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七百六十四章 走火

　　整個廢墟上空陰云密布，大雨瓢潑而將，瞬間將一切打濕。

　　大地隆隆作響，這是腳步的聲音，不，應該是某種巨獸爬行的聲音，伴隨著大地的一陣陣的顫抖。

　　傾盆暴雨之中，一個高有數十米的巨嬰一下下的爬行過來。

　　所過之處，高樓大廈的廢墟都被碾平。

　　“嚶嚶嚶嚶…”

　　巨嬰不住的發凄厲的慘叫，痛苦、無助、憤怒、憎恨，種種情緒匯聚在一起，在這慘叫聲中，四周的廢墟開始不住的破碎，高樓轟然倒塌，被吹成灰燼。

　　整個世界仿似被丟進了攪拌機中，而盤坐在地上，靜靜的看著那餓死的嬰兒的尸體的度盡，身軀也開始在這充滿怨恨的咆哮聲中不斷的崩滅，度盡看上去就像是一堆沙子捏成的人一樣，開始隨風消逝。

　　法滅來到度盡身前，此時的度盡面無表情，單卻已經淚流滿面。

　　度盡是有著大慈悲的佛陀，正因為心懷慈悲，這才勢要斬殺天下外魔，度盡有多慈悲，此時就有多痛。

　　所謂心魔，并非是外物作祟，一切都來自心中所想，這巨嬰并非是那只已死的嬰兒所化，這巨嬰完全是度盡心中的愧疚所化。

　　愧疚越深，這巨嬰就越強大。

　　所以，度盡心結不解，這巨嬰誰都殺不死！

　　法滅開口道“度盡，你心中不安，所以永難再登極樂！”

　　淚流滿面的度盡點了點頭道“這嬰兒無論如何都未做惡事，我卻眼睜睜的看著他餓死眼前，全因我心懷私念。我心難安！”

　　法滅幫助度盡梳理道“你當初是怕救了這個嬰兒，這個嬰兒長大之后必然食人，從而壞了別人性命，而叫你殺了這個嬰兒，你又下不去手，你心中掙扎，不知所措，最終，才看著這個嬰兒餓死眼前。”

　　度盡點了點頭，眼中滿是羞愧。

　　法滅抬頭望向那身形龐大的巨嬰。

　　這巨嬰一個大腦袋足足有一輛卡車般大小，一對大大的眼睛之中滿是憤怒的火焰，后背上遍布黑色的長毛，根根直豎，猙獰兇惡。

　　法滅道“不入極樂，又有何妨？度盡，你太執著了！”

　　度盡抬頭望向法滅道“我所在意的，不是能不能進入極樂，我所在意的是我心難安。我要顛覆末法世界，給眾生打造一個極樂世界，但我自己卻無法靠近極樂，這等于是空中樓閣，我騙得了別人，卻騙不了自己！”

　　法滅則道“有人殺生無數，一朝開悟，立地成佛，難倒他們的心中便無不安之事？人活在世，誰都不可能純粹干凈，天下無不行惡之人，也無完全不善之人。你也不能強求自己純潔無瑕永遠不犯錯誤！”

度盡卻搖頭道“你錯了，我身為佛陀，肩負拯救末法世界眾生的重擔，我就應該從不犯錯，我就應該純潔無瑕。你所謂的天下沒有純潔之人，不過是為自己　　的錯誤尋找的托詞罷了。我身為佛陀，一念一行都館臣本心，本就不應該有錯才對，如果有錯，那就是我的本心有問題。”

　　法滅微微皺眉，他很清楚，度盡不是那么容易說服的，不然的話，他們兩個也不必分開各自修行。

　　法滅忽然覺得，今天的事情恐怕要糟糕了。

　　度盡此時依舊滿臉愧疚，而那頭巨嬰爬行的速度開始逐漸變快，當巨嬰來到度盡身前的時候，巨嬰會吞噬掉度盡，如果在這之前，度盡還無法從自己的心魔之中掙脫出來，那么，度盡和他要么身死道消，要么化身成魔，那個時候他和度盡心中有多慈悲，行事就將有多暴戾。

　　一切行為，一切意識都將何現在的他們完全相反。

　　當初他們兩個一心度化眾生，一心顛覆末法世界，開創一個真正的屬于所有眾生的極樂世界，而入魔之后，他們將以毀滅眾生為信念，血染大地，將整個世界導入魔途。

　　走火入魔不可怕，可怕的是從一個極端走向另外一個極端。

　　眼瞅著巨嬰越來越近，法滅心中不免有些焦慮起來，心中飛速的琢磨著自己能夠動用的說辭。

　　“度盡，就算你不應有錯，但誰人能評判你當初的選擇是對是錯？”

　　度盡嘆息一聲，望向身前的嬰兒道“我看著他一點點的在我眼前餓死的時候并未覺得我在做錯事，當這個嬰兒終于咽氣，徹底死掉的時候，我也沒有覺得自己錯了。但現在，驀然回首，我很清楚，我很確定，當時的我錯了，錯得一塌糊涂！這個世界上最可怕的不是你當時就知道錯了，怕的是當你回首往事的時候，才知道錯的厲害，而此時一切都已經無法挽回！”

　　那只巨嬰的大腦袋此時已經來到了度盡還有法滅頭頂上，一雙噴火般的眼睛死死的盯著兩人。

　　天底下再兇殘可怕的怪物此時也比不上這頭巨嬰，因為這巨嬰的臉上寫滿了憤怒和痛恨，這頭巨嬰是度盡心中的愧疚所化，所以這巨嬰身上有著度盡能想到的一切叫人感到害怕的元素。

　　定定的盯著盤坐在地的度盡的身軀，月影此時有些好奇，也有些焦慮，她聽說過無數次關于走火入魔的可怖傳說，但卻從未真正親眼見過，更沒想到自己見到的還是佛陀走火。

　　萬一度盡還有法滅兩個全都走火入魔，那么她該如何是好？

　　就在此時，度盡忽然張開了雙眼，這雙眼睛月影相當熟悉，不屬于那個眼中全是殺氣的度盡，而是屬于眼中全是柔和的法滅！

　　月影一喜，滿眼之中都是求知欲道“怎么樣？你們戰勝那心魔了么？心魔好對付么？”

　　法滅連搖頭都來不及，直接說道“快走！去找方蕩！”

　　隨著法滅的話語想起，轟的一聲，度滅的身軀陡然起火，驟烈的火焰洶涌澎湃，如利劍一般直沖穹蒼。

　　月影心中大驚，隨后掉頭就走！

　　論修為，她遠遠比不上度盡和法滅合體之后，雖然她身上有六件神器傍體，但月影可不敢賭自己的六件神器是不是能對付得了入魔之后的度盡和法滅。

　　月影一路疾馳，身后的火焰竟然越來越高，并且四周山林開始急速的衰敗枯萎，似乎有一股力量如火焰般四處蔓延，開始吞噬一切生命。

　　月影心中越發驚詫，當即放出一件云彩神器，這神器一出，當即將月影包裹住，緊接著嗖的一下月影就消失在原地，不知道是因為速度太快，叫人無法撲捉，還是直接跳躍空間，去了它處。

　　總之月影消失不見，而大地正在以極快的速度枯萎著，無數的生命枯萎之后化為滾滾的黑色煙氣，彌漫在自己的尸體上方，久久不散。

　　距離度盡還有法滅入魔的地方百里之外，有一座小小的村莊，這個村莊沒有神明庇護，更沒有門派統轄，村莊中的人族就宛若沙漠中的野草一般，以最微不足道的方式生存著。

　　這個村落中的人還如原始人一般，穿著獸皮，用的工具也是石矛石斧。

　　整個村落之中只有三百多個人，除去老人孩子，能夠勞作狩獵的只有百十人，這是一個經不起任何災難，但卻在無數次災難的摧殘下依舊掙扎生存的部落。

　　對于這個部落來說，這是一個平靜而寒冷的夜晚。

　　稻草是一個十三歲的孩子，他的父母兄弟都在狩獵中死了，娘也染了重病，被驅逐出了村子，不知所蹤，估計也早就死在了不知名的某個地方。

　　所以，稻草從十歲的時候開始，就變成了一個戰士，他必須自己去狩獵獵物，才能填飽肚子，其實如果村子里面的食物比較多，村子里面的人們也愿意拿出來給稻草，但村子里的食物一向短缺，即便是出去狩獵的戰士們都無法吃飽，一些年紀較大的老人到了一定歲數后，為了避免浪費糧食，都會自己走出村子，尋找一個埋骨之處，這看起來相當殘忍的事情，卻是這個村落能夠一直在殘酷的環境中生存下來的重要原因。

　　這個世界遠比人們肉眼所見的更加殘酷。

　　稻草的房子半年前塌了，稻草只能在村子邊上，搭建了一個四面漏風的簡陋茅草屋。

　　月亮正準備消失在天際，正是一天之中寒氣最是逼人的時候，茅草屋的草門被打卡了一個小縫，稻草縮著脖子從門縫中鉆出來，打了個寒顫后，抱緊了身子小跑到一顆小樹前放水。

　　昨晚太餓了，卻沒有糧食，餓得他實在睡不著覺，所以，他灌了許多涼水，勉強填飽了肚子，卻不想后半夜的時候，肚子里面的水鬧將起來，稻草被憋得沒辦法只好跑出來給他們一個出路。

　　稻草放完水，打了個寒顫，連忙縮著脖子掉頭準備鉆回自己的茅草窩中，繼續打盹，結果，一扭頭，卻發現身后的一切都喪失了色彩，變成了黑灰色，并且整個村落，乃至整個世界都如火焰燒過后的草木焦灰一樣，慢慢的灰飛煙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