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澈之言讓天孤鵠的雙目微瞇,周圍的哧鼻和低笑聲瞬間大了數倍,一雙雙眼睛快速從云澈身上移開,都不屑再看他一眼。
天孤鵠的笑意多了幾分自嘲,聲音也淡了幾分:“看來,即使是小丑,我也還是高看了你。”
到了此刻,天孤鵠自己,以及周圍眾人,都深深感覺到,這種用“丟人現眼”都不足以形容的貨色,雖是個七級神君,卻也壓根沒有讓天孤鵠出手的資格。
天孤鵠的主動站出,簡直都拉低了自己的身份和格調。
“不過…很好。”天孤鵠緩緩點頭,連嘲諷之言都懶得多說一句:“那就三招吧,我徹徹底底的成全你。”
他伸出三根手指,只是神態和言語,比之方才輕蔑了何止數倍:“你只要在我手下三招不敗,便算你勝,你還有話要說嗎!”
是的,同為七級神君,他要三招敗“凌云”!
這句話,這番氣魄,這般實力,唯有天孤鵠。
亦是對這個“凌云”最為傲然的回應,最為徹底的踐踏。
云澈斜他一眼,目光如掃蚍蜉:“天孤鵠,你好像搞錯了什么。我是說,你能在我手下三招不敗,算你勝。”
此言一出,皇天闕霎時靜寂,隨之爆發一片無比猛烈的狂笑。就連那些位高齊天的上位界王都一個個齜牙咧嘴,眉角抽搐。
“順便,我再予你一個恩賜。”在肆意爆發的嘲笑之中,云澈音調依舊散漫低沉:“三招之后,只要你還能站起來,便算你勝。”
“呵…”天孤鵠嘴角扯動,露出了或許是他這一生最無奈,又最鄙夷的淡笑。
“居然在這么一個瘋子身上浪費這么多的時間,簡直豈有此理!”禍天星冷冷道。
“很有趣不是么?”蝰蛇圣君依舊一臉笑瞇瞇。
“哈哈哈哈哈!”焚月帝子焚孑然直笑的腰身后彎,幾乎要栽到地上去。
如果說,之前眾人眼中的云澈是一個滑稽的小丑,那么現在,他們看向云澈的目光,完全是在看一個徹底瘋癲的小丑。
天孤鵠要三招敗同級,絕不會引人恥笑。但一個同級的玄者要三招敗天孤鵠…這怕是整個北神域玄道最可笑的笑話。
“孤鵠,趕緊結束。”天牧一道,顯然可笑之余,心中已是無比的不耐煩。面對這樣一個又蠢又瘋的七級神君,天孤鵠就算是一招勝了,也不會有多么榮光,反而有些臟手。
“是,父王。”天孤鵠表情完全收斂,恢復一片淡漠。而他的表情變化,也在無形間帶動著眾人的情緒,讓皇天闕頃刻間安靜了下來,所有的目光也都牢牢集中在他的身上。
“既是關乎榮譽和尊嚴的賭戰,”一個干枯低沉的聲音忽然突兀的響起,赫然是閻魔界閻鬼之首閻三更:“那就不該受任何外力的干涉,更不得事后追究,諸位以為呢?”
閻三更這句話,毫無疑問是說給妖蝶聽的。
三王界中,皇天界與閻魔界交往最密,閻三更會有此言,毫不讓人意外。
“閻鬼王放心。”蝰蛇圣君瞇起狹眸:“在場之中除了某些可笑的宵小,都是有頭有臉的人物,做不出這等自辱身份的下作之舉。”
眾人盡皆附和。
“說的不錯。”出言者,赫然是魔女妖蝶:“我劫魂界最見不得的,便是下作!此為兩方自訂的賭戰,本魔女既然在此見證,便容不得任何不公…誰敢包庇、耍詐、干涉、事后追究,休怪我翻臉!”
妖蝶之言,讓全場猛的一寂。
閻三更之言,是防妖蝶下明手或暗手幫助云澈,因為她先前邀請云澈二人,必有什么特殊的原因。
卻沒想到,她的話,卻要比閻三更還要狠絕數倍。
魔女之音帶來的驚悸之后,皇天界眾人的內心反而徹底輕松了起來,因為最后的一絲擔憂也徹底消散了。
“開始吧。”閻三更道。
“你出手吧。”說話之時,天孤鵠雙手負后。面對一個玄道境界與自己相同,且要三招敗之的對手,他卻沒有亮出兵刃,還擺出一個空門大露的姿態。
甚至,就連玄氣都沒有運轉。
這不是愚蠢的托大,而是只屬于他孤鵠公子的氣魄與自信…以及極度的蔑視。
是的,他從未如此輕蔑過一個人。
云澈未動,也同樣未現兵刃,未凝玄氣。
“罷了。”天孤鵠一聲低念,手指點出,指間黑芒閃耀,隨之又在黑芒之中撕開一道道深紫色的雷電:“無趣的游戲,馬上結束吧。”
聲音未落。空間陡然暗下,黑氣彌漫,上空卻是紫芒漫天。身為北域玄者,天孤鵠無論黑暗玄力還是雷電玄力,都是登峰造極,只一瞬間,便讓在場眾人盡皆色變。
在神君境三招敗同級,他天孤鵠可以做到,但一定不可能輕松做到。因而他在姿態上再輕蔑對手,力量上也絕對不會。
“這…這真的是七級神君之力?”喊出這句話的,是一個上位星界的核心人物,修為高至十級神君的他已是站了起來,滿面驚然。
天孤鵠之名響徹北神域,就連其他三方神域都有所知。但成長至神君境中后期后,親眼見過他全力出手的人并不多。而他一出手,那鋪開的威壓,居然讓眾十級神君都感受到了清晰無比的壓迫感。
而那些明明境界相近的玄者,則直接窒息,心中的駭然無以言表。
“看來,孤鵠是準備將他一瞬碾殺。”天牧一淡淡道。平靜的臉上看不到丁點的擔心。
荒天大長老天牧河冷冷一哼:“這個凌云活到現在,已是便宜了他,還用得著給他留半點臉面?直接滅了,一了百了。”
“跪吧。”
天孤鵠一聲輕念,身影也在最后一個音節落下的剎那消失,唯余一道橫空炸裂的漆黑雷霆。
雷光驟閃,在皇天闕橫向撕開一道千丈黑痕,黑痕之中萬千道雷光在嘶鳴閃耀,其中任何一道,乃至一絲,都蘊含著摧山毀岳的恐怖力量。
天孤鵠的身影出現在了云澈先前所在的位置,身后的黑痕久久不滅。但,他的臉色卻是變了,沒有了先前的輕蔑從容,唯余一片驚愕。
下一瞬間,他猛的轉身,目光之中,云澈正站立在天孤鵠先前的位置,臉上毫無表情,雙手依舊負后,站立的姿態和先前沒有任何的差別,就連長發和衣袂,都沒有飄起的痕跡。
一切,都與天孤鵠愕然的神情呈現出著讓人難以接受的反差。
“怎么回事?”天牧一站起,滿面驚容。
沒有人回答他,他的周圍,每個人的臉上都唯有錯愕。就連閻三更都目光定格,焚月少主散漫的笑容也一時僵在了臉上。
以在場眾強者所在的高度,再高等的身法玄技也都有見識過。但方才,他們卻無一人看清云澈究竟是如何移位。
而且,在天孤鵠強的離譜的氣場壓制下,同級玄者別說瞬身,就連移動都會變得格外艱難。
而云澈在天孤鵠的力量之下瞬間移位,且明顯毫發無傷,神態、氣息更是平靜到讓人悚然…他究竟是如何做到?
妖蝶的螓首微抬,眼睛很輕的瞇了瞇。
“第一招。”云澈冷冷出聲,傳到天孤鵠耳中,竟讓他的耳膜一陣難受的顫動。
“天宗主,你有沒有看清他的動作?”禍天星沉聲道。天牧一搖頭。
“這可就有點匪夷所思了。”禍天星也緩緩站起,目視云澈,神色不定。
“他剛才瞬身時的玄氣溢動,的確是七級神君無疑。”蝰蛇圣君淡淡出聲:“如果老朽沒有感知錯誤,方才有一瞬間的寒冰氣息。”
“寒冰?”天牧一皺眉:“北神域兼修寒冰的玄者極少,且重防御而輕身法…”
天牧一話說間,天孤鵠的身體已然轉過,重新面向云澈,神色已恢復淡然,方才還有所收斂的玄氣,在一瞬間傾力釋放,在自己的身周卷開一個快速放大的黑暗渦流。
天牧一話語止住,輕哼一聲道:“罷了,孤鵠又豈會需要本王的擔心。”
“很好。”天孤鵠長發飄揚,雙目紫黑交替,外放的氣息驚顫著一個又一個玄者的心臟:“前所未見的奇異身法,居然讓我有了一瞬間的狼狽,看來,我有些小看了你。”
“不過,若你囂張跋扈的資本就是身法的話…”天孤鵠雙眉稍沉:“那也太讓人失望了。”
咔嚓!
一道紫雷轟落,天地震鳴,眾人下意識的抬頭,這才發現蒼穹之上,已是鋪開一個無比龐大的黑暗雷域,足足蔓延了百里的空間。
沒有給云澈任何的反應和逃離之機,天孤鵠手指一點,雷域沉下,一瞬間吞沒了自己和云澈所在的空間,將小半個皇天闕化作了沸騰的雷海。
顯然,第一式的出手,引燃了天孤鵠的憤怒,這個黑暗雷域,他毫無保留。
再絕頂的身法,也斷然無法避開這短短數息便鋪開的龐大雷域。云澈未動,所有人都眼睜睜的看著他被雷域吞沒,且他像是已經認命了一般,沒有表現出任何的反抗掙扎。
的確,那遠遠超出七級神君的界限,讓十級神君都深感心悸的威壓,的確足以直接擊潰一個七級神君的信念。
“看來已經結束了。”禍天星道:“雖然出了點小意外,但結果依舊是無聊至…”
他聲音忽止,臉色陡變。他的身邊,天牧一和蝰蛇圣君的神色也全都變了。
沸騰的雷域之中,云澈的氣息依舊存在,而且無論位置、強度,都和剛才竟毫無變化。
他們目力凝聚,透過層層黑暗雷電,赫然看到云澈正定定的站在雷海之中,任何周圍黑暗與雷光肆虐,他卻如風中磐石,巍然不動。
“這是!?”
而距離云澈最近,又在自己力量領域中的天孤鵠明顯也發現了異狀,瞳孔驟得一縮。
“孤鵠!”天牧一一聲低吼:“出手!”
三招之內敗云澈,這個“賭戰”天孤鵠親口贏下,無數強者在側目睹,無論如何都不能落敗。
一聲錚鳴,天孤鵠手中黑芒一閃,皇天劍出鞘,劍身攪動雷域,凝聚黑暗雷霆,轉眼間已纏繞起萬千黑暗雷光,隨之刺穿雷域,刺穿空間,臨近云澈時,劍體之芒已濃郁耀目如神靈普世,直貫云澈眉心。
沒有預想中的穿刺和力量爆發,世界忽然詭異的安靜下來,就連雷域的肆虐之音都停止了。
驟滅的雷光之中,現出了天孤鵠和云澈的身影。那把北神域無人不知的皇天劍正點在云澈的眉心。劍身威勢猶在,雷電在纏繞,神光依舊刺目,而云澈被皇天劍正面刺中的眉心…別說刺穿,就連一滴血珠,都沒有帶起。
在天孤鵠放大到極限的瞳孔之中,云澈緩緩抬眸,同時抬起的,還有一根沒有凝聚任何力量的手指,耳邊,是他幽冷如前的聲音:“天孤鵠,你真的以為,自己配當我的對手?”
聲音落下,他的手指也已碰觸在了皇天劍上,輕輕一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