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位奇人自己也想通了這點,但是他那時根基已成,武道已經駁雜,再無法回頭,只能終日引以為恨。
為此他不免怨天尤人,遷怒旁人,引了不少風波,而江湖人又知道他的往事,不免許多小人嘲笑,同時半生潦倒。好在他暮年卻得一子。此人鑒于自身之悲慘遭遇,自不愿他的兒子重蹈覆轍,是以他決心要以自己有生之年,將他的兒子造就為一代武林奇才,好為他吐一口氣。
他決心已定,便不再呆在中原這傷心之地,飄洋過海,遠赴東瀛。這奇人的孩子就是面前的老人,忽忽間,離當年遠渡東洋之時已經過去了快百年了。
老人的一生比那位奇人還要傳奇千倍,也實現了當年奇人的意愿,橫掃東瀛和中土武林,真正的無敵于天下。
雖然當時中原傳出消息,老人死在中原一個年輕劍客手上,石田齋彥左衛門卻一直不肯相信。
而且他也有些眉目,知道老人只是詐死。
直到此次見了李志常之后,他才下定決心尋找老人,在他龐大的物力和人力下也終于讓他發現了老人居然就隱居在鬧市。
迫于李志常的威壓,他也不得不前來尋找老人。
石田齋彥左衛門嘆息道:“他們都說你當年敗在了一個年輕劍客手上,我卻知道一定不是這樣,你從小習武,再加上你父親給你打下的根基,早就內外一體,肉身堅若金剛,縱使那小劍客能夠在劍術上勝過你一招半式,可是以他那方才二十歲左右的年齡,功力也不足以置你于死地。”
當年縱橫七海的紫衣侯,劍術功力皆臻入化境,雖然勝過老人半招,這最后活下來的仍舊是老人,便可知道老人的內外功俱入化境,絕非簡單的劍客。
老人道:“那又怎樣,你說完了?”
石田齋悠悠一嘆道:“說完了。”
他的雙手交叉,五指捏住自己的肩膀,只聽到咯吱的骨頭碎裂的聲音。
在這一刻,他居然用厲害的爪力,同時捏碎了自己的肩胛骨,此后成為一個廢人。
老人見狀,沒有什么特別的神色,緩緩走出了茶室,都沒有喝一杯清茶。
他的每一步看起來都不怎么規則,可是若是有人拿尺子量一下他的步伐,便會發現他每一次走動的距離都完全相同。
以他行動的姿態而言,絕不會落地的時候,每一步都一樣。
甚至只要仔細觀察,他每行動一步,姿勢都有細微差別,可是最后落下的步伐卻完全一致。
這就像周天星辰的行動,在千變萬化中,蘊含著永恒不變的規律。
石田齋沒有絲毫后悔,因為只要老人知道了李志常這個人,就一定會去找他。
無論是現在還是將來。
服部半藏乃是德川家康手下十六神將之首,也是當今扶桑武道毫無疑問的第一人,論真實武功他也在石田齋彥左衛門之上。
他不是簡簡單單的忍者,是將忍者和武士這兩種不同武學流派的精髓完整合二為一的頂尖人物。
他可以說同時站在了武士和忍者的巔峰。
他真正凌駕在諸位武士和忍者之上的緣故,卻還是因為一場著名的大事。
那就是至今令扶桑人無法釋懷的本能寺之變。
滅亡武田氏后,織田信長于四月二十一日從甲斐啟程,回歸安土,途中還在富士山飽賞美景。五月十五日,德川家康和降將穴山梅雪齋信君受邀來到安土,信長派明智光秀擔任“接待役”,隆重地招待了他們。
當時織田信長的威望和勢力都如日中天,他控制了以京都為中心的最富庶的半個日本,四周割據勢力,即便毛利、上杉、北條等,規模也都遠遠無法與其相比,重新統一日本,創建一個不同于以往朝廷或幕府的新形式的中央政權,已經只是時間早晚的問題而已。
可是就在這時候,織田信長的得力部下明智光秀在京都的本能寺中起兵謀反,殺害其主君信長。一統近畿二十余國,開創了日本安土桃山時代,近乎結束戰國亂世的織田信長殞命,日本歷史也由此被改寫。
步入了豐臣秀吉和德川家康的時代。
而當時身在本能寺的德川家康能夠有今日的如日中天,便是因為服部半藏保護著他跋涉千里,擺脫重重圍困和追殺。
在這長達千里的逃亡之中,服部半藏與各色的武士和忍者交手,從無一敗。
他絕沒有機會失敗,因為失敗了不止他要死,德川家康也要死。
穿越一千里追襲,還能夠生還,這種事跡足以成為永久的傳奇。
他也被忍者和武士共同敬稱為‘神奇的半藏’,也畏懼的敵人稱之為‘鬼半藏’。
服部半藏雖然一生傳奇,也精通所有的忍者秘法,可是他更像是一個武士,更喜歡光明正大的和對手交手。
這在甲賀和伊賀的忍者家族的老古董看來是十分離經叛道的,可又因為服部半藏的實力和威名,他們無法指責。
這一天一大清早,服部半藏就離開了家門。
家人都知道他要出門,卻不知道他要到何處去,服部半藏只說了一句‘若是正午之前他還沒有回來,就去富士山給他收尸’。
他們都感受到服部半藏說這話時的凝重氣氛,但沒有人違背他。
因為服部家族的人和他相處了幾十年,都知道他這個人十分驕傲。
富士山此刻沒有雪花,卻有櫻花,嫣紅的櫻花。
比敵人的鮮血,還要凄美動人。
緋紅的云彩由南至北的飄過富士山的山體,只見天地之間此山高聳入云,山巔白雪皚皚,放眼望去,好似一把懸空倒掛的扇子。
富士山也是扶桑人心中的圣山,服部半藏站在山下的湖邊,這里是上山的起點。
他心里想道:若是能死在富士山上,也不枉此生了。
他是一個極有自信的人物,若沒有自信,他也不能在當年的千里追襲中活下來,并由此蛻變。
可是這一次他完全沒有把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