瞧著石之軒變化無窮的一指戳至,指風將自己完全籠罩,其中氣勁強弱分布又不斷微妙改動,讓人防不勝防。
    段思平心中第一個念頭,便是退,先避過此招再說。
    但是隨即這個想法便被段思平拋去。
    退避容易,但是石之軒接踵而來的變化如何應對?
    現在看著石之軒一指攻至,都難以掌握其變化,更何況倉皇退避之時。
    這些念頭在段思平的腦海里電光火石之間閃過,卻沒有絲毫影響段思平的心緒。
    大宗師也是人,也會有人的本能,會胡思亂想,會有下意識的反應。
    但是大宗師已經可以做到完全能夠無視這些本能。
    段思平渾濁的雙眼此刻神光電閃,一眨不眨的盯著石之軒不斷變化的一指,感受著石之軒的氣勁強弱分布。
    突然,段思平十指連閃,六脈神劍齊出,分別射向空中的十個方位。
    這十個方位沒有一個是石之軒所在之地,但是段思平十指齊出之后,石之軒卻硬生生的停在原地,再也前進不得。
    石之軒臉色陰沉,沉聲道:“段思平你果然還沒有老眼昏花。趙德言便是死在這一招上,沒想到被你看破了。”
    段思平無喜無悲,雙手合十,道:“邪王這一招,如果貧僧沒有猜錯的話,應該是‘以偏概全’吧?”
    “你猜的不錯。”石之軒道。
    “果然,既然是以偏概全,當然不是十全十美,還需要掩蓋。只要貧僧找到邪王想要隱藏的破綻。此招便不攻自破。”段思平道。
    石之軒一雙眼睛中蘊含著無數的寒芒,冷冷道:“段思平你果然是本王生平所見最強大的大敵,即便是當年的寧道奇也不如你。”
    “多謝邪王夸獎,還請邪王繼續賜第三幻。”段思平道。
    “希望你不要后悔。”石之軒話音一落,便再次消失。
    而石之軒出現之后。震驚了所有人,也包括段思平。
    因為石之軒,赫然正面出現在了段思平的身前一尺之處。
    石之軒右手掌風帶著連綿不絕的氣勁,劃出一道道圓弧,分為黑白二色,直接砍向段思平。
    只攻不守。石之軒沒有絲毫防御,全身的空門全部暴露在了段思平的攻擊之下。
    “邪王瘋了,居然敢以身試法六脈神劍和一陽指的威力。百年來從未有過如此瘋狂的舉動。”黃裳看到石之軒此刻的舉動,也不由得聳然動容。
    六脈神劍,號稱無敵。雖然段思平名聲不顯。但是“南帝”以一陽指名列五絕,卻依然無法入門習得六脈神劍,足可看出六脈神劍的威力。
    雖然六脈神劍的劍下并不曾隕落多少英雄豪杰,但是卻無人質疑六脈神劍的威力。
    而今天,邪王石之軒,這個被譽為魔門有史以來最為出色的天才,以自身的不死神話,以身試法。欲和六脈一較高下。
    不死印法第三式,以身試法。
    段思平雖然也被石之軒的招數攻了一個措手不及,但是身為大宗師。在毫厘之間,他便做出了最符合當下狀況的事情。
    段思平右手中指橫輝,中沖劍大開大闔,氣勢雄邁。同時右手小指也微微彈出,少沖劍輕靈迅速,隱藏在中沖劍下面。以更加隱蔽的速度,向石之軒攻去。
    石之軒身形詭異的一閃。但是他和段思平的距離實在是太近,石之軒用盡了全力。也只躲開了段思平的中沖劍,但是少沖劍卻沒有絲毫遲緩的穿胸而過。
    中招了,石之軒毫無懸念的中招,被少沖劍氣一劍穿胸。
    一尺的距離有多短,短到以石之軒的身法也避不開段思平的攻擊,也短到以段思平的反應速度,也只能發出兩路劍法,就再也沒有時間發出攻擊。
    因為石之軒的攻擊已然到了。
    石之軒中了段思平的少沖劍,身形卻沒有絲毫遲緩,在電光火石之間,就來到了段思平的身邊,右手于間不容發之際握住了段思平的右手,而左掌在段思平肩上輕輕一按。
    “不!”段思平大吼道。
    石之軒的動作實在是太快,快到段思平僅僅發出了兩路劍法,還沒有來得及做出別的動作,就發現自己的右手已經落到了石之軒的手里。
    而幾乎是瞬間,段思平就意識到了石之軒想要做什么,可惜,晚了。
    臨陣對敵,石之軒從來沒有給過敵人時間。
    石之軒右手毫無煙火氣的一拉,然后便立即抽身而退,剎那間出現在段思平身前五十米處。
    只不過石之軒不是自己遁出的,他的手里,還拿著一樣東西。
    一件本該屬于段思平的東西。
    段思平的右臂。
    此刻還在“滴答”的往地上流血。
    石之軒右手抬起,仔細看了下段思平的右臂,輕輕一笑,便隨手一扔,將段思平的右臂扔到了云深不知處。
    “噗。”石之軒嘴角吐出一大口鮮血,右手在胸前連點幾下,止住了胸前的流血趨勢。
    一記少沖劍,又哪里是這么好受的。
    不過相比戰利品,這個傷是值得的。
    段思平的臉色變得慘白,毫無血色。
    這場戰斗發生到現在,完全出乎了他的預料。
    他若是知道石之軒恐怖到了如此的地步,他又怎么會主動跳出來找石之軒的麻煩。
    即便石之軒殺了段智興。
    段思平縱橫天下一百多年,即便是當年和慕容龍城一戰,也沒有吃過這么大的虧。
    石之軒就是一個瘋子。
    段思平無論如何都不會想到,石之軒居然硬拼著接自己一道劍氣,扯掉了自己的右手。
    這個結局,是他無法接受卻又不得不接受的。
    “段思平。如何?本王不死七幻第三式以身試法,第四式以卵擊石。威力可還入眼?”石之軒道。
    段思平左手在右肩處連點幾下,臉色逐漸由慘白恢復正常。
    “以身試法,以卵擊石。邪王果然是邪王,居然敢冒著生命危險接我一記六脈神劍。果然是以身試法,以卵擊石。我輸的不冤。”段思平盯著石之軒,一字一句道。
    石之軒語氣轉冷,對段思平道:“段思平,你直到現在都沒有意識到真正的問題。”
    “什么問題?”段思平問道。
    “你我之間,是生死之戰。不是比武較技。本王知道你是受少林之邀前來武當山,來之前也沒有想過和本王死拼。但是本王既然已經上場,就注定和你不死不休。和本王為敵,你若是不下殺手,就會死的很慘。想必。本王已經用實際行動證明了這一點。”石之軒道。
    段思平雙眼之中閃過一絲怒焰,道:“貧僧受教,接下來,還請邪王小心。”
    石之軒說的沒錯,段思平確實沒有想和石之軒死拼。
    因為大宗師之間除非有絕對的實力差距,否則是很難見生死的。
    每一個大宗師都是人中之龍,根基雄渾,底蘊深厚。你永遠不知道他們有多少后手。
    單對單想要殺死大宗師,實在是太難了。
    黃裳能夠殺死霍山,一是因為黃裳太強。二是因為霍山輕敵,他以為在光明頂,黃裳無論如何都殺不了他。
    但是他沒有想到,黃裳遠比他想象的要強的多,下手也果斷的多。
    獨孤求敗能夠殺死東海之濱的白衣人,是因為白衣人和人比劍。本就是非生即死。
    紫衣侯便是在和白衣人決斗之后身亡。
    這都是例外中的例外。
    百年前,大宗師之間經常爆發神戰。段思平自己就和別的大宗師戰斗過,也沒有受到太大的傷害。
    大宗師之間的戰斗。多半是以平手收場居多,一方身死的情況極為罕見。
    至少段思平此前從來沒有想過借此機會殺掉石之軒。
    但是從石之軒的話中,段思平知道,自己犯了一個巨大的錯誤。
    自己沒有想過要在今天殺死石之軒,但是石之軒卻一直在籌劃在這場戰斗中怎么殺掉自己。
    態度決定結果。
    他用他的右臂,才明白了這個道理。
    而失去右臂對于段思平來說,戰力又何止減少了一半。
    別的不說,六脈神劍就只能變成五脈神劍了。
    這是對他永久的傷害。
    想到這里,段思平就難忍心中的怒氣。
    剛才他有底氣以逸待勞,但是現在,段思平決定主動出擊了。
    段思平面容一肅,臉上的皮膚一瞬間盡顯老態。
    雖然以段思平的年齡,這種情況屬于正常。但是結合段思平大宗師的實力,這種情況就顯得很不正常。
    石之軒看到段思平的變化,沒有主動進攻,反而神色變得凝重起來,嘴里道:“娑羅樹,半枯榮。直而貫,氣盈沖。血氣堪凝碧,無為問楚弓。你剛才若是早點使用枯榮禪功,本王也不會這么容易就扯下你的右臂。”
    段思平使出的,正是枯榮禪功,而且,是大成的枯榮禪功。
    這種狀態下的段思平,右臂的斷臂傷口也止住了流血狀態,仿佛如同一塊枯木,不見絲毫動靜。
    “石施主,貧僧最后勸你一句,佛法無邊,回頭是岸。”段思平道。
    石之軒冷笑一聲,道:“佛祖渡不了本王,因為本王最擅長的,便是弒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