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一十八章 商弦斷
笛聲、箏音交織在一起，回旋婉轉，扶搖直上，蓬蓬勃勃的生機之力，在這兩種樂器的美妙旋律中，被數倍的放大！
廳中的幾株綠植，枝干晃動得愈發明顯了，甚至用肉眼都可以看得出來。
只是，此刻留在房間內的那些侍女們，包括碧姬的貼身侍女靈兒在內，哪里還有精力去欣賞那些植物搖曳的舞姿？在這樣美妙的合奏之中，他們早已心神如醉，不能自己！
閑在外面喝茶吃點心的幾個衙內也好不到哪兒去。雖然這些家伙們一個個都不是什么雅人，對于音律之道也是一知半解。但好的音樂是不需要用語言去解釋的，只需要傾聽就能明了其中的意境！這些人聽不出個所以然，但好聽還是能感覺出來的！
那幾只佇立在屋檐上的鴿子瞇著小眼睛，聽得入了神。其中一只像是沒有站穩，居然“啪”的一聲從屋檐上摔了下來！古有四大美人可沉魚落雁閉月羞花，但此刻這一曲“碧水禪音”，單憑音律就可以做到這一點，卻是又不知要高明出多少倍！
楚揚的笛聲，看似信手掂來，毫無痕跡可尋，但卻偏又與那箏音無比契合。若說是臨時起意，斷無可能編得這么好。其實這也是他在創作這首曲子的下半闕的時候，便留了這個心思，將其刻意的創作成了一首箏笛合奏曲。那笛子的旋律，早在那個時候，便已經在他的腦中了。
碧姬十指疾彈，優雅的云鬢竟是隱隱見汗！剛剛聽得楚揚在演奏這下半闕箏曲的時候，還不覺得如何，只是聽起來若泉水飛濺，樹影搖曳，美不勝收。但此刻換作她來演奏，卻是體會到了這段華采演奏起來的不易！她的箏藝，也算是平生最為得意之長。尋常一首曲子，只消看得一遍，信手便可彈出九分神韻。而這首“碧水禪音”，她之前已經在內室細細品味過一般。又著手試奏了一下，剛剛又聽楚揚完整地演奏了一遍。這樣的程度，換作別的曲子，早就熟極而流，信手捻來了。但此刻，她居然還是覺得力有未逮！
特別是那笛聲越來越急，意境越來越高，也是帶得她有些心浮氣亂，越是急著想和上，越是手上不聽使喚。忙中出錯。居然亂了幾個音！
她拼命將得益于那件奇寶參悟出來的箏技，融入到演奏中，但卻依然無濟于事。這就像是一個剛剛學會了走路的小孩子，你卻突然讓他參加百米加速跑一樣，除了摔倒。不會有別的結果！
“錚！”一聲弦音斷絕的大響，已經心浮氣亂的碧姬，終于因為無法控制手上的力度，一記輪指因為力度不均，劃斷了一根琴弦！
而那根斷掉的琴弦，赫然正是古箏上的“商弦！”
弦音一斷，曲子自然無法繼續。碧姬的臉色有些難看。看著那根斷掉的琴弦，她似乎無法相信會是這樣的結果。
“碧姐姐，你沒事吧。”眼看著碧姬被自己的笛聲帶得氣息紊亂，楚揚連忙中斷了演奏，走過去關心地問道。
他倒不是真的關心這個女人，只是眼下她成了這般樣子。楚揚要是無動于衷的話，那未必太也說不過去了。
而且剛剛他刻意將生機之音的樂神決心法越催越高，最后已經是到了他自己的極致！在這樣的情形之下，僅憑著碧姬那點可憐的樂道修為，又如何能跟得上他的意境？但她居然在這樣的情況之下。又堅持了十數個小節之久，這也不得不讓楚揚對這個女人有些刮目相看。拋開兩個人互相試探這一層，楚揚對她的樂道天賦，還是很欣賞的。
“我沒事！”碧姬搖了搖頭，呆呆地望著那根斷掉的琴弦，心下惻然。
她終于知道，自己和這個男人的差距，究竟有多大了！能夠僅靠笛聲，將她的氣機擾亂到這樣的程度，這樣的音律修養，簡直聞所未聞！
她再度抬起頭，仔細地打量著這個大男生，在他的臉上，她只看到了關切的笑容，和那毫不掩飾的真切單純！
楚揚一顆心追求無上樂道，如赤子一般。就算是眼下只是與她虛與委蛇，但那種流露出來的精神氣質，依然不是碧姬那單單靠修行“玄女心經”得來的后天氣質相比得了的！
“姐姐可能是剛剛彈這首曲子，還不是太熟悉，多彈幾遍可能就會好了。”楚揚看她似乎有些難過，笑著出言安慰道。
“弟弟莫要安慰姐姐了，姐姐我一向以箏藝自驕，今日見了弟弟才知道，卻是我太過自大了。不過今日能聽到弟弟你如此精妙的樂聲，姐姐我已經是心滿意足了。能夠認識這么厲害的弟弟，姐姐實在是太高興了。弟弟，如果不嫌棄，今晚就在我這里住下，我們姐弟倆秉燭夜談，如何？”
碧姬說到此，一對晶亮的眸子眨也不眨地盯著楚揚，那柔柔的眼神，足以讓心如鋼鐵的漢子也瞬間融化！
在那一刻，楚揚甚至真的有些意動。因為此刻的碧姬，表現出來的神態沒有一絲作假之處，連他也看不出絲毫的破綻。可以料到她說這番話的時候，絕對是出于真心！
“這個女人到底想干什么？”楚揚心里有些疑惑。此刻腦海里，那兩個琴魂還是沒有一絲反應，他用神魂溝通了幾次也沒有結果。這個摸不清底細的女人，又在挽留他在這里過夜，雖然這個建議很有誘惑，但楚揚還是想也不想地拒絕了。開玩笑！這可是人家的地盤，楚揚雖然不拒這女人的魅惑之術，但也不代表他愿意留在這里等著人家手段盡出，從容地對付自己！
“我也很想留下來和姐姐談心，只是我那幾個朋友還都等在外面呢。而且我家中也還有些事情需要處理，所以只怕是不能留下來陪著姐姐了。”楚揚望著碧姬，臉上露出可惜的神情說道。
“這樣啊，那也無妨，我們來日方長嘛。姐姐這里的大門，隨時都為弟弟你敞開，只是你莫要忘了姐姐才好。”碧姬嘆了口氣，眼里閃過一絲楚楚可憐之色。
楚揚點了點頭，說了聲“一定”便起身推門而出。而碧姬，則是一直將他送出了門外，這才停住了腳步。
“這個人音律之道如此厲害，會不會就是我們要找的那個人？”身后的靈兒突然開口說道，口氣卻一點也不像個下人，倒像是和碧姬平起平坐一般。
“還不能確定，不過這個人很厲害，我剛剛的魅惑之術，對他全無作用！這個人的心智之堅定，當真可怕！”碧姬望著門外消失的楚揚背影，緩緩地說道。
“可你還沒有施展玄女素心大法，怎知道沒有作用？”那個叫靈兒的侍女開口問道。
“就算是我施展玄女素心大法，也沒有把握迷惑住他的心神，而且我有種感覺，這個人應該還有手段沒有使出來。對他施術，我沒把握。而我從來不做沒有把握的事情。”碧姬說到這里，頓了一頓又道：“還有，我做事，用不到你來教，碧靈，別忘了這次入世，師父的吩咐，守好你自己的本份！”
說罷，她徑自拿起了那張箏譜，視線又落到了那“碧水禪音”四個字上。看了好一陣之后，又小心的折好，貼身收好，這才向著內室走去。
廳內一側，碧靈的臉上全無剛剛面對楚揚時的乖巧伶俐之色，而是浮起了一抹陰毒！
“碧姬，師父偏心，讓你獨自去參悟那無上奇寶，別以為這樣你就可以得逞！那仙瓶是我的！圣女之位也是我的！”碧靈在心里狠狠地發誓道！
且不說屋里這表面上的一主一仆兩女之間的勾心斗角，楚揚出得廳來，穿過小院，便又聽到了熟悉的李明哲等人的閑聊玩笑之聲。不知怎的，聽到他們的聲音，楚揚的心里突然就變得輕松起來。
剛剛在后院，與那碧夫人譜曲、品茶、聊天、合奏，雖然看上去風花雪月，旖旎香艷，但暗地里互逞心機，彼此試探，卻是讓他片刻不得輕松。如今雖然還沒試探出個結果，但這些問題已經可以拋給那兩個琴魂去頭疼了。如果那商弦真的在那女人手中，楚揚卻是要好好計劃一番，將那琴弦奪過來！不過那起碼是要從這里離開之后的事了。
走進屋內，楚揚笑著看著李明哲，那小子正在和何吉玩色子，吆喝得熱鬧，哪里還有半分正經樣子？不過看到楚揚，這家伙卻是瞬間將手里的色子扔了下來。
“老大，怎么樣？見到碧夫人了沒？看你那春風滿面的樣子，一定是得逞了吧。快跟哥兒幾個說說，碧夫人長得漂不漂亮？”
李明哲這一問，頓時讓其他的衙內也支起了精神，紛紛瞅著他，等待著答案。
這幫家伙平日里上天入地無所不能，尋常事物早就引不起他們的興趣，只有像這樣得不到的東西，才能引得他們打起精神。
楚揚看著這幫人，嘿嘿一笑說道：“看到了，大美女一個，嘖嘖，絕代佳人啊！”說著還搖著頭，一副回味的樣子。
“真的？”聽到楚揚的話，所有人的眼睛瞬間都亮了起來。
看著這群人的樣子，楚揚心里暗暗好笑，心道你用媚術試探我，我也不能讓你消停了，就先讓這幫子衙內給你找點麻煩也不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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