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的人都知道,這是熒光給自己的孩子解脫的一種方式,成功也好失敗也罷,她的孩子都不再被卷入這場持續六萬年之久的救援與被救援的故事之中,從此之后,她的孩子可以過上自己想要的生活,不必再背負著枷鎖而活。
這或許是熒光一直想要的生活,可惜她得不到,但她能夠叫她的孩子過上這樣的生活。
此刻即便是草男臉上也不禁露出黯然之色,不管熒光如何出賣他們陷害他們,作為一個母親,作為一族的啟墓人她都是合格的,不容苛責的。
方蕩開口道:“沒用的,你的元嬰不不足以支撐著你敲擊三百余下,將所有的天文全部喚出,你比我更清楚你自己的狀態,你已經接近油盡燈枯了!”
“哈哈哈,油盡燈枯?不,不會的,修為就算不夠,我還有堅定地信念可以依仗!”
熒光不斷的奏響五件樂器,這一會功夫又飛出了數十個血色天文,不過,正如方蕩所言,熒光的元嬰現在動作越來越遲緩,可以預料到熒光的元嬰最多還能喚起數十個血色天文,隨后熒光的元嬰就將耗盡力量而崩塌。
而現在,熒光至少還要喚起上百顆天文才行。
熒光不再說話,盡量保留一絲一毫的力氣,不斷的奏響五件樂器。
熒光的動作越來越遲緩,越來越吃力,熒光又激活了六十多個血色天文后,終于元嬰開始維持不住實體狀態,邊緣開始虛起來。
熒光此時才元嬰虛已經遠遠過方蕩對于熒光極限的預料了,草男還有云青山更是眼中露出敬佩同時有些慌張的神情來。
他們不住的看著方蕩,他們不能理解為什么方蕩現在還不出手阻止熒光繼續召喚天文。萬一熒光再次召喚出那些半妖人族,他們這一次就沒有上一次的好運氣了,到時候想逃都逃不出去。
方蕩此時開口道:“熒光住手吧,你已經夠累了,該歇歇了!現在你想要保住元嬰的話,還是來得及的,在我看來,相較于時不時過上屬于自己的生活,你的孩子應該更在意自己的母親是不是還能繼續陪伴自己。”
一直只是一味奏響樂器的熒光聽到孩子兩個字,已經有些呆滯的雙目終于有了一些反應,熒光的元嬰吃力的扭頭看了一眼方蕩,隨后嘴角浮現出一個淡淡的笑容來,“我的孩子,視我為仇寇,恨不得殺了我,我若死了,他才真正能高興起來。”
隨后繼續一聲不吭的奏響樂器。
方蕩還有蘇晴等人的面色微微一僵,一個母親是不在意自己的孩子如何對待自己的。
這個世界上如果有一個人能夠不計一切代價的,完全無條件的對你好,那么這個人不是你的父親就是你的母親。
熒光依舊還在不斷的奏響一件件樂器,此時的熒光雙目已經完全暗淡下去,元嬰的身軀已經出現了三道重影,并且元嬰的顏色也已經變得越來越淡,按照常理來說,這樣的元嬰早就應該消散了,正如熒光之前所說,她的修為不夠,但她還有信念在,是一口氣在維持著熒光在奏響樂器。
眼瞅著天空中的血色天文越來越多,多得已經只剩下最后一行不過十余個天文了。
原本還非常憐憫熒光的云青山此時臉上已經沒有了憐憫之意,叫道:“方蕩,你還在看什么,再不動手咱們就都完了,這個時候你可不能婦人之仁!”
草男也是看向方蕩,眼中滿是猶疑。
蘇晴緊緊地挽住方蕩的手臂,心中相當矛盾。
方蕩卻一動不動的就這樣看著熒光拼盡全力的奏響一件件樂器,那些樂器也果然如熒光所說,上面出現細密的裂痕,顯然用過這一次之后,這些樂器也就徹底被廢掉了。
一旦喚醒半妖人族,就再也沒有誰能將他們封印。
眼瞅著方蕩一動不動,云青山當真著急起來:“方蕩你婦人之仁下不去手的話,那就由我來動手吧!”
云青山說著掌心轟然一漲一團碧藍色的火焰驟然成型,朝著熒光就砸了過去。
這團火焰凝聚著云青山的大部分修為,這一擊就算是同樣的二轉嬰士只要正面挨上一擊,也一樣要完蛋。
這樣的一擊一下就撞擊在包裹著熒光的那層光罩上,猶如烈火碰上的猛油,轟的一下火焰高漲,通天而起。熒光被火焰給團團圍住,熊熊焚燒起來。
殺掉熒光對于云青山來說,也不算是一件輕松的事情,至少心理上并不太輕松,但在熒光死還是自己死之間,很容易做出一個抉擇。
然而,隨著火焰消散,面色凝重的云青山不由得一愣,就見原本已經隨時都要消失的熒光的元嬰竟然比之前還茁壯了一些,堅實了一些,而那層保護著熒光的光罩依舊完好的保護著熒光,這光罩竟然有汲取一定的攻擊力轉換給熒光的能力,或許熒光布下這光罩的時候最希望的就是方蕩等來攻擊這個光罩,這樣才能幫助修為不足的她來完成她的使命。
此時熒光烏白的眼睛中又多了一絲光彩,加快度奏響五件樂器,六個天文,三個天文,兩個天文…
眼瞅著那一個個血色天文構成的樂章越來越豐滿,最后只剩下最后的一個缺角的時候,云青山還有草男雙目瞳孔都縮小成針芒狀。
他們似乎已經看到了那一尊尊倒在地上的雕像重現站起,山崩海嘯一般的撲向自己。
隨此時已經達到了崩散最邊緣的熒光臉上不由得露出一絲滿足的自豪的笑容來,隨后,這表情變了,變得有一絲留戀,有一絲不舍,她不是留戀這個世界,也不是舍不得自己的生命,她在想念自己的孩子,兩滴晶瑩剔透的淚水劃過她的臉頰,她的脆弱的臉頰已經承受不起這兩滴淚水的重量,在她的臉上犁出深深地凹槽來。
不管她是不是能夠喚醒半妖人族,這都是她最后的表情了,熒光用盡自己僅存的全部力量敲像那口被鮮血染得血紅的巨鼓。
而此時,方蕩卻將目光看向云青山,嘆息一聲道:“你太殘忍了!”
隨后方蕩取出一件亮晶晶的碎片來,朝著熒光隨意一丟,繼而拉著蘇晴直接后退,在方蕩蘇晴身后裂開一道空間裂縫,兩人直接遁入空間裂縫之中。
草男還有云青山早就想要退了,方蕩一走,兩人也不敢停留緊隨其后,洞開一道道空間裂縫,鉆入其中。
當草男和云青山惶然的從兩千米外的空間裂縫之中鉆出來的時候,他們兩個被一股磅礴的巨大沖擊力給籠罩,兩人一聲都來不及吭,就像狂風中的紙片一般被吹飛出去。
草男還有云青山完全不知道究竟生了什么,他們只能如破布一樣在激流中不斷的翻轉奔騰。
在萬里之外,方蕩拉著蘇晴的手,眼中是淡淡的悲傷。
原本方蕩想要等著熒光完全喪失了意志的時候動手,這樣熒光可以在了無遺憾之中結束生命,誰知道云青山主動出擊,使得熒光一剎那的回光返照,這使得方蕩不得不清楚的告訴熒光你失敗了!使得熒光帶著滿肚子的遺憾離開這個世界。
蘇晴緊緊地挽著方蕩的胳膊,望向那一道蘑菇云升起的地方,眼中是迷惘,蘇晴和方蕩比起來,就像是一朵溫室的花朵一樣,她的心念比起方蕩堅定的道心要脆弱太多了。
蘇晴實在是不想熒光這個朋友死,哪怕熒光和她做朋友本身就是一場騙局。
“那些半妖人族們…”
“現在他們都死了,身為假死的神魂的他們根本沒有自我保護的能力,爆炸之后,他們將徹底化為灰燼,永遠消失在歷史長河中。”
“這個沉睡了六萬年的種族就這樣完了?”蘇晴有些接受不了,若換位思考的話,這些半妖人族們實在是太不容易了,為了生存舍棄了自己的身軀,雕刻石像來做自己的寄生之所,沉睡假死一晃就是六萬年,結果剛剛蘇醒了不到一個時辰,就煙消云散,那么這六萬年的等待究竟是為了什么?
此時狼狽不堪,一臉呆滯的云青山靠了過來,云青山知道方蕩比想象之中的厲害,但看到這樣的爆炸之后,云青山知道自己錯的厲害,方蕩不是比想象之中的還要厲害,方蕩的厲害程度遠他的想象極限。一想到自己一直和這個家伙作對,甚至很想收拾一下這家伙,他就覺得背后冷汗直冒,萬幸,萬幸,萬幸他沒有將方蕩徹底得罪。
之前他還說方蕩婦人之仁,現在看來,這個方蕩哪有半點婦人之仁,舉手之間就滅了半妖人族整族。
草男也找到了方蕩,此時的草男比云青山狀態稍好一點,但眼神之中也是有些恍惚,方蕩以星核碎片施展的世界生滅之力的爆炸威力徹底的嚇到了他,幸好他跑得快,不然即便再兩千米外被波及一樣要死翹翹。
煙塵散盡,神舟上出現一座巨大的深坑,這深坑一層一層的不斷向下延伸。
吱嘎一聲悠長宏大的聲音響起,緊接著,這座停靠在這里六萬年的神舟攔腰斷裂,傾倒,隨后,在劇烈的爆炸力的作用下,早就已經神舟開始寸寸迸碎。
方蕩拉著蘇晴的手升上天空,靜靜地觀瞧這座代表著半妖人族的遺跡慢慢倒塌,腐朽,化為一堆朽土,宛若一座已經腐朽了千年的墳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