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面就是豬頭蟒的巢穴。”連續不停的奔波二個時辰后,一直在前面輕車熟路般帶路的黑甲劍戟軍士終于說出這句話來。
這是這二個時辰之中,方蕩聽到的唯一一句話。
在過去的兩個時辰中,上百人的隊伍,連一聲咳嗽都沒有發出。
很顯然,這個軍卒早就已經找到了豬頭蟒,只不過他們一直都沒有動手去抓,要知道豬頭蟒在爛毒灘地中基本上完全沒有天敵,并且有駐留一地的習性,只要找到了豬頭蟒的巢穴,或許十年后再來,他依舊還在這里。
如肆一擺手,上百軍卒全都停頓下來,這一次,方蕩也直接停下來,只是比其他軍卒稍稍多探出一個頭去,方蕩已經知道如何駕馭這頭猿獸了 此時夕陽西下,遠處的天空一片火燒云,大半邊天都好似被紅潮淹沒,壯觀無比。
血紅的夕陽下,那些黑甲劍戟軍士們各自翻身下馬,他們似乎早就配合了不知道多少次,紛紛從自己的馬背上扯下一個個大網,將大網用特制的繩結捆綁編織在一起,隨后出現的就是一張巨網。
也有軍卒開始挖坑,秩序井然,這樣的事情,他們似乎已經做了不知道多少次了,熟練無比。
如肆看向方蕩,依舊不開口,如肆旁邊的軍將好似如肆肚中蛔蟲一樣,開口道:“好運,你現在立即休息,一刻鐘之后,你去吸引那頭豬頭蟒,一旦豬頭蟒出現,你就立即奔跑回來,看到這跟包裹著紅布的樹枝了沒有?陷阱會設在這根樹枝之前,當你越過這根樹枝的同時,陷阱將會啟動,記住用盡你的全力去跳,我可不想看到你也落在陷阱之中,你要明白,陷阱中只有獵物,我們只會殺死獵物,絕對不會去救獵物。”
方蕩看了眼那樹枝上的紅布,點了點頭。
不過,方蕩的心中卻在暗笑,他才不會去當什么誘餌。
那軍將看了眼遠處不斷低垂的太陽,再次開口道:“我們只有一次的機會,這一次不成功,就得等到明天天亮再來,你最好不要耽誤我們的時間。爛毒灘地上處處都有致命危險,尤其是夜晚,我可不想自己的兄弟們白白葬身在這一片荒蕪之中。”
方蕩再次連連點頭。
隨后方蕩就下了猿背,猿獸也累得不行了,渾身上下如同水中撈出來的一般,長長地猿毛現在緊貼在身上。
方蕩一下去,猿獸便直接臥趟在地,擺了個大字形,大口大口的喘氣,猿獸力氣極大,但耐力相對來說要差一點,長途奔跑猿獸并不擅長。
方蕩的褲子已經濕成一片,方蕩抖了抖褲子,隨后坐倒在地,也如猿獸一樣,直接擺個大字,舌尖挑動奇毒內丹,奇毒內丹不斷撞擊方蕩的牙齒,發出咯叻咯叻的聲響。
方蕩開始盡力恢復體力,現在對于方蕩來說逃跑不是問題,問題是逃跑之后能不能甩開身后的這些家伙。尤其是那個如肆。
如肆這個家伙方蕩完全看不透,根本不知道他的修為究竟達到了什么程度,但方蕩覺得如肆這個家伙的修為絕對不會低于鑄骨層次,甚至有可能已經踏足強筋,正如靖公主所言,他要想逃走,就只能靠著自己對于腳下這片土地的熟悉。
一刻鐘的時間轉瞬即逝,在如肆旁邊的軍將吆喝聲中,方蕩站起身來。
那頭猿獸也一臉不情愿的爬起來,方蕩卻拍了拍他的腦袋,示意他繼續休息,雖然猿獸奔跑速度飛快,但對于方蕩來說,這種軍中猛獸不是他能駕馭的,說不定跑著跑著,身后一聲唿哨,這猿獸就將他掀翻在地。
方蕩現在最信得過的還是自己的雙腳。
如肆微微皺眉,如肆旁邊的軍將瞇著眼喝道:“好運,你難道想要用雙腳去和豬頭蟒賽跑?”
方蕩扭頭看了一眼已經將陷阱布置好的軍卒們,這些軍卒們此時挖出一個個深坑,自己藏身在深坑之中,只留下一根管子露出地面,用來呼吸。
然后,方蕩看向已經搖搖欲墜的藥渣丘陵中的夕陽,以方蕩對于這片土地的熟悉,他知道最多再有一百步的時間,爛毒灘地就將進入黑夜。
現在想想,這片土地待他著實不薄,黑夜對他的逃亡將起到決定性的掩護作用。
此刻的方蕩忽然變得信心十足。
方蕩邁步就走,將那軍將的話當成耳邊風,那軍將勃然大怒,喝道:“好運,要知道你現在還不是偏將,在這里你必須遵守我的命令,你死不死我不管,但若是因你的愚蠢自大延誤了抓豬頭蟒的時間,我絕饒不了你!”
眼瞅方蕩竟然依舊往前走,根本不理自己,那軍將當即就要追上去,卻被如肆伸手攔住,如肆的陰冷目光淡淡的盯著方蕩的背影,微微撅起的嘴唇抿得更緊。
一步…
兩步…
三步…
十步…
二十步…
方蕩一邊走一邊看著四周,這里絕對是豬頭蟒的巢穴,生命絕跡,連爛毒灘地上最頑強的螞蟻都沒有一只。
方蕩小心的行走著,他可不想驚動豬頭蟒,若真的將其驚醒,追出來的話,兇多吉少。
腳下的藥渣對于方蕩來說,簡直就像是搖籃,方蕩此時就在搖籃之中微微搖擺,以前的方蕩如此厭惡這片散發著惡臭的土地,但是現在,方蕩卻覺得這片土地如此親切,就像是母親一樣托著方蕩,抱著方蕩,方蕩不由得眼中微紅,無聲的開口:“我回來了。”
就如同游子回到了家中一樣,種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情感一下就流溢出來。
五十步…
八十八步…
九十九步…
最后一道陽光消失在藥渣丘陵之后,大地瞬間陷入一片漆黑,與此同時方蕩來到了一座丘陵之后,正好完全消失在如肆的視野中。
邁步狂奔…
自由!
自由!
自由!
奔向自由!
一直等在原地的黑甲劍戟軍士們等了足足兩刻鐘,方蕩的身影消失了,再也沒有出現,關鍵是連一點聲息都沒有,好似完全消失掉了。
那軍將眉頭皺成了一個疙瘩,“怎么會完全沒有聲息?就算被豬頭蟒吃了,也得有個動靜啊?”
如肆瞇了瞇眼,隨后忽然嘆息一聲一擺手。
如肆旁邊的軍將愣了愣,疑惑的看向如肆,如肆扭過頭來,看向軍將,那軍將激靈一下,連忙掉頭吼道:“都出來吧,后退五里扎營!”
地下藏身好的黑甲劍戟軍士們聽到命令后,紛紛從藥渣中鉆出,一個個臉上滿是疑惑。
隨后不知道是誰猜測的,都說那個運氣好到沒邊的好運已經被豬頭蟒給吃掉了。
一切比方蕩想象中的還要容易。
方蕩踢飛了腳上的鞋子,光著腳丫在爛毒灘地中放足狂奔,頭頂上的月亮清冷的光輝照亮了方蕩的前路。
在城池建筑中經常迷路的方蕩,在爛毒灘地上根本不會有迷路的問題,哪怕在這里地面丘陵在不斷變化,有些時候幾天就換了一個模樣。
但不管地面如何變化,方蕩就是知道自己在那里,自己要往哪里去,不用問為什么知道的,方蕩就是知道,這是方蕩在爛毒灘地之中生存下來的本能。
一想到自己馬上就要見到弟弟妹妹了,方蕩一邊狂奔一邊咧開嘴巴大笑。
一個時辰之后,那座低矮的石頭牢房出現在方蕩的眼前,雖然能看到,但要想跑到石牢前,至少還要一炷香的時間。
看到石牢,方蕩的腳步陡然間變慢了下來,原本肆無忌憚的放足狂奔,但是現在,方蕩每一步走出去,都好似有千斤之重。
近鄉情怯。
方蕩此時心中忽然生出無數個害怕來,他從未如此害怕,那月光下如同染了一層銀霜的石牢,叫方蕩感到親切的同時,還在扮演著一位陌生的叫方蕩感到害怕的角色。
如果石牢中依舊還是沉寂一片怎么辦?
弟弟妹妹怎么沒有在石牢邊上睡覺休息?
他在的時候,每天晚上,弟弟妹妹都會回到石牢邊上睡覺,他們兄弟三個緊緊依偎著,抱團溫暖著對方,就算嚴冬到來,他們也不怕。
方蕩的腳步越來越沉重,甚至畏懼不敢向前,對于方蕩來說,哪怕面對的是刀山火海,哪怕是毒蛇猛獸,就算是洪正王亦或是子云山那樣的存在,方蕩也不會畏懼不敢向前,但是現在,方蕩甚至一步都不想向前了,一種難以抑制的焦灼和不祥之感充斥在方蕩心中。
此時方蕩爺爺的聲音略微有些沉重的響起:“蕩兒,我怎么總是聽你說你的母親?為何你從來不提你的父親?”
方蕩深吸一口氣,盡量舒緩自己緊張的情緒,和爺爺說兩句能夠叫他感到舒服一點,壓力也不會如現在這么大。
方蕩開口道:“我討厭他,他從不說話,從不理我們,我覺得,他一定非常討厭我們,不然他不會永遠沉默無聲,當然這不重要,最重要的是,是他害得娘到了這片爛毒灘地中,是他使得娘不見天日,被囚禁在小房子里,娘之所以受苦,完全都是因為他,我討厭他!”
方蕩爺爺嘆息一聲道:“男人做事,總不可能面面俱到,你爹…是我看著長大的,他的脾性我最了解,他絕對不會不喜歡你們,哪怕我不知道究竟發生了什么,我卻也知道,他不和你們說話,或許和你想的正好相反,他太愛你們了,以至于,他不知道該如何面對你們,正如你所說的,是他害的你娘在這爛毒灘地之中不見天日,是他害得你們兄弟只能如同孤兒一般在爛毒灘地這樣艱苦的環境中長大,如果是我做了這樣的事情,我也不會和我的兒子說話相見,不是不愛,是逃避,是無法面對,我說的你能明白么?”
方蕩搖了搖頭道:“不明白,我只知道我要是喜歡一個人的話,一定會天天都想見到他,就如同我喜歡我的弟弟、妹妹一樣,當初若不是我身中藥渣劇毒,命不久矣的話,我絕對不會拋下弟弟妹妹還有娘離開爛毒灘地。”
方蕩的爺爺嘆息一聲,不知道該說什么好,沒有經歷過那種想見又不敢見的事情的話,是無法理解他的話的。方蕩在這方面上的閱歷太淺了,想法偏激也是沒辦法的事。
方蕩終究還是走到了石牢前,方蕩的一顆心咚咚跳動,石牢依舊,寂靜無聲,而弟弟妹妹卻不見蹤影。
墻壁上的三個小人也變得斑駁起來,當初這是方蕩教弟弟妹妹寫自己名字的方法,誰的狩獵的食物多,誰就能將自己的名字寫在上面。
方蕩看著方氣、方回兒的一個個名字不斷向上延伸,顯然,在他走了之后,方氣還有方回兒依舊在不斷的往石牢中運送食物,但這一切都在某一天突兀的中斷了。
方蕩站在原地,呆呆的站著,那中斷的名字,是的方蕩的一顆心直沉冰冷的大海深處。
“娘?”
石牢中的空寂無聲回答著方蕩。
方蕩多么想看到那雙有著無限溫柔的眼睛再次出現在石牢的窗口,那雙眼睛是方蕩在這個世界上唯一感到溫暖的東西。
繁星在方蕩頭頂上盛開怒放,滿月銀光傾瀉,一切都那么美好,這樣的天氣、這樣的環境、這樣的月光,應該是團聚的日子。
可惜,方蕩孤零零的站在石牢前,石牢中永遠都是沉寂無聲。
不知道多久,方蕩忽然憤怒起來,用力的一拳砸出,咚的一聲,石牢墻壁紋絲不動,方蕩的手指上鮮血四濺,在石牢堅硬的石頭上留下了一個血色瘢痕。
方蕩抽出千葉盲草劍,千葉盲草劍應和著方蕩的憤怒,劍身陡然明亮起來,發出嗡嗡震鳴。
但方蕩終究沒有用這把有了崩口的劍斬上去,因為一劍斬過去,不管石牢如何,千葉盲草劍都將完蛋。
雖然千葉盲草劍一無所懼,已經蓄勢待發,但方蕩不能這么做。
最終方蕩收了千葉盲草劍,伸手按住石牢墻壁,方蕩口中的奇毒內丹開始震顫起來,此時看去,方蕩口中碧火滾滾,如同燈籠一樣,方蕩猛的一張嘴,那碧火噗的一下被噴了出來,直接燒灼在石牢墻壁上。
這石牢墻壁竟然明顯塌下去一塊,方蕩深吸一口氣,再次張口一噴,又是一道碧火,石牢又塌下去一塊,不過方蕩再也噴不出碧火了,奇毒內丹中存儲的劇毒,已經被這兩團碧火消化得七七八八了。
這碧火的威力,遠超方蕩的想象,記得當初這碧火投擲在壁虎身上,壁虎都沒什么反應。
方蕩抓起一把藥渣塞進嘴里,給奇毒內丹補充毒素。
同時,方蕩再次揮拳,不計一切代價的狠狠砸在石牢墻壁上,石牢那堅硬無比的墻壁發出一聲脆響,直接被方蕩一拳砸透。
好在上次郭敬修翻開石牢,已經驚動過一次嗥鐘,軍卒們確定牢中的方文山夫婦已死,取消了嗥鐘對于這座石牢的關注,不然火毒城中現在已經有黑甲劍戟軍士們朝著這里進發了。
方蕩大喜,再次揮拳,將這洞口不斷擴展,最終方蕩砸出了一個四十厘米左右的大洞,方蕩直接就鉆了進去。
隨后便久久沒有聲息。
石牢中的方蕩已經淚流滿面。
他看到的,正是化為干尸的娘和爹手握手彼此相視的畫面。
雖然方蕩早就有心理準備,但當這場面簡單直接的沖入方蕩眼中后,方蕩就知道自己準備不足,他此時根本接受不了這個畫面。
沉默了不知道多久的方蕩陡然間大哭起來,弟弟妹妹不見了,爹娘也已經死了,這個世界上的一切都已經離他而去了。
方蕩擦干眼角上的淚水,走到娘親身前,石牢中漆黑一片,什么都看不到,方蕩舌尖上的奇毒內丹緩緩飄出懸浮在方蕩前面,一豆碧火,雖然不旺,但卻足以叫方蕩看清楚石牢中的一切。
方蕩想要將爹娘的尸體抬起來,帶出這漆黑的囚牢,將母親的尸體一抬起來,方蕩就呆住了。
就見父親的胸口被生生挖開,似乎從這里將什么東西給挖了出去。
與此同時,那顆給方蕩照亮了四周的奇毒內丹忽然開始緩緩下沉,最終,落在了方蕩父親的胸口大洞之中,在那里緩緩轉動著,似乎對這里有著無盡的留戀。
方蕩就算是傻的,此時也終于知道了,奇毒內丹,是從父親的胸口中挖出來的。
以往方蕩對于世界上的事情不大了解,現在方蕩卻明白不少,以往他不會想一些問題,但是現在,他會思考一些疑點。
首先,娘怎么會有奇毒內丹,娘和爹被圈禁在石牢中,奇毒內丹從何而來?
現在,方蕩明白了,這顆奇毒內丹是他方蕩當初說羨慕修仙者的力量,然偶娘從爹的肚子里面挖出來給他的,并且,從父親的姿勢上可以看出來,是娘活生生的挖開他的肚子,取出了這枚奇毒內丹。
現在方蕩終于明白娘給他奇毒內丹的時候那一雙眼睛之中的復雜情感了。
方蕩曾經對于那個在石牢中永遠不出聲的家伙充滿恨意,充滿厭惡,但是現在,這恨意厭惡如同雪山般崩塌融化,成為一股股的水流,淌進方蕩的心中,灌溉著方蕩那缺失的母愛父愛上。
此時方蕩爺爺咬牙啟齒的聲音響起:“蕩兒,這個仇,我們必須要報!”
方蕩爺爺的聲音充滿了冷辣無情。
方蕩用力的點了點頭。
方蕩想要將娘的尸體抬起,但娘的尸體已經被風干得薄脆無比,方蕩微微用力,娘的尸體骨頭上便立即傳來咯吧一聲,方蕩駭得連忙放松,將娘的身軀緩緩放回。
奇毒內丹也從爹的胸口中飛起,重新來到方蕩的面前。
爹娘的身軀依舊彼此相連,雙目彼此對視,方蕩呆呆看著他們,方蕩忽然發現,雖然他十分想要將爹娘的身軀從這漆黑的牢房之中帶出去,但兩人這般彼此相望的互相依偎或許才是更好的,這石牢,能將兩人的身體保存得更好,更長久。
方蕩不知道在石牢之中究竟發生了什么,使得娘要從爹的身上、將奇毒內丹挖出來交給了他,但方蕩現在清晰的感覺到了父親對他的那種愛,那種付出一切的愛。
“蕩兒,不要再怪你的父親了。”方蕩爺爺的聲音響起。
方蕩看著地上的父親的尸體,久久沒有開口說話。
方蕩最終從石牢之中走出,天空中的月亮已經開始緩緩下墜。
方蕩將被他砸出來的窟窿修補好,然后呆坐在墻壁上的三個小人面前。
方蕩、方氣、方回兒…
一個個歪歪曲曲的名字不斷的重復出現在三個小人頭頂上。
方蕩的眼睛一瞬不瞬的看著上面的字。
當陽光再次降臨大地的時候,方蕩從地上彈起,扭頭就走。
他要去京城,他的仇人在京城。
原本,若是父母還有弟弟妹妹沒有事情,方蕩就帶著他們離開爛毒灘地,找一個安靜的地方過快樂的日子,但是現在,弟弟妹妹不知所蹤,爹娘慘死。
對于方蕩來說,剎那之間他失去了一切,在這一瞬間,方蕩得到了一顆火焰般的種子,仇恨的種子,他的憤怒要燒光一切!
復仇!復仇!復仇!
火焰高熾!
沉默無聲的方蕩心中殺聲震天!
一年前,爛毒灘地中走出了一個滿揣夢想的純真少年。
一年之后,爛毒灘地中走出了一個渾身火焰熊熊的復仇惡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