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么下的毒?”云渺雙目閃爍著明亮的光澤,開口問出了心中的疑惑。
其實云渺未必不知道方蕩是在什么時候下的毒,只不過她覺得太過不可思議,所以她希望確定一下究竟是不是她心中想的那樣。
在云渺看來,問題一定發生在酒桌上,并且就在她們喝的第一杯酒上。
當初她提議共飲一杯,賈元君卻虛按她的酒杯,當時云渺并未覺得有什么問題,因為賈元君的手指從始至終都沒有真正碰觸她的酒,只是虛虛一按。
在上幽界打滾,能夠一步步走到當下這個境界,云渺自然是小心謹慎的,她不是沒有接觸過毒修,但毒修能夠走到上幽界的太少了,整個上幽界也就只有化土門、火毒仙宮還有九死門三個門派而已。
化土門行事乖戾,乃是上幽界的邪派,人人喊打中,雖然兇冥極盛,但活動的范圍卻很狹窄,一旦出界,往往會引來不少門派的圍攻。
而火毒仙宮已經被滿門殺絕,可以忽略不計。
九死門的丹士則并同樣不怎么在上幽界中走動,并且似乎九死門也沒有多少弟子門人,規模不大。
至于一般的毒藥,沒有毒修激發毒性,對于丹士來說,大口吞噬都毫無影響,況且劇毒之物必有異樣之處,非是毒修根本掩蓋不住,她不可能發現不了。
而對于賈元君的一丹宮,因為兩個門派比鄰,距離不遠,云渺實在是太熟悉了,所以云渺雖然心中有些防備,卻從未想過賈元君會在她的酒中下毒,并且還做的無聲無息,因為這本來就是不可能的事情,這樣的事情甚至已經不能用超出常理四個字來形容了。
云渺同樣問出了寶象的心聲,寶象劇痛嘔血中也不由得看向賈元君,等待答案。
此時寶象胸口處已經烏黑一片,上面甚至糜爛出猶如藕洞般的一個個深坑,寶象現在完全相信自己會腸穿肚爛而死,這也使得他咒罵賈元君的聲音變得不如之前那般底氣十足。
賈元君嘴角微微一撇,顯然,賈元君完全沒有叫他們死個明白的興致,一雙眼睛淡淡的審視著眼前的兩人。
生或死,這樣的一個選擇題,現在被擺放在了兩人面前。
三人六目對視在一起。
最先崩潰的是腸穿肚爛的寶象,死亡臨頭,他沒得選擇,“我,我加入一丹宮!”經過一番衡量,做出決定后的,寶象也就不再猶豫,畢竟活著更重要一些。隨著話語說出,寶象立時覺得胸口處清亮一片,他身上正在不斷發作的毒性開始被抑制住了,但那些毒依舊如同霧靄一般氤氳在他的身軀中,隨時都有可能爆發。
賈元君看向云渺,云渺此時身上并沒有感到有什么不妥,她此時甚至依舊在懷疑自己有沒有中毒。
賈元君當初和寶象換了酒杯,所以寶象才會中毒,這是顯而易見的事情,在云渺看來,寶象中毒并不奇怪,畢竟賈元君自己的杯子在手中可以做太多的手腳,但云渺相當確定賈元君絕對沒有真正接觸過她的杯子,所以,云渺心中還有一絲僥幸,或許這個賈元君在虛張聲勢。
云渺見識過很多的男人,有修為高的有修為低的,云渺一直都覺得自己能夠看透這些男子心中的想法,因為這些家伙碰到她之后總是變得相當的愚蠢,所以云渺養成了,靠著觀瞧對方眼睛來揣測對方心中想法的習慣,并且她也一直對自己的這種觀察力有著相當的自信,但是現在,她看著賈元君那雙清澈得猶如水晶一般的眼睛的時候,卻知道自己的自信崩潰了,正因為這雙眼睛實在是太清澈了,所以,她在這雙眼睛之中找不到任何的有用信息。她不得不承認,自己完全看不懂眼前的這個曾經對她厚顏無恥的搭訕的男子。這個叫做賈元君的家伙偽裝得實在是太像了。
眼瞅著賈元君的嘴唇開啟,似乎就要吐出一個三字的時候,云渺心中的那絲僥幸在賈元君的冷漠眼神下崩潰了:“我也加入一丹宮!”
云渺甚至都沒有想到自己竟然會說出這句話來。
這句話一說出來,她就等于背叛了飄渺宗,從此之后,成為飄渺宗必殺的罪人。同時,她在飄渺宗的朋友都將變成她未來的敵人。
還有,她和寶象都將不得不廢棄原本的修行,重新一丹宮的百煉入丹宮的功法。
并且,最關鍵的是一丹宮實在是太弱了,并不能給她帶來相應的庇護,如果賈元君代表的是實力強橫的門派,那么她的這個決定或許不會如此艱難才做出。
“你到底想要做什么?一丹宮想要做什么?我們加入一丹宮對于一丹宮半點好處都沒有,只會為一丹宮招來兩個大敵,賈元君,你真的想好了?這是一丹宮宮主的意思?還只是你興之所至?如果是后者的話,我勸你早早放棄,我愿意用一件法寶來換取自由身。”至今為止,寶象依舊不敢相信區區的一丹宮膽敢強迫他們兩個加入,這簡直就是取死之道,有百害而無一利。
賈元君那雙冰冷的瞳子之中的光芒變得柔和起來,臉上也有了笑意,甚至洋溢著春天般的光彩,道:“一丹宮?錯了,誰說要你們加入一丹宮了?”
賈元君說著伸手在臉上一抹,賈元君那張相當尋常的面孔一下發生變化,甚至連身形都在變化,變出一個英俊少年來。
寶象還有云渺雙目猛的瞪得大大的,對于眼前發生的事情一臉不可置信。
“你你你你,竟然是你?怎么可能是你?”云渺驚呼出聲,眼前的變故比她身中劇毒還要叫她感到不可思議。
褪去了賈元君面目的自然就是方蕩了。
“你們現在加入的是火毒仙宮!”方蕩的言語就像是喪門鐘在兩人頭頂上敲響一樣。
“你還是直接毒死我算了!”寶象嗚呼一聲,哀鳴道。
加入火毒仙宮還不如加入一丹宮,加入一丹宮至少他們還有茍延殘喘的可能,加入了火毒仙宮,對于兩人來說,簡直等于是一步踏入死地之中。
誰不知道火毒仙宮已經被雄主門給滅了,滿派殺絕,要不是忽然鉆出一個傳遍上幽界的笑柄垃圾金丹方蕩,忽然成為火毒仙宮的宮主的話,火毒仙宮已經變成一片死地了。
更何況方蕩是個千年一出的垃圾金丹丹士,這樣的家伙,就算有一千個一萬個,也不可能拯救火毒仙宮。
噩夢,這簡直就是一場噩夢!
“反悔,對了,我現在還可以反悔!現在死了,也比成為火毒仙宮的弟子,成為這個千年一出的垃圾金丹丹士的手下要強上百倍!”
這個想法幾乎一瞬間就占據了寶象還有云渺的心。
不過,方蕩已經開口道:“如果你們兩個想要反悔的話,我絕對會叫你們兩個承受無邊之苦,生死不能!你們可以直接拒絕我,那樣的話,我會叫你們直接死,但你們已經答應了我,我就不允許你們背叛我,欺騙我,你們的命現在是我的你們已經沒有了選擇的權利!”
方蕩聲調平緩,話語平淡,說出來的話卻叫人感到毛骨悚然!
同時,寶象還有云渺兩個當即腹痛起來,并且這一次的疼痛不僅糜爛她們的皮膚還深入骨髓,即便是他們這樣的兩名丹士依舊感到無法承受,兩人不約而同的彎下了腰,額頭上冷汗滾滾。
云渺心中一直還有一絲自己并未中毒的僥幸,但此時這一線僥幸消散無蹤。
“我也不要你們永遠成為火毒仙宮弟子,五年,我留在你們體內的毒能夠維持五年的毒效,五年之內,我可以隨時叫你們生不如死,一旦過了五年,你們就是自由身了。”方蕩的言語使得兩人蒙上一層死灰般的顏色的眼中不由得一亮。
五年對于凡人來說都不算太久,對于他們這些丹士來說就更算不上什么了,人怕的是沒有希望,在一片黑暗之中,只要有那么一點燈火,都會叫人咬牙堅持下去。
方蕩的話語果然使得兩人神情轉變,同時,方蕩袍袖一擺,兩人腹中的劇痛立時消失。
兩人此時看向方蕩的神情已經變了,內中蘊含的意味復雜無比,有疑惑,有不解,有頹然,有憤恨還有怨毒等等等等。
他們不能理解方蕩究竟是怎么變成了賈元君的,不能理解自己為何無法窺破,賈元君消失無蹤顯然和方蕩有重大的聯系,但有什么關系?方蕩是怎么做到的,他們很想問問方蕩,但他們知道,這個叫做方蕩的可惡的家伙并沒有給別人做解釋的習慣。
或許一切都只能從毒上去理解,畢竟以方蕩的垃圾金丹修為實在不可能無聲無息的抹殺了賈元君,也只有毒才能做到這樣的事情。
方蕩也不理會兩人的神情變化,和滿腔的疑惑不解,開口道:“你們應該也知道我火毒仙宮現在最大的敵人就是雄主門,我還剩下兩年時間,我要在兩年內廣收弟子,將門派實力發展得超越雄主門,我還要在兩年的時間內將修為提升到能夠碾壓雄主門門主洪鐘的地步…”
“哈哈哈…”
方蕩的話語被寶象的笑聲打斷。
寶象艱難的收斂笑聲,隨后搖著頭苦笑道:“抱歉,這是我這輩子聽到的最好笑的笑話!”顯然寶象即便屈服在方蕩的毒力下,依舊并不尊重方蕩。
在上幽界這樣的地方強者為王,沒有力量就得不到尊重,哪怕你地位崇高,哪怕你是一派之主。
別說寶象,就是云渺都露出古怪的笑容來,這笑容里面充滿了心酸無奈,還有對自己未來的悲觀。
或許此刻在云渺心中,方蕩不是個自大狂就是個神經病。
方蕩看了兩人一眼,對于兩人臉上的那種笑容方蕩倒是相當理解,并不追究什么,略微頓了頓,等到寶象說完才繼續道:“這個目標有些遠,即便是我自己都不覺得能成功,不過不能成功并不是直接放棄努力的理由,至少這個理由說服不了我,所以,我要你們做一件事…”
寶象還有云渺疑惑的靠近方蕩。
方蕩低聲說了些什么,兩人一愣,臉上露出荒謬的神情來,但隨后,兩人還是各自離去。
方蕩看著兩人的背影,石頭右衛從天書天地中鉆出來道:“就憑他們兩個?沒有用的,他們一定會陰奉陽違,你還不如直接吞了他們兩個的綠丹。”
方蕩舌尖晃動著奇毒內丹道:“這不過是一步閑棋,有用最好,無用的話也沒關系,總之現在火毒仙宮又多了兩名弟子。”
方蕩收回目光,笑道:“咱們現在也該去和陳娥會面了,說起來,這一趟八荒之行咱們也算是賺了個缽滿盆滿。”
石頭右衛想到了那塊先天之寶,還有天書天地中的諸多物件,也不禁露出一絲笑容來,雖然在他僵硬的石頭臉上這笑容并不怎么真切,但看得出,石頭右衛是真開心。
這一次八荒探寶,方蕩收獲了一塊先天之寶,收獲了一顆八荒吞石鳥的鳥蛋,收獲了賈元君還有潘志的綠丹和他們自己的法寶,還收獲了百葉芽,外加云渺和寶象這兩個弟子,還有不少生銹了的法寶。
這些東西對于方蕩來說,任何一項拿出來都算是收獲頗豐,能夠有這么多的收獲,是當初方蕩準備八荒之行前從未想到過的事情。
但這些距離方蕩的目標還遠遠不夠,碾壓雄主門這樣的目標對于方蕩來說,實在是太高不可攀了。但正如方蕩所說,高不可攀不是直接放棄的理由,未經努力就說自己做不到,那不是方蕩的性格。
現在方蕩準備找到陳娥之后,就去一趟珍寶閣,將手中的先天之寶換成別的用得上的寶貝,雖然有些可惜,但畢竟他沒有時間也沒有力量來慢慢琢磨這件先天之寶。
方蕩和石頭右衛調轉身形,朝著和陳娥分手的那座凡人城池飛去。
距離并不算太遠,一天之后,方蕩來到了這座城池邊緣。
重新走入凡人的城池,按照分手時定好的方法留下了記號后,方蕩和石頭右衛就找了間客棧住了下來,等著陳娥看到記號來找他們。
趁著這個時間,方蕩才開始梳攏一下自己此行的收獲。
方蕩進入天書天地中,此時這天書天地里面有一顆被壘在亂石上鳥蛋,還有一堆銹蝕的法寶,外加一塊體量巨大的先天之寶,和一叢已經開始逐漸朝著四周蔓延的百草芽。
方蕩揪了幾株百草芽丟在口中,慢慢咀嚼,一道道清凌凌的香氣在唇齒中彌漫隨后散逸到身體的各個地方,舒坦無比。
方蕩看著那枚裂縫的鳥蛋,這鳥蛋微微朝著先天之寶的方向偏著,方蕩將鳥蛋擺正,鳥蛋就自己偏向先天之寶,似乎受到了先天之寶的吸引。
有這種情況倒也并不奇怪,畢竟這是八荒吞石鳥的蛋,內中孵化著的八荒吞石鳥想必是很想嘗嘗先天之寶的滋味的。
石頭右衛此時開口道:“這八荒吞石鳥的鳥蛋若是能夠和先天之寶放在一起孵化的話,說不定會給鳥蛋中的八荒吞石鳥帶來巨大的好處,但現在還沒有想好怎么處理這枚蛋,一并拿去珍寶閣的話,龍宮應該會收下,并且價值不菲,留著的話,萬一八荒吞石鳥被孵化出來,不知道會有怎么樣的變數。我當初叫宮主你將這鳥蛋收起,一方面是走過路過不能錯過,另外則是想借內中八荒吞石鳥的汲取石頭精華的力量來汲取石精丹,這石精丹對我應該有不小的好處,但現在看來,這東西還是早早送走算了。”
這鳥蛋是方蕩從八荒吞石鳥肚子里面生生搶來的,并且估計還是早產,真的孵化出來后不知道會變成什么樣子。
方蕩想了想,將八荒吞石鳥的鳥蛋攝起和先天之寶放在了一起,笑道:“孵化出來能夠怎樣就看他自己的造化,大不了我想辦法再去一次八荒,將他送回他娘那里。”從小親自帶大弟弟妹妹的方蕩對于嬰兒之類總是多有惻隱之心。
對此石頭右衛并未說些什么,心中卻有些不以為然,為了一只鳥再去一趟睚眥荒域實在是太不值得了,不過方蕩做出了決定,他也不說什么,畢竟這鳥蛋能不能孵化,什么時候才能孵化還是未知的事情。
鳥蛋一靠近先天之寶,便牢牢的吸附在先天之寶上,猶如磁石和磁石碰在一起。
先天之寶中蘊含著極大的力量,但想要利用這種力量卻絕不容易,八荒吞石鳥雖然天生就能吸食石頭的精華,但在石頭右衛看來,八荒吞石鳥想要將先天之寶的精華汲取出來,絕非易事,所以石頭右衛也不太在意。
方蕩看了看后也沒太理會。
隨后方蕩又來到那堆銹蝕的法寶面前。
這些法寶都是方蕩從八荒吞石鳥的鳥巢中撿回來的,亂七八糟什么都有,足足有二十多件,看上面的斑斑銹跡,也不知道多少歲月風雨能夠將光彩奪目的法寶銹蝕至此。
方蕩隨便抓來一面圓盤,這圓盤本來面目如何已經看不清了,上面是厚厚的一層銹跡。
方蕩掂了掂,這寶貝分量不輕,打磨一番重新入爐后,足夠重新煉制出一件法寶出來。
方蕩用力一捏,手指處的銹蝕猛的綻裂開來,咔咔聲中蛛網般擴散開去,方蕩隨手一晃,圓盤上的銹斑猛的炸開,露出了圓盤的本來面目。
一看到圓盤的本來面目,方蕩就立即做出決定,這圓盤絕對不能重新入爐,必須留著,哪怕毫無用處,也得留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