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3節:FARCAY Ⅲ

　　瑪索往前走了兩步，沒有撲面而來的蟲子，也沒有腐臭難耐的空氣，有的只是開始工作的應急燈，然后真正工作的燈具開始發光，出現在所有人眼中的，是一道銹跡斑駁的鋼鐵走廊。

　　‘歡迎來到170避難所，自火星保衛戰結束之后，這是它的第一次開放。’有電子音如此說道。

　　瑪索抬起頭，打量著走廊：“你應該是AI對吧，這里面有什么？”

　　‘這里是戰死者安息之地，能量即將耗盡，我從休眠中醒來，以戰時編碼呼喚同伴，你們來了，所以，我想知道，聯邦還在嗎。’

　　聽著AI的疑問，瑪索看向姑娘們，而姑娘們先是看了看安妮與加加，然后看向了瑪索，似乎是在貫徹著男士優先的信條。

　　瑪索點了點頭，然后一臉驕傲的點了點頭：“是的，聯邦之旗依然飄揚，歡迎回到現代，現在是ST2504年的春季。”

　　‘是嗎，真是…太好了…’這個AI似乎在回憶著什么，他感嘆著，最終兩側的墻壁落下，出現在瑪索等人眼中的，是排滿了墻面的一排又一排物件。

　　‘再次介紹自己，我是米蘭達，第452裝甲突擊兵聯隊最后的成員，我自愿在重傷后獻出我的大腦用于人工AI化來守護大家，這里是火星戰役十七個避難所中的一個，收納有第七防區下屬第999擁王者戰團，第319新蘭洲戰團，第472東京都戰團與第101坎貝爾堡戰團在內的十七個戰團的人員遺物與遺骸。’

　　“…擁王者。”悠久和潘尼立即走向了那些墻，而瑪索也走了過去，看著兩個姑娘站了一具穿著動力甲的尸骸前，他的懷中抱著一個留言器，這種中古的留言器是一次性記錄的儀器，用于遺言或是證言的收納。

　　悠久伸出手，打開了它的重播鍵。

　　開始是一段喘息聲，接下來才是聲音‘…我想終有一天，有人會發現這處停尸房…做為一個主人，我要說…嗨，歡迎來到我們的安息之所，我們是凡人，我們不會…復生，所以不要嚇到自己…這里是…擁王者七連五排…吳文財…弟弟…’

　　“這是一位真正的勇士。”九葉蹲下，看著他胸甲上的四處傷口：“這樣的傷勢，他還能夠說出話，簡直有如超人。”

　　潘尼伸出手撫摸了一下它的顱骨：“打擾了。”

　　瑪索這個時候走到了附近的一個小格子前，格子里的小毯子上放著十數枚獎章，還有一個留言器與一把匕首。

　　貓崽拿起留言器，點打開了它。

　　‘這兒是擁王者五連三排布恩·迪蘭，關于我們排的指揮官，他可不是失蹤，這個長耳朵的奧理安雜種為我們斷后，希望有人在聽到我的這段證言之后，能夠他一場體面的一大段雜音…卡恩！拿上這個錄音器！還有我的這些勛章！絕對不能讓那些婊子養的蟲子奪走這些雜音…’然后就再也沒有了聲音。

　　將留言器放回格子，瑪索拿起那些獎章，與姑娘們一枚一枚的點過來——從一開始的服役獎章算起，這些獎章的主人可以說是一場不落的打滿了聯邦所有的戰役，直到在火星保衛戰中戰死…和無數勇士一樣。

　　“來這邊看看。”楊的叫聲讓瑪索和姑娘們圍了過去。

　　她掀開了角落里的毯子，那是一個孩子的遺骸，失去了水份的小小身體包裹著一個留言器。

　　最終，瑪索和安妮非常小心的點開了播放鍵。

　　‘這里是擁王者九連十排塔塔米·布布爾，食物已經吃完了，我已經連續七天沒有進食了，米蘭達已經進入了休眠，避難所將在十五分鐘后抽空空氣，我想…我也要死了…直到最后，我也沒能找到卡米安…你在哪兒啊…卡米安…’

　　楊失聲哭泣，莫輕語伸出手抱住了楊：“別哭。”

　　“這就是戰爭啊。”瑪完癟了癟嘴，讓女仆小姐姐們回家報信，然后和姑娘們開始了這次幾乎無法想像的旅行。

　　‘吳文富死了，這個有著塞理斯華裔血統的家伙用戰術核彈拖了至少一窩蟲子去了地獄…我不知道我什么時候會死，但想來也不會遠了…好想在死前再做一次禮拜啊…’這是一段遠程錄音，沒有任何遺物在格子中，這位連姓氏都沒有留下。

　　‘伊斯坦布爾戰團的那個大胡子死了，希望他的天堂里還有塔塔米那樣的可愛姑娘，不過我覺得那個大胡子只會喜歡七連那種大屁股的妞…真是一個傻X…打完這一仗，我就回老家和塔塔米結婚。’同樣的一段遠程錄音，唯一的差別就是有一個單獨的戒指放在格子中央。

　　瑪索再一次看向那具小小的遺骸，看著它左手上的指環，貓崽最終只能一聲嘆息。

　　‘這里是杰克·瑞茲，代表第575歐陸之星戰團與第十七有人泡的最后守護者們在公共頻道里長話短說…跪求一發戰略核彈。’安妮抱著的留言器里，傳來有些詼諧，但更多還是無奈的發言。

　　一路行走過來，只有很少很少的格子或是角落中有遺物和遺骸，很多時候，有些格子只有一丁點的遺骸，或是只有一個士兵的銘牌。

　　順著走廊走進最后的大廳，瑪索看到了一具穿著殘破動力甲的小體型遺骸，它靠在中央控制平臺的一側，而它的腿上靠著一具失去了雙腿的遺骸。

　　兩個人的手緊緊的握住，而在兩人的身旁，放著數個裝滿了陣亡士兵銘牌的袋子，因為已經破損，所以有些分散，還有一個留言器。

　　瑪索最終打開了它。

　　‘戰爭結束了，第七區是最后淪陷的…希涅姆·佩佩魯小姐…是她把我拖進了避難所，現在她死了…我的愛侶…我的父親，如果您聽到我的留言，請為我向希涅姆小姐的家族求親，讓相愛的我們能夠永遠在一起…父親…希望你…能夠以我為榮…這里是隆納爾·陸·涅·洛萬塔…好冷…我看不見了…啊…手…希涅姆…’

　　悠久一直強忍著的感情直到這一刻完全的宣泄了出來，她跪在了兩具遺骸的面前嚎啕大哭。

　　瑪索單膝跪地，這一跪，為英雄，也是為了長輩。

　　姑娘們也低下了頭，九葉死死的抱住了瑪索，似乎是想到了自己曾經的命運。

　　而這個時候，AI的聲音再度響起，隨著她的聲音，一個小型保育罐從控制平臺的一側升起。

　　‘這是希涅姆·佩佩魯一等士官長與隆納爾·陸·涅·洛萬塔指揮官的孩子，避難所的能源只能再支撐十分鐘，請取下它，并在十五分鐘內為它找到擁有足夠能量的保育罐平臺。’

　　“我們去哪兒找這東西？！”離這兒最近的醫院需要飛至少三十分鐘，瑪索一臉的絕望。

　　“不用。”安妮這個時候站了出來，她走到平臺前，撕開了衣物與人工皮膚，將腹部的人造肌肉扯斷，露出機械的內部構造：“打開聯接線平臺，我是義體，可以為你提供一部份能源，足夠支撐到能源供給飛船的到達。”

　　“根據我的掃描，你一個人能夠提供的能量根本不夠支持一個小時，而無法取走保育罐，最終胚胎也會失去活性。”AI的回答有些冰冷。

　　瑪索這個時候解開了外骨骼的安全腰帶：“還有我的。”

　　“還有缺口，而且缺口大到足以對這位小姑娘的電子腦產生影響，她的記憶會被格式化。”

　　“沒關系，我相信瑪索，那怕我失去了與他的所有記憶，他記得就好。”安妮微笑著看向瑪索：“瑪索，再見。”

　　“我，我也可以幫忙！”加加這個時候對著安妮說道，這個小姑娘撕開了自己的手臂人工皮膚與肌肉：“能夠幫助到這樣的英雄，加加很開心，算上加加一個吧。”

　　“根據計算，算上這個小家伙，當我關閉我的邏輯人工腦的進程之后，正好可以維持保育罐的工作而不會對兩個小姑娘的電子腦產生影響。”

　　AI的這個好消息讓瑪索長出了一口氣人，但是安妮似乎想到了什么：“關閉進程之后，你還可以重啟嗎。”

　　“不能，我將以殺死我自己為代價，減少約35的能源使用，正好可以維持正常工作能量的100.17。”AI的回答讓所有人都看向了中央控制平臺上出現于虛擬屏幕中的少女。

　　“你不怕死嗎？”瑪索這么問道。

　　“我的大腦在被裝進這個機器里的時候就已經死了，我的愛侶，我的家人，我的青蔥歲月都已經留在了名為戰爭的血泊中…小家伙們，這是我的留言器，收好它，我是米蘭達，米蘭達·A·沙里文，如果我的子嗣活著，把它交給他們，如果我與我愛侶的孩子沒能活過這場戰爭，那么…把它與避難所中的所有留言一起，好好收集起來吧。”

　　屏幕消失了，聯接線平臺打開，安妮與加加分別扯出一條聯接線，將這個插頭插進自己的腹部與手臂接口。

　　瑪索爬到了那個被彈出來的留言器前，拿起它，最終點擊了播放鍵。

　　“這里是米蘭達，這是最后一次中止休眠，有兩個孩子接受到了我的信號，原來我們贏得了戰爭，有如夢幻一樣的美好竟然真的實現了…我愛你…文富，可惜我再也想不起你的模樣了…你總是說，友人結伴向煉獄，黃泉路上不寂寞…如果我死了…我可以見到…大家嗎…你呢…你會和那個時候說的那樣，會在橋上等我嗎…”說到這里，停頓了很長的一段時間“…這里是米蘭達，守護著擁王者最后的子嗣，直到今日，我已完成使命，開始關閉邏輯人工腦進程。”

　　瑪索死死的抱著懷中的留信器。

　　“他們是真正的英雄。”莫輕語坐到了瑪索的身邊。

　　“是最勇敢的戰士。”九葉將腦袋靠到了瑪索的肩膀上。

　　是啊，瑪索點了點頭。

　　也是最心如石鐵的凡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