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泥沼鎮遺棄金礦中出來以后,羅林一刻也沒有停留,帶著一箱箱的法術水晶,帶著俘虜薩萊多,還有重傷員伯納德,飛快地趕回旺多姆。
他深知毀滅教派勢力之大,他的速度越快,就越安全,如以前幾次一般,發生中途截殺的事可能性才會越小。
所以這一路上,他幾乎是日夜兼程,士兵們都是在馬背上輪流休息,休息的時候,也只是閉眼咪上一會兒而已。
如此行軍,在第二天傍晚太陽即將落山的時候,他們平安無虞地穿越了黃鸝谷道,離旺多姆只剩下不到十里路,站在高地上,已經能看到旺多姆的城墻了。
到了這里,他們算是真正安全了。
羅林也松了口氣,下命讓全軍原地休息半個小時,恢復下即將耗盡的精力。
正休息時,副官漢森前來報告:“長官,那個人醒了。他說要見你。”
那個人當然是指伯納德,羅林點了點頭,和戴薇一起朝隊伍后面走去。
因為伯納德身體實在虛弱,他又是貴族身份,所以行軍這段時間,羅林安排了兩個勤務兵專門照顧他。他身上已經換上了干凈衣服,臉色也紅潤許多。羅林到的時候,他正坐在草地鋪設的毛皮上,小口小口地喝著勤務兵喂給他的雀肉湯。
“伯納德少爺,你感覺怎么樣?”羅林打招呼。從薩萊多口中,他已經知道了這個伯納德干的事,說真的。很幼稚。還害他死了好幾個士兵。
但羅林再三考慮之后。他最終還是決定將這事隱瞞下來,不準備再提,因為這里不是民主的地球,這個伯納德是高高在上的貴族,這種事除了傷他的臉面外,最多也就是讓他賠出幾百枚金幣而已。金幣對伯納德不是負擔,但丟了臉,卻會讓這家伙記恨他一輩子。非常麻煩。
至于戰死的士兵,羅林決定私下里補償他們的撫恤了。
“還不錯。”伯納德看向羅林,又看了眼跟在他身側的戴薇,眼神有些黯然。
這一次劫難,他想通了許多東西。其中最重要的一點就是,這個世界上,他的貴族身份,他的顯赫地位其實并不完全是一件好事,這個身份意味著巨大的利益,但也意味著更大的責任。
對。責任,當那些蜥蜴人拷打他。想要他屈服,成為專門為那些黑暗人物提供金幣的傀儡時,他深刻地意識到了這點。
從這個邏輯中,他得出了一個結論,那就是當一個人擁有擔負責任的能力時,那么無論他現在身份如何,都值得他平等相待。
顯然,羅林就是這么一個人。
他出身非常卑賤,就是一個不知道從哪個女人肚子里鉆出來的孤兒,但從那些黑暗生物偶爾的對話中,他感覺到了他們對這個年輕人那種又恨又怕的情緒。顯然,這個羅林一直在背負著對抗某種可怕黑暗的任務,而且還取得了巨大的成就。
對方甚至抓住了那個可怕的術士,他可看到那個術士也跟在隊伍里,這可真是不可思議。
這樣的人,值得他尊敬。
想想他之前干的事吧,當這個比他還年輕許多的戰士在奮力對抗黑暗時,他卻為了一些無謂的個人情感在做一些幼稚可笑的事,甚至在后面拖后腿。
伯納德為自己的所為感到十分羞愧,連他自己都鄙視自己的作為,這樣的他,根本配不上肯放下身段,不顧艱辛地成為隨軍戰斗法師的戴薇。
沉默了一會兒,伯納德說道:“羅林,我們能找個地方單獨說幾句嗎?就我們兩個人。”
羅林看了身邊的戴薇一眼,后者對他點了點頭,獨自走到一邊去了。
羅林又揮手屏退了士兵,然后道:“現在可以了吧?”
伯納德點頭,輕輕嘆了口氣,然后勉力站起身,艱難地對羅林躬身一禮:“首先我要感謝你救了我。你知道的,我原本以為我要爛在那個山洞里了。”
“這是一個巧合。”羅林完全沒想到伯納德會在那里。
“呵呵。”伯納德苦笑:“我知道你很好奇我為什么會在那里。這么說吧,我之所以會被抓住,是因為他們想要讓我為他們提供花銷的金幣。”
伯納德不想去提更多的細節,他自己那段幼稚的行為實在是人生的污點。
羅林倒是有些佩服這家伙,他大概知道黑暗教派的手段的,非常地殘酷,這點可以伯納德身上慘烈的傷勢看出來。
倒是這個伯納德,這么一個養尊處優的人,竟然能一直堅持著沒有妥協,真是一把硬骨頭。
“您面對著酷刑卻沒有屈服的行為令人敬仰。”羅林由衷地贊賞。
但他這贊賞卻讓伯納德更加無地自容了,他看到了矮子薩萊多,就知道羅林應該已經知道了他干的事,對方卻壓根沒提那事,而且他的神態也十分真誠,看不出一點兒譏諷的味道,這讓伯納德感到越發羞愧。
他尷尬一笑,急忙轉移話題道:“不提這些了,這是我該做的事。我想問的是,那些水晶你準備怎么處理?”
“當然是交給領主。”羅林理所當然地道。如果山洞里藏著的是海量金幣,他不介意私下貪污一部分,但這些法術水晶他又沒用,拿出去賣錢的話很容易被人追本朔源地查到他身上,得不償失。
再說,這批水晶交上去,維安娜肯定會為他爭取足夠的獎賞,他完全不需要擔心被人昧了功勞。
伯納德卻是搖頭,他笑道:“不,不用全部上交,沒這個必要,這你是的功勛,你拼死得來的,你有這個資格獲得其中一部分作為獎勵。就算領主知道了。也不會因此怪罪你。這是軍隊中的默認規則。”
“還有這個說法?”羅林倒真沒想到,他對這些完全不了解,估計戴薇也不清楚這些彎彎繞繞,否則她絕對會和他說明白的。
伯納德點頭:“在在軍隊中,十份的戰利品中取得兩份是可以被接受的,等回到旺多姆之后,我會為你疏通一下關節,那么你可以得到其中的三份。”
“這…”羅林還是有些不適應。他以前只是玩游戲的玩家,雖然他后來自己開了個工作室,但游戲玩家,不管是職業的還是休閑的,總體都比較坦誠,所以他對這些人情往來之間復雜的潛規則還是有些生疏。
“呵呵”伯納德善意地微笑。
他認為這是出身低微的人的通病,他們要么太正直,用高尚的道德裝飾自己,要么就是愛財如命。無論哪一種,眼光都偏于狹窄。他們卻不知道上層社會的本質其實就是一個名利場而已。
如果是以前,伯納德絕對會出言嘲諷。但現在,他的心態已經寬容許多,的確,羅林出身很低,不懂上層社會的規則,但他身上卻同樣有許多上層社會人士沒有的品質,他有堅韌的精神,敏銳的頭腦,真誠的品質,這些都非常難得。
“年輕人,上層社會沒你想的那么高尚,這里同樣藏污納垢,只不過是多了一層光鮮的外衣而已。你繳納的這些法術水晶,你自己不拿,那最后到達領主手里的份額,最多也只有五份而已,與其便宜其他那些坐享其成的蛀蟲,不如你自己拿了,即使換成金幣分給士兵,也是好的。”
羅林有個好處就是適應力極強,他這人從不糾結,一旦伯納德點透了其中的道理,他極其自然地就接受了,笑道:“那就麻煩你了。”
“呵呵,你能想明白就好。你要知道一點,那就是領主他不缺錢,他缺的是人才,那種能獨當一面的人才。”伯納德又笑,這一點他已經看透了,而且他還知道,在整個旺多姆,能看透這一點的人其實并不多,甚至騎士本大人都沒想明白。
想到騎士本,伯納德又是一笑,毋庸置疑,那個騎士非常強大,但他為人卻偏于死板,如果沒什么變故的話,那么他現在的成就已經是他人生的盡頭了。
這么一對比,伯納德忽然就覺得這個羅林很不錯,如果沒有之前戴薇的事,他腦子里也沒有偏見的話,那么他和這人應該會成為朋友的。
他也確實需要一個擁有強大武力的軍方人物作為潛在的盟友,這么一想,他覺得他得好好地經營這份關系了。
他想了想,又說道:“我已經大致了解了你這次的任務,說實話,你干的非常好。在旺多姆,已經有十幾年沒有出現這種大事了。通常來說,你這次辦的事,足夠讓領主大人給你冊封一個爵士頭銜。”
伯納德的話讓羅林心中一動,他隱隱地就明白了對方的意思,這個人似乎在向他示好。
他立刻抓住這個機會,真誠地道:“我對這些事不太明白。”
伯納德當然不介意為他解釋,他笑道:“在旺多姆,爵士分兩種,一種是榮譽爵士,這是給某個方面有所建樹,名聲遠揚的人,比如藝術家之流。這種爵位沒多大意義,僅僅就是一個光鮮身份而已。另一種是軍功爵士,也叫勛爵,也是你現在的情況,你立下了功勛,將會被授爵,這個爵位就會配上一片領地,一片爵士領。但這個爵士依舊有兩個等級,區別在于能否世襲。”
世襲,能傳子傳孫的,自然比不能世襲的珍貴百倍。
說到這里,伯納德看向羅林,笑道:“如果你相信我,將這事連同著這批法術水晶全交給我來運作的話,我可以保證你的爵士頭銜前面會加上‘世襲’的前綴。”
說完,他目光灼灼,緊盯著羅林。他有了交好的心思,但同樣地,他也要徹底了解羅林這個人,如果對方不值得他這么做,那么他就會放棄經營這段關系,只還上這份救命恩情就了事。
在聽到世襲爵位的時候,羅林早就已經心動了,他沉吟了下,思考了下得失,確定就算伯納德失敗他也沒有大損失之后,點頭道:“那就麻煩你了。”
伯納德頓時笑了起來,他欣賞這個年輕戰士的魄力:“呵呵你就不怕我吞了你的東西嗎?”
羅林也笑:“我相信一個面對酷刑卻始終不肯對黑暗低頭的人的承諾。”
這馬屁拍的伯納德心都酥了,他哈哈一笑:“羅林,你一定會得償所愿的,我保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