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小樓的心思很單純,他從來不在乎李素的名利與官爵,嚴格說來他算是江湖人,江湖人重情義輕名利,他們不在乎律法,他們輕賤生命,別人的或他們自己的。
“俠以武犯禁”,說的就是這樣一群人,鄭小樓亦在其列。
愿意跟隨李素,最初因為李素曾經的救命之恩,后來跟李素相處久了,鄭小樓漸漸發覺這個人并不壞,雖然小毛病有點多,但經常會有一些令人稱奇的妙想,能做出一些常人連想都不敢想的事情。
所以鄭小樓愿意為李素做一些事情,并且親眼見到這些事情多么的神奇,比如昨夜自己親手弄出來的鬼火。
相比之下,王直顯然興奮多了,一大早便從長安趕回太平村,看見李素便興奮不已。
“高家長子被嚇瘋了,真正瘋了!哈哈,真解氣!李素,這事你干得好,今日一大早,滿長安的百姓都在說著高家的報應,都說高家當年干了損陰德的事,而且恐怕不止芳林門這一樁,這十多年來必然陸續還干過不少,不然報應不會這么重…”
李素淡然一笑:“裝神弄鬼也不過是為了達到目的,我只要他們兩家不敢聯姻便好,其他的議論與我無關。”
王直的語氣仍舊充滿了贊嘆:“今日方知,原來鬼火居然能夠憑空造出來,李素,現在你該告訴我了吧,鬼火到底怎么造出來的?你讓我兄長煮尿到底是何緣故?”
李素笑道:“鬼火其實就是尿里提煉出來的,人的尿里面有一種東西,名叫白磷,分量很少,把尿煮干后,鍋里一層白色的結晶的東西。就是白磷,白磷很容易點著,與沙子摻在一起點燃后,火光慘綠慘綠的,夜里看去就跟鬼火一樣,咱們經常在墳頭看見的鬼火。其實也是白磷,人的骨頭里也含白磷,人死以后肉身腐爛,骨頭里的白磷便冒出來,稍遇高溫便燃起來,而且白磷分量極輕,風一吹便到處亂晃,所以墳頭上經常能看見鬼火游蕩就是這個緣故,經常有人說路過墳頭時鬼火跟著他跑。就是因為白磷燃燒時太輕了,人走路時難免帶起風,于是鬼火便跟著人跑,也是這個道理…”
王直和鄭小樓驚呆了,他們沒想到造出一團鬼火居然有如此多的學問,看似詭異驚怖的事情,被李素這么一解釋,神秘恐怖的面紗瞬間被揭開。
王直怔忪片刻。嘆道:“李素,你的學問真是…咱們從小一起長大。也沒見你讀過什么書,為何你什么都知道,連鬼火這東西也被你隨手造出來,嚇壞了全長安的人。”
李素板著臉道:“學海無涯,回頭是岸…我會告訴你為了專研鬼火,我曾經在村子西邊的墳堆里睡了半個月嗎?”
王直大吃一驚:“真的?你好厲害!睡墳頭你不怕嗎?當初為何不叫上我們兄弟?”
李素嘆了口氣。這智商余額欠費不少了,看來自己胡說八道時的表情一定很誠懇。
李素道:“鬼火的道理我說明白了,其實說穿了并不是什么太高深的學問,不過有一門學問我卻不太懂,所以我打算不恥下問…”
說著李素轉過頭。看著鄭小樓,悠悠地道:“鬼火容易造,但我想不通你昨夜弄出的那個所謂的‘陰兵過境’是怎么回事?只聞聲而不見人,這差不多是神仙法門了,連我也自問辦不到,你是怎么做到的?”
鄭小樓笑了笑:“天下并不止你一個聰明人,陰兵過境其實跟鬼火一樣,說穿了一文不值,昨夜我潛入高家后,預先便準備好了一塊很大的黑布,將它掛在墻頭和樹林之間,與夜色融為一體,然后我躲在黑布后,用兩塊特制的鐵皮在地上敲擊,發出的聲音與軍陣腳步聲一般無二,當時一片漆黑,黑布掛在夜色里,誰能看得出這是布還是夜色?我躲在黑布后面發出腳步聲,他們當然只能聞聲而無法見人了。”
說著鄭小樓從懷里取出兩塊鐵皮,李素接過來仔細端詳,鐵皮是尋常的鑄鐵所制,卷成一個筒狀,中間是空的,往地上一敲,發出轟踏轟踏的腳步聲,非常逼真。
李素不由嘆為觀止,古代勞動人民的智慧不容小覷,古代江湖好漢的智慧也不容小覷。
“七孔流血是怎么回事?為何死在你手里的人全都是七孔流血,全身不見傷痕?”既然不恥下問了,李素決定再不恥一次。
鄭小樓淡淡瞥了他一眼,李素瞬間有種被蔑視的屈辱感。
“七孔流血就更簡單了,一掌擊中他的心脈,將他的心脈震碎,自然會七孔流血,就算被官府仵作驗尸,無非也是被一股莫名的大力而致死,能查出什么究竟?”
李素恍然,這個,真值得被蔑視一下,因為不是同道,這屬于專業技能,李素不會武功,震碎心脈這種事完全不是他的專業。
好了,疑惑解開了,李素頓覺豁然開朗。
接下來,要看李世民和高家的選擇了,裝神弄鬼之后,李素相信李世民和高家應該不會具有迎難而上的勇氣,除了朝堂的議論,民間的輿論,還有目前各種不服的世家門閥之外,還有一個最直接的原因,——只不過一樁很尋常的兒女婚事,他愿意為了這樁婚事與天斗嗎?看得見的敵人他可以輕松碾壓,鬼神呢?因果報應呢?
事實正在李素的意料之中,李世民和高家果然不敢與天斗,不僅僅是勇氣原因,還有利弊得失的衡量,這門親事已惹出了太多的麻煩,引得天下人議論紛紛,再一意孤行可就真的收不住了。
高家驟變的第三天,高士廉托長孫無忌上表,言稱高家長子履行忽然犯疾,病情不見起色,若強與天家成親未免褻瀆天家聲名,故請解除高履行與東陽公主的婚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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