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幽界的夜晚是如此寂靜,遠處是一片朦朧云海,在這上幽界是看不到大地的,除了刺破云氣的山峰外,就是那滾滾蕩蕩的無邊云海。人在其上恐怕很自然的就要將自己當成是一位神仙了。
“咱們去哪?”陳娥一直都跟著方蕩走,方蕩怎么走她就怎么走,這還是陳娥首次詢問方蕩究竟要去那里。
方蕩道:“火毒仙宮,你現在是火毒仙宮的弟子了,當然要去認認家!”
陳娥聞言一愣,家這個字對于她來說已經有些陌生了,事實上進入上幽界的丹士們對于家這個字都已經相當陌生,那是一個隨著兩界穿越就永遠留在了凡間的名詞。
不知道是不是家這個字使得陳娥想起了什么,陳娥再次沉寂下來,甚至伸出那雙修長的手來烤著火,感受著火的溫暖。
不知道沉寂了多久,陳娥又問道:“聽說火毒仙宮有個敵人叫做雄主門。”
方蕩點了點頭。
“聽說雄主門在上幽界中乃是中上等的大派!”
方蕩又點了點頭。
“聽說火毒仙宮除了一位門主外,一個人都沒有了。”
方蕩搖了搖頭道:“還剩下個守門的石頭,除了有點傻外,挺不錯的。”
“你覺得自己能夠在兩年多的時間內將火毒仙宮重新打造出來,甚至能夠對抗雄主門?”
方蕩聞言沉吟半晌,隨后開口道:“肯定是不能的。”
陳娥皺了皺眉道:“那我們豈不是必死?”
方蕩一笑,充滿自信的道:“那也肯定是不可能的。”
方蕩擁有山河級別的寶物天書天地,就算斗不過雄主門,他大可以卷鋪蓋遁入山河天地中,十年百年不出頭。
這上幽界闊大無比,到處都是這滾滾云海,只要他隨便找一處藏身起來,雄主門就算再怎么強大也不可能大海撈針一般的找到他。
所以方蕩對于活命這個事情是相當有自信的。
陳娥驚訝的看著方蕩那一臉的自信,若是在以前,陳娥一定說方蕩吹牛皮,但眼睜睜的看著方蕩殺了塔婪和黃元,甚至連丹宮仙尊都給殺了,此時的陳娥還真就生出一種方蕩無所不能的感覺來。
陳娥是相信方蕩的,哪怕陳娥覺得方蕩的自信完全沒有道理。
“那你打算怎么辦?”
“分兩步走,一步是想盡辦法招收門人弟子,另外一步,爭取在三年內提高修為,只要我和雄主門門主對戰,能夠戰勝他,那么火毒仙宮就有了喘息的機會!”
啊?什么?
陳娥覺得方蕩一定是個瘋子,方蕩的話語的意思是方蕩要在三年內成為一品赤丹丹士,同時還要戰勝雄主門的門主,就算陳娥再怎么相信方蕩,此時陳娥也對方蕩的言語深表懷疑!
火光熊熊,方蕩也有些倦了,雖然他現在十幾天不睡覺完全沒有影響,但既然要休息,就應該好好休息,前途漫漫,還不知道丹宮知道了丹宮仙尊死掉之后會有什么反應,萬一真的追查到了他這里,方蕩得隨時準備拼命苦戰,對于方蕩來說,現在有的睡就要拼命睡,不然以后想睡恐怕都沒有機會。
陳娥似乎也明白這個道理,兩人圍著篝火沉沉睡去,千葉盲草劍中的劍童從方蕩腦后鉆出,瞪著一雙水靈靈的大眼睛,用力的觀瞧著四周一切,給方蕩放哨。
七天之后,方蕩帶著陳娥回到了火毒仙宮之外,火毒仙宮依舊被護派大陣包裹著。
方蕩觀瞧了一下,就發現了雄主門的幾個弟子在大陣之外的空中盤坐修行。
丹士修行在哪里都能進行,他們負責監視火毒仙宮,這是一個苦差事,往往一坐就是十天半月,他們若是不知道努力修行的話,時間當真就如白駒過隙,轉瞬即逝。
方蕩給陳娥使了一個眼色,隨即陳娥手指輕輕撥動耳垂上的耳墜,金光一閃,陳娥消失無蹤,方蕩則同樣隱遁了身形。
兩人悄悄靠近火毒仙宮的大陣,方蕩現在乃是火毒仙宮的宮主,不必召喚石頭右衛開啟大陣,這護派大陣完全不能阻礙他分毫。
守衛火毒仙宮的幾名正在空中修行的弟子齊齊張開雙目,看到的是火毒仙宮大陣上正蕩漾開去的陣陣漣漪,幾人都是莫名其妙,仔細看看,那漣漪也都消失不見,隨后幾名雄主門弟子重新開始閉目修行起來。
石頭右衛躺在火毒仙宮曾經輝煌的大門前,現在這曾經輝煌雄偉的大門只剩下一塊過門石,石頭右衛就是用腦袋枕著這塊過門石,在他旁邊是摔得不成樣子的左衛,原本左衛只不過是身子分離,扶一扶還能將上下半身堆在一起,但是現在,石頭左衛已經零散了,雖然零件一塊都沒有少。
但要想將他們拼起來實在是太難了!顯然右衛也已經放棄了。
此時的右衛枕著雜草叢生的門檻,一只手抱著左衛的腦袋,就那樣肚皮朝天的躺著,事實上他已經這樣躺著接近月余時間了,從方蕩走后,他就一直這樣躺著。
右衛是個石頭,沒有任何不良嗜好,他不吃不喝,不玩牌九也沒有任何肉、欲,所以他只能這樣躺著,無所事事的躺著。
正面躺累了就側面躺,側面躺累了就趴著,原本石頭右衛以為天底下最痛苦的事情就是在門前站了上萬年,但右衛此時才明白,躺在門檻上的痛苦絲毫不遜色于站在門前。
對于石頭右衛來說,現在他頭頂上的不是天空,而是絕望,方蕩一走,整個火毒仙宮一下就變得空空蕩蕩,雖然方蕩在的時候也是將自己關在房間里從不出來,但那種時候的安靜和現在的這種安靜完全是兩回事,一個輕松,一個沉重。
石頭右衛一邊后悔自己優柔寡斷喪失了將寶貝交給方蕩的機會,同時在心中大罵方蕩不能堅持臨陣脫逃。
下雨了,淅淅瀝瀝的小雨敲打在石頭右衛的身上,濺碎成一片片薄霧,石頭右衛依舊躺在那里,一動不動的。
當一道驚雷劃過天空,四周驟然間變得一片慘白的時候,一道聲音傳來:“右衛起來,新弟子來了。”
這聲音使得右衛那渙散的目光稍稍凝練了少許,但隨即右衛的眼神再次渙散起來,方蕩既然都已經逃走了,又怎么會再次跑回來送死?在右衛石頭腦袋里面,火毒仙宮已經隕滅了,而他也將注定在兩年后就像是左衛這樣喪失了本我,成為火毒仙宮曾經的輝煌的最后見證者。至于方才的聲音,什么新弟子之類的,應該是他被雷霆炸出了幻聽的毛病,畢竟他現在身軀裂紋依舊還在不斷的開裂。
對于沒有任何不良嗜好,看門看了一萬年的右衛來說,倒數時間是他現在唯一能夠做的事情,
右衛正在心中默數著火毒仙宮被踏平的最后時間。
時間就像是淘孩子,當你一直都盯著他的時候,他被嚇得一動不動,度日如年,一旦你注意力稍稍離開,時間就嗖的一下消失掉了。
“右衛?”一張面孔出現在石頭右衛眼前,正在倒數時間的右衛不由得一愣,隨后石頭右衛明顯被嚇了一跳,就像是被踩了尾巴的貓一樣,喵嗚一聲就從地面上爬起來,但隨即石頭右衛身形凝固住了。
方蕩,方蕩竟然回來了,不光方蕩回來了,他還帶了一個丹士一起回來,怎么回事?
石頭右衛將手指放在嘴中狠命一咬,不痛,果然是假的!
“笨蛋,你是石頭人,咬手指當然不疼了!”方蕩似乎很清楚石頭右衛的脾性,笑著調侃道。
石頭右衛此時才真正相信方蕩竟然回來了。
“你不是跑了么?還回來做什么?”石頭右衛壓住心中的狂喜,臉上卻露出一張厭惡至極的表情,冷哼一聲說道。
方蕩看著石頭右衛,此時這家伙像極了一個得到了最喜愛的玩具,卻還在假裝不開心的孩子,又像是一個滿口怨言的小媳婦,方蕩呵呵一笑道:“跑了?我為什么要跑?我是出去修行去了,你看,我順便撿了火毒仙宮第一個弟子回來。”
“什么?真的?”
石頭右衛此時才真正的打量陳娥。
只是看了一眼石頭右衛就連連搖頭道:“你少騙人,這姑娘修為乃是金丹甲級,模樣更是人中極品,你憑什么叫她成為火毒仙宮弟子?”說著石頭右衛用一種鄙視你的米粒金丹的眼神看著方蕩的小腹處說道。顯然覺得方蕩這么點的金丹實在是沒有半點說服力。
方蕩還真有些懷念石頭右衛這種眼神了。
此時一直都沒有說話的陳娥開口道:“我不光是火毒仙宮新的副宮主,還是火毒仙宮的宮主夫人!”
方蕩聞言險些噴血,天底下還有這么不要臉的女人?
而石頭右衛更是一臉震驚,嘴巴驟然張得太大,以至于石頭臉上的裂痕處又蹦起幾塊石頭碎片。
石桌,茶盞。
石頭右衛沉默下來,一雙眼睛時不時掃向方蕩,是那種上上下下的觀瞧,似乎在琢磨方蕩這個米粒金丹究竟是哪里有魅力,竟然出去幾天時間就領回來這樣一個修為相對不低,模樣更是出類拔萃的女丹士來。
方蕩這次不過出去月余時間,若是他經常出去幾次,這火毒仙宮豈不是成了方蕩的后宮了?
隨后石頭右衛又看向陳娥,眼神之中不免充滿了一朵鮮花插在牛糞上的惋惜。
雖然方蕩口口聲聲的說明陳娥只是長老的身份,絕非自己的夫人道侶,但石頭右衛卻一直稱呼陳娥為宮主夫人,任由方蕩如何說明都不改,最后還是方蕩下了石頭右衛不能違背的命令,石頭右衛才改口稱陳娥為副門主。
此時方蕩也懶得去計較陳娥究竟是長老還是副門主了。
總之石頭右衛不管臉上是什么模樣,心中已經樂開了花,同時石頭右衛已經下定決心,這一次他絕對不能錯過機會,一定要將那件寶貝交給方蕩,雖然交出那件寶貝他就會死,但至少交給了方蕩還有希望,不交給方蕩一切希望全都成空。
不過,這件寶貝不能當著陳娥的面交給方蕩,畢竟陳娥和方蕩不同,方蕩是從凡間來的火毒仙宮弟子,而陳娥則是半路出家,還有待考驗。
所以石頭右衛便等著方蕩獨自一人的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