請罪,若論起罪狀,侯大將軍所犯之罪其實是非常輕微的,用‘一時糊涂’來形容最為恰當,事情過了這么久,陛下心中再大的怒火差不多也消了,如今陛下尤喜追憶往昔,甚思當年那些從龍功臣,所以才有了設立功臣畫像一事,你父若欲求得赦令歸京,現在恰正逢時。”

  侯杰聞言一愣,不敢置信地看著李素,語聲帶了幾許輕顫道:“子正兄所言…可當真?”

  李素一臉嚴肅地湊了過來,正色道:“認真看看我的臉,告訴我,你從我臉上看到了什么?”

  侯杰呆住,片刻后方才遲疑地道:“什…什么?”

  “誠信啊瓜慫!”李素白了他一眼:“我口干舌燥說了這半天,就為了逗你玩嗎?”

  侯杰呆怔一陣,神情漸漸浮上極度的驚喜,呼吸也不自覺地粗重起來:“子正兄…果真能幫我父親求得陛下赦令?”

  李素緩緩道:“可以,但是,我需要布局,而且,還需要你和侯嬸娘的配合,如果此事能成,你父親不僅能夠得到陛下的赦令,甚至還能繼續領兵,出征西域。”

  侯杰愈發滿頭霧水:“西域?”

  “不錯,西域焉耆王龍突騎支反叛大唐,截斷絲綢之路,搶掠屠戮過往商旅,難道你不知道?你父親侯大將軍有過征伐西域的經驗,是出征西域最合適的人選,陛下若能赦免你父,相信他就不會介意再次起復你父親,讓他領兵出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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