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府的酒宴透著濃郁的武將特色。
酒是大碗的三勒漿,肉是煮成一大塊的鹿肉,一整只的雞肉,細心的文臣們還發現里面有大塊的牛肉,于是目瞪口呆,顫巍巍指著程咬金,程咬金這老貨也不甘示弱,眼睛一瞪:“自家莊上的牛一腳踩空摔死了,咋地?”
別的肉倒好說,貞觀年間,牛是最寶貴的生產資源,朝廷欲興牛政終無所得,只好將私自宰牛列為違法,民間有私宰牛者,不僅要罰錢,宰牛的人也要坐牢,除非耕牛老邁或受傷殘疾,向官府報備以后才準許宰殺。
至于程老匹夫莊上的牛,不知為何死亡率特別高,今摔死一只,明又瘸了一腿,而程家府上,幾乎頓頓都有牛肉吃。早有無數御史參過程咬金,可這老貨根本不懼,一口咬定是摔死的,至于為何每年摔死那么多,嗯,我莊子風水有問題,求陛下再賜幾百畝地試試,沒準就不死牛了。
面對這么一塊滾刀肉,李世民和御史們拿他毫無辦法,只好恨恨罵幾句“老匹夫”,剩下的,只能睜只眼閉只眼了。
武將齊聚的酒宴跟文人酒宴風格截然不同,文人們喝多了那叫“狂放不羈”,武將們則只能叫撒酒瘋。
漆耳杯里的三勒漿被武將們牛飲般灌進嘴里,酒宴的氣氛也漸漸達到了高/潮。
程老匹夫一聲暴喝,一柄八卦宣花斧執于手,大堂外的空地上頓時妖風陣陣,魔王亂舞。武將們跟程老匹夫打了半輩子交道,卻至今看不出這斧法的深淺,反正今日看著往左劈的套路,明日又變成了往右劈,真正是亂招勝有招的經典斧法,武將如李靖,李勣等人看累了,不想再看了,昧著良心叫好便是。
至于文臣們,看都不看這老匹夫舞斧,只是為了自身安全著想,大家已悄悄挪到了武將們身后,老匹夫舞到忘形時大斧脫手飛出,也是常有發生的事。
“好斧法!”花園廊子下,程府一眾晚輩鼓掌叫好,其中叫得最起勁的正是程府長子,年僅十九歲的程處默。
程咬金正是人來瘋的性子,見有人夸贊,不由舞得愈發虎虎生風,而且一招一式也愈見凌…亂?
最后程咬金終于舞得盡興,隨手將大斧朝花園廊子一扔,噗地一聲悶響,大斧重重劈進廊頂的梁木里。
“好兒子,你也照著耍一套!”程咬金哈哈大笑。
宣花大斧離程處默的頭頂不足一尺,到底是將門子弟,程處默面無懼色,跟老爹的人來瘋德行一個樣,縱身一跳,跳進了堂前空地上,大聲道:“爹,孩兒今不耍斧,孩兒今要作詩!”
“噗——”
坐在武將身后的長孫無忌,房喬等文臣們不約而同噴了酒,噴得李靖,李勣等人背后全濕,包括武將在內,所有人同時嗆咳起來。
程咬金呆呆站在院中,看著同僚們不太捧場的咳嗽聲,還有兒子程處默一副文人騷客衣袂飄飄的混蛋樣,程咬金為難了,他也不知道此時該沖上前把這幫同僚挨著個兒的揍一頓,還是狠狠抽兒子一頓,以此教訓他的不務正業。
想來想去,程咬金終于做了個很有禮貌的決定,他決定先抽兒子。
再怎么說他也是今日酒宴的主人,主人揍客人未免有點無禮,兒子無所謂,生兒子就是用來抽的。
蒲扇般的大巴掌狠狠抽向程處默的腦袋,程咬金一邊抽一邊罵:“叫你耍斧子,你個混帳要作詩,作詩有甚好?光說不練假把式,廢物干的事情,小混帳要把俺程家的老臉都丟光嗎?”
“住口!”
“老匹夫,安敢辱我文人!”
長孫無忌房喬等人發飆了,老匹夫沒好話,張嘴就把所有文臣都罵進去了,而且還是當著面罵,真是存世稀少的奇葩。
程咬金也是個混帳性子,此刻索性也不管什么主人客人了,叉著腰跟長孫無忌對罵起來,雙方你來我往大吵不休,歡騰鼎沸的宴會眼看要變成一場群毆。
“都住口!當著晚輩的面吵吵,你們要不要臉了?”李靖終于看不下去了,站出來沉聲喝止。
李靖是大唐軍方的領頭人物,威名赫赫的軍神,任誰都要買幾分面子,雙方悻悻怒哼一聲,暫時休戰。
李靖和顏悅色看著默默羞愧的程處默,笑道:“丟人的是你爹,你羞啥?抬起頭來,作詩也不錯,教長孫大人和房相瞧瞧,咱們武將子弟里也有舞文弄墨的大才。”
程處默這才收拾心情,清咳兩聲道:“各位叔伯,晚輩獻丑了,晚輩是將門子弟,讀書也是…也是湊合的,這就作一首聽著提氣的詩,請各位長輩品嘗…品位,咳,品鑒?”
蒲扇大的巴掌又抽來,程咬金城墻厚的老臉竟也羞紅了,惡狠狠道:“瓜慫,少給老子廢話,作你的詩!”
程處默挺起胸肌,大聲念道:“秦時明月漢時關,萬里長征人未還。但使龍城飛將在,不教胡馬度陰山!”
一片寂靜!
長孫無忌,房喬,褚遂良等人略帶幾分戲謔的表情漸漸變得凝重,默默頌念幾句后,神情越來越呆滯,眼中露出不敢置信的震驚。
程咬金的心也提得老高,詩這東西他不懂,他只懂得看臉色,見長孫無忌等人目瞪口呆的樣子,程咬金也摸不準這詩到底好不好,此時到底應該摸著兒子的頭以示贊賞,還是再抽兒子一記以示懲罰。
不僅是長孫無忌等文臣,李靖李勣這些名將也是文韜武略無所不能的,良久,李靖帶頭,眾武將轟然喝彩,齊聲喝道:“好詩!千古流芳足矣!賢侄大才,程老匹夫,你家風水真邪門了。”
“這詩好,果然提氣,把咱們大唐武將的威風全抖落出來了。”
程處默也很得意,昨日這筆買賣果真值了,可謂物美價廉,下次再見那小子,必須五星好評。
宴會氣氛終于推向更高的高/潮,忽然忽然一道煞風景的喝聲:“慢著!”
長孫無忌輕捋黑須,眼中露出狐疑之色,緩緩道:“賢侄此詩確實不錯,只是…賢侄莫怪老夫說話直爽,此詩,果真是你所作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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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還有一更。。。可能很晚了。沒辦法,還在跟作息規律較勁,總是搞不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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