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國寶的死訊傳入了建康城內,司馬道子猶自不相信王國寶會死,而問石頭城的軍士,得到的大案更讓人不肯相信。
李志常的妖法,足以和昔年黃巾賊的張角媲美。
三國不遠,黃巾的妖術,在世家中,也是口口相傳,這也是門閥不待見孫恩的另外一個原因。
當年那舉世無敵的強者,大賢良師張角,也是如此,一人之力,打退大漢的精銳軍隊。
若非左慈、于吉這些不世出的地仙級人物出手,張角只怕早就得了天下。
可是如今哪還有什么地仙級人物,即使有,最有可能達到如此成就就是孫恩,可是孫恩幾乎已經確定,將要造反,他干的事情,和太平道也沒有什么區別。
同時司馬道子也查出了李志常的身份,最令人氣憤的這個消息還是孫恩派人送過來的。
這算什么,這是挑釁他們大晉皇室。
中黃太乙是漢末時黃巾賊信奉的神,黃巾賊有兩大系統,分別為張角創立的太平道和張陵的天師道。黃巾賊覆滅后,兩系道門流傳下來,分裂成多個派系,孫恩是道教在南方的宗師級人物,以太平道的繼承者自居,號稱集太平道和天師道兩系之大成。
在北方,則以供奉自稱太清玄元天師道創道宗師張陵為始祖的太乙教最興盛,其副教主江陵虛以太清元功名著黃河流域,與孫恩因爭奪繼承大統的名位而勢如水火,互不相容。
而江陵虛雖然是太乙教副教主,實際上太乙教的一切大小事務,均由他出面。至于太乙道尊,大多人都當是江陵虛自己道功不及孫恩。故意杜撰出來的人物。
沒想到這傳說中的太乙道尊,居然確有其人。
司馬道子心中冷哼,謝安你結交妖道,看你還有什么臉獨掌朝堂。同時王國寶死了,謝安如果不給個交代,他和王坦之數十年共進退的局面也會瓦解。司馬道子想到這一點,忽然有些感謝這個太乙道尊,他這些年想都不敢想的大好局勢,竟然因為王國寶的死,反而達成。
王謝兩家如果不能同氣連枝,僅憑謝家在朝堂上的話語權,將會大幅度削弱。司馬道子感覺到了機會,他可能會成為司馬家族中興的大功臣。
“天師”孫恩傲立雞籠山之上,遠眺東面漫天云霞籠罩的九華山,從這個距離望過去,九華山比鄰玄武湖的一面。陡峻如削,好似一艘傾覆的巨船,正如晉室,離翻覆之日也不遠了。
在這個戰亂從不休止的時代。他孫恩便是最有資格影響天下大勢的人物之一。他對這時代的影響,將會無比深刻。而他用的實力,也足以推翻偏安一隅的晉室。
大賢良師沒做到的功業,由他來完成也無不可。
這種操縱天地,翻手為云覆手為雨的感覺。在過去的確能令他振奮,不過現在的他對于這些只像了結一種舊時心愿一般,根本沒有什么快感。
即使如此,他孫恩的任何決定,也能影響天下大勢的發展。他已經成了神仙一樣的人物,無論從哪一方面而言。
自十八年前,孫恩擊敗當時有漢族第二高手之稱的“南霸”李穆名,他的威勢攀上巔峰,直至今天,從沒有人能動搖他“外九品”首席高手的地位。近十年來又精研道術,盡覽古今道經,貫通天人之道,站到了武道頂峰的頂峰。
此間人世的武道盡頭他雖然為絕頂之峰,可是仙道之路,他也不過才起步而已。這是少有人走的路,也是除了老子佛陀之外,沒有人走到終點的路。
求仙求道的路上,因為李志常的出現,他將不愁寂寞。
可事實上他最享受反是孤寂的感覺,每隔一段時間,他便要避入深山,一人獨處。只有這樣,他更能反省自己的存在,與天地之秘作最緊密的接觸,他的武功道術,方可不斷作出突破。
強如內九品第一高手,以及幾乎是天下第一劍手的謝玄,他亦有十足的把握擊殺。
但是他仍舊算不上舉世無敵,因為在他要強行破滅太乙教成為真正集天師道、太平道道統于一身的時候,太乙道尊出現了,以比他更強橫的姿態,告訴孫恩,這世上還有人能比他更有資格稱之為道門第一人。
破空聲響起,這是有人以不可思議的速度,急速上雞籠山。
人影從孫恩背后的山道出現,撲地一聲,雙膝下跪,朝著孫恩請安。
來人是個灰袍道人,只見他筆直的上身有如一根曬衣服的竹竿,輕飄飄的似沒有半點重量,臉容枯槁蠟黃,以黃巾扎髻,雙目細而長,配合精芒電射的眸神,令他一對眼睛像兩把利刃,確使人望之心寒。
他畢恭畢敬道:“天師萬安。”
來人正是孫恩兩大弟子之一的盧循,他本是孫恩的妹夫,先世是范陽世族。不過家里跟孫恩家族一樣,早就被王謝這樣的大家族壓迫成為寒門,而孫恩棄儒從道之后,盧循也是最先響應的,成為孫恩追忠實的弟子。
孫恩的目光仍舊在九華山上的云海變化之中,任由云海凝聚了又散開,散開了又凝聚。
最后孫恩才緩緩開口道:“小循是否已經將太乙道尊的身份透露給司馬道子。”
盧循點頭稱是,同時對于太乙道尊卻緣吝一面,沒能親自見到,覺得有些可惜。
孫恩似乎知道他在想些什么,用著溫和的語氣道:“起來罷。”
盧循緩緩起身,仍舊恭敬的站在孫恩背后。
孫恩淡淡道:“我知道小循希望見那神秘的太乙道尊一面,看看這讓我孫恩都惦記不已的人物,只是你最好還是不要見他,我希望你能夠全心全意的輔佐道覆,推翻腐朽的晉室,我和道尊之間的事,已經不關世間任何的關系,甚至太乙教也不是我們關注的重點。”
盧循有些心里發沉,只覺得孫恩離他越來越遠,卻又說不上來為什么。天師教乃是孫恩一手建立,里面蘊含他畢生的心血,可是盧循卻知道孫恩對此早已不再那么如早年一般全身心投入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