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塞外草原中馳馬放鷹,縱犬逐兔,從此無牽掛,當真開心得多。阿朱,我在塞外,你來瞧我不瞧?”
“你馳馬打獵,我便放牛放羊。”
“阿朱,你以后跟著我騎馬打獵、牧牛放羊,是永不后悔的了?”
“便跟著你殺人放火,打家劫舍,也永不后悔。跟著你吃盡千般苦楚,萬種熬煎,也是歡歡喜喜。”
傾盡英雄淚,不是胡漢恩仇,亦不是王孫落魄,浮云生死,而是紅顏易逝,剎那芳華,而是塞上牛羊空許約。
阿朱臨死之前,喬峰才知道,原來她是段正淳的女兒,這一次來,是替段正淳受死。
只是,真的是這樣嗎?
喬峰終究不是傻子。
看著臨死之前,阿朱柔情無限的眼眸,那里只有對自己的留戀,沒有其他任何一個人的存在。
那個時候,喬峰才突然明白,阿朱對自己的深情,實出于自己以前的想像之外。
他更是想通了:段正淳雖是她生身之父,但于她并無養育之恩,阿朱并非普通女子,豈會因此尋死覓活。在阿朱的心中,自己比段正淳不知道要重要多少倍。
她是為了自己,自始自終,都是為了自己。
阿朱在臨終之前,終于露出了發自心底的笑容。
她沒有盼望過情郎明白自己的心意,但是他終究是明白了。
兩人相知至此。即便是死了,她也心安。
喬峰一遍一遍大聲的問道:“為什么?為什么?”
“傻大哥,大理段家有六脈神劍。你打死了他們鎮南王,他們豈肯干休?大哥,那易筋經上的字,咱們又不識得。你讓我怎么放心?”
喬峰終于明白了阿朱的真實用意,阿朱愛他,愛的癡傻,惟其如此。才讓他更加感動。
只是,斯人已逝。再也回不來了。
阿朱的靈魂從這具軀體內飛了出來,她努力的想要擁抱喬峰,卻一次次的透體而過。
這個時候,阿朱才發現。原來自己的全身是透明的。
原來,死后就這樣的嗎?阿朱想到。
“你不該死的。”就在這個時候,一道聲音在阿朱耳邊響起。
阿朱猛然回頭,看到了王宇的身影,就站在她的不遠之處。
只是,和她一樣,全身透明。
看到王宇的那一剎那,諸多被阿朱遺忘的記憶,重新恢復。
片刻之后。阿朱道:“這就是我的前世?”
王宇點點頭。
“他是你?”阿朱繼續問道。
王宇繼續點點頭,道:“不像嗎?”
阿朱搖搖頭,道:“像。只是我不敢相信。”
這個世界,本就是王宇造出來的,喬峰的相貌,和王宇本就有三分類似。
只是氣質不同,王宇也沒想過要改變。
有些記憶,雖然早就代入。但是還是重溫一遍,感覺最好。
“你沒有融入到喬峰的體內?”阿朱奇怪道。
王宇微微一笑。道:“我這一世的武功,早已經達到了返本歸元的地步,照見古今。我若是融入到喬峰體內,瞬間就可以通曉古今未來,你我之間的故事就大不一樣。我又如何能夠讓你相信?”
阿朱點點頭,道:“我想知道喬峰的結局。”
“你我之間的悲劇,全都是毒婦一手造就的。段正淳何德何能,能夠成為帶頭大哥。阿朱,你也是傻,我也是傻。就憑他的武功,我們就應該想到,他不可能是帶頭大哥的。”王宇道。
阿朱聞言,呆立當場,一炷香時間過后,才苦笑道:“是啊,我真傻,真的。我要是多思考一點,也不會就這樣生離死別。”
“既然都已經來了,我們就看到結局吧。有些事情,我告訴你,終究是和你自己看到的不一樣。”王宇道。
“他最后結局如何?”阿朱問道。
王宇長嘆一口氣,道:“教單于折箭,六軍辟易,奮英雄怒。”
阿朱不解,王宇卻只是搖搖頭,沒有再說。
阿朱便伴隨著王宇,以局外人的身份,旁觀了喬峰接下來的一生。
他成為了遼國的南院大王,他走到哪里,都是世人矚目的焦點。
西夏公主選婿,喬峰,不,現在是蕭峰,無意之間也參與了進去。
阿朱看向王宇,神色微有不安。
王宇沖她微微一笑,示意她繼續看下去。
公主殿前,侍婢問蕭峰:“你一生中最快樂的是什么地方?”
蕭峰道:“當是和一個姑娘在塞外放馬牧羊,只可惜天不從人愿,塞上牛羊空許約。”
侍婢又問:“你一生最愛的女子是何人?”
蕭峰道:“我一生中最愛的女子,已經不在塵世,她的名字,叫阿朱。”
阿朱聞言,單手捂唇,想哭,卻沒有眼淚。
蕭峰對段譽說:“你大哥第一愛阿朱,第二愛喝酒,第三才是愛打架。”
蕭峰對阿紫說:“我這一生只喜歡過一個女子,那就是你的姐姐。永遠不會有第二個女子能代替阿朱,我也決計不會再去喜歡哪一個女子。皇上賜給我一百多名美女,我從來正眼也不去瞧上一眼。我關懷你,全是為了阿朱。”
這個世間,終究是有一些感情,至死不渝。
蕭峰的性子,終究是義薄云天。
因為胡漢之別,他再次受到了猜忌。
這一次,猜忌他的,是遼帝。
這一次前來救援他的,卻是從前曾經圍攻他的中原群雄。
兩軍對陣,中原群雄且戰且退,直到雁門關外。
在這里,阿朱和蕭峰定情。
也是在這里,蕭峰埋葬了自己。
他是契丹人,卻逼迫遼帝立下不能攻宋的誓言,如此行徑,已然是叛國之罪。
蕭峰頂天立地,當然也知道這樣做的后果。
只是自從阿朱死后,他那顆心,也就已經死了。
對于自身的性命,又有何惜。
千軍萬馬陣前,蕭峰讓單于折箭,六軍辟易,保大宋百年安寧。
隨后,折箭自殺。
他是一個英雄,而英雄的命運,都是注定的死亡。
阿朱虛跪在地,哀傷至極。
轉瞬間,場景再變。
所有的一切盡皆消失,阿朱回到了宮殿之內,一旁的王宇,面白如紙,氣若游絲。
“你怎么了?”阿朱驚叫道。
王宇勉強一笑,道:“運功過度,些許反噬,不足為慮。阿朱,你現在信了嗎?”
阿朱急忙點點頭,斗大的淚珠不聽話的流落,道:“你快告訴我,怎么樣恢復。”
王宇伸手覆蓋上阿朱的面容,內心立下了誓言:我既然騙了你,就一定騙你一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