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第一桶銀(一)

　　等羅林趕到碼頭的時候，就看到碼頭一角的地方正圍攏著一群人，在人群中央的地方，一個身穿得體長袍的禿頂中年人正高聲解釋著什么，隱隱傳來‘沉船，打撈’等等字眼。

　　就是他了，羅林立刻走了過去，對站在外圍的一個身材高大的碼頭工人問道：“格茨大叔，這里發生了什么事？”

　　羅林在碼頭混了有五年了，這里的碼頭工人他基本是認識的，比如這個格茨，是碼頭上公認水性最好的一個。

　　格茨見是羅林，便隨口解釋了一句：“大海商霍姆林走了霉運，貨落水了，正在招人打撈呢。”

　　說完，他轉身沖那中年人粗聲粗氣地吼道：“不行，價格太低了，沉船的地方至少有四十米深，潛下去就跟下地獄似的，一趟才給一枚銀幣，你這是打發乞丐嗎？”

　　又有人借口道：“格茨說的對，再加十枚銅子！”

　　“對，加！”

　　“不行，一枚銀幣已經很高了，而且我們只撈淺水區的箱子，最多不會超過三十米。”中年人咬住價格不放松。

　　“拉斯特，別摳了，你的主人霍姆林的貨可不經水泡，時間一久，撈上來也沒用了。”

　　“這事我沒法做主。”中年人拉斯特一臉無奈，但他只是一個管事，任何具體銀錢上的出入，都得回報霍姆林，哪怕只是幾個銀錢的小錢都不行，那個守財奴對自己的每一個銅子都看的很緊。

　　“嘿，你就是一條狗。”有性急的就大聲開罵，但拉斯特的性子似乎很軟弱，聞言他只是無奈攤了攤手，示意自己真的無能為力。

　　羅林在一旁聽的直翻白眼，他還以為能漲多少呢，原來雙方正在為十個銅子在爭來爭去。

　　雙方就這么磨來磨去，大約吵了半個小時之后，價格還是沒漲，大部分碼頭工人都走了，沒接這趟危險的活計，場上只留下五個人。

　　這五個人是碼頭上水性最好的，對他們來說，潛水找貨物并不算困難，一枚銀幣一次雖然賺的少點，但總比沒有好，這其中就包括之前吵的最兇的格茨。

　　拉斯特看了看人，最后目光落在了站在一旁的羅林身上，有些意外地問：“小伙子，你在這里干什么？”

　　“我也來幫忙撈貨。”羅林微笑道。

　　沒等拉斯特開口，格茨就不耐煩地揮手趕人：“去去去，小家伙一邊去，這不是你能干的活，就你這身板，下去就是喂魚的份。”

　　看看這小家伙，身體瘦地和麥稈一樣，臉色白的嚇死人，隱隱還有點發青，一看就是先天不足的毛病，這種人下深水撈東西，就算不被憋死，也得被凍死，無異于讓他去送死。

　　“是呀，羅林，你知道怎么應付纏腿的海藻嗎？你知道怎么給貨箱綁上可靠的繩結保證鉤子掛上后不脫落嗎？你知道怎么應對不小心的嗆水嗎？”又一個碼頭工人開口。

　　“別去送死，小子1”

　　“我們是為你好。”

　　在場五個人都紛紛勸說，他們是出于善意，但羅林卻不領情，搖了搖頭，然后看向拉斯特：“大叔，我的水性好，比這里所有人都好！”

　　拉斯特有些感興趣了，問道：“有多好？”

　　“我能潛水半小時不帶換氣。”羅林一昂頭，一臉的驕傲。

　　“…”在場人都是異常無語，都拿看瘋子的目光看著羅林。

　　“你瘋了？南方的德拉特人都辦不到這點！除非你是真的魚人！”格茨覺得這小子說大話已經說的沒邊了，就說他自己吧，是在場水性最好的，最多也就憋十分鐘。

　　“小伙子，你敢試一試嗎？”拉斯特更加感興趣了。

　　“當然。”羅林看了看港口中墨黑色的水面，對拉斯特笑道：“但你知道，現在水有點冷，你得讓我吃頓飽飯，我才能在入水后不至于被凍死。”

　　他這么一說，各個碼頭工人反而都不說話了，對望了幾眼，然后轉而開始幫腔，對拉斯特道：“試，讓他試，拉斯特，你讓他吃飽了再試。”

　　大家都是窮苦人，一聽羅林的話，心中就都以為自己找到了羅林口中狂言的解釋了，這小子肯定是餓瘋了來騙吃的，既然這樣，幫個忙也沒啥。吃了東西之后羅林肯定會甩賴，但在這碼頭，碼頭工人說了算，賴你一頓飯又怎么了？

　　拉斯特是老好人的脾氣，但他并不傻，愣了一下也想明白了，苦笑一聲，從自己兜里掏出五個銅板遞給羅林：“小伙子，算了，也不用試了，這錢你拿去買點吃的吧。”

　　羅林現在確實餓的慌，他覺得自己能吃掉一頭大象，他知道，這是智腦在作祟，不管這家伙的理論說的多懸乎，但他吸收的能量最終來源，絕大部分肯定都來自于羅林吃下去的食物，這導致羅林非常容易餓。

　　餓瘋了的羅林哪顧得上尊嚴臉面這些細枝末節，一把接過銅板，留下一句：“拉斯特先生，你絕對不會后悔付出這頓飯的，我保證。”

　　說完，他就鉆進一旁的面包坊去買吃的去了。

　　拉斯特苦笑著搖了搖頭，沒將這句話放在心上，他開始吩咐五位碼頭工人的活計：“船上的水手力工都準備好了，就差你們這些下水的‘魚人’了。計劃是這樣的，我們將乘戴薇號去沉船地點，你們下水，給水下的每一個箱子綁上繩索，掛上鉤子…”

　　“別廢話了，拉斯特，我們知道該怎么辦，趁著今天下午還有點時間，趕快出發吧。”格茨催道。

　　“好，我們上船。”拉斯特點了點頭，帶著五個碼頭工人上船。

　　當一行人都登上船，戴薇號上的水手準備抽回搭板，揚帆出港的時候，羅林急急從碼頭飯店里沖了出來，一邊大口啃著手里的黑面包，一邊大聲喊道：“等等，我還沒到呢，等等我。”

　　船長室里，船長問拉斯特：“那小子是誰？”

　　“別管他了，開船吧。”拉斯特擺了擺手，他并不認為這個叫羅林的少年會對打撈貨物有什么作用，這么一個瘦弱小子，就算他的憋氣時間真的很久又如何？深水中的高壓可以直接將他壓暈過去。

　　“等等，還是讓他上來吧。”一個柔和的聲音在船長室的角落里響了起來，聲音的主人是個年輕女子，穿著一身淺藍色長裙，長裙上的罩紗如霧如煙，一看就是價值不菲的上等貨。

　　她之前一直坐在角落里的躺椅上，手里捧著一本書在看，似乎是時下流行的騎士小說，看起來并不關心外界情況，卻沒想到她竟然聽到了。

　　“二小姐？”拉斯特不解地問，他的態度非常尊敬，不僅僅因為這是霍姆林的二女兒，更重要的是，這個女子是一個尊貴的法師。

　　霍姆林那個守財奴最是看重這個女兒，這艘戴薇號就是用她的名字命名的。

　　“岸上的事我都看到了，他既然還敢過來，說明是真的有本事的，那就給他一個賺錢的機會吧。”年輕女子說了一句，然后又將注意力放回了書籍上。對她來說，這只是一件小事，不足掛心。

　　拉斯特沒辦法，走出船長室對阻攔羅林上船的水手揮了揮手，喊道：“讓他上來吧。”

　　羅林得以上船。

　　“開船！”

　　大副一聲高喊，底艙的水手就開始賣力踩起了輪槳，甲板上的水手則升起了船帆開始借助風力，戴薇號緩緩地離開了港口，朝沉船地點駛去。

　　甲板上，格茨見羅林最終還是到了甲板上，搖頭嘆口氣：“小子，你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說著，他朝甲板上的大副走去，指了指羅林，和他說了幾句話，然后大副叫一個水手拿來來了一把匕首遞給他，他又走了回來，將匕首交給羅林：“在水底，海藻可能會纏住你的腿，拿著它應付意外情況。等用完了，記得還回去，一把這樣的匕首可不便宜。”

　　“謝謝大叔。”羅林真誠感謝對方的照顧，然后接過匕首，在匕首到他手心的一剎那，一股信息就流過他的腦海。

“鐵質匕首品質：普通工藝：普通　　使用力量下限：1.0

特殊屬性：無　　攻擊目標等級上限：4

觸發基礎技能：刺擊　　羅林很熟悉這些信息，還是和游戲里一模一樣，裝備匕首就只能用來戳人，什么砍、劈、斬、斜掠等等戰士技能都沒法用。

　　羅林又將注意力移到了‘刺擊’上，關于這個技能的說明涌現出來：

　　刺擊。

　　說明：協調全身力量，以匕首尖端為力量爆發點，發出強力一擊，對敵人造成大量傷害。成功釋放后，同等級目標足以一擊致命！

　　技能熟練度：1/10(基礎)

　　發動時間：1秒（該時間隨著熟練度提升而降低）

　　在上古諸神游戲里，已經取消了數據化的傷害，更加擬人化，和現實世界一樣，你的任何攻擊，只要能突破對手的防御，擊中對手要害，一擊就可斃敵，而不是和最初的網游一樣，即使在對手的心口上戳上一萬把長槍，對手還能活蹦亂跳地滿地跑。

　　拿到匕首，羅林憑借著游戲中對刺擊的使用經驗，在甲板上稍稍比劃了下，熟悉的感覺頓時涌了上來，這和游戲中幾乎一模一樣。

　　“智腦，你說的沒錯，戰士的模擬度果然很高。”羅林心中喜悅，以前，他還吐槽過上古諸神游戲中的技能釋放難度，因為玩這游戲幾乎就和現實中練習武技一模一樣了，普通人很難玩的好，現在他總算明白這么干的目的了。

　　“基礎物理攻擊近乎100%模擬，玩家如果有相應身體素質，稍加練習即可在現實世界重現游戲中的任何戰士攻擊技能，這是‘新大陸’計劃中重要一環。”

　　“你說的沒錯，不過我這具身體實在太坑，只有劣質的一級。”

　　“請放心，我正在盡力為您提升身體品質，但您得多吃東西，能吃的就吃，并且要多吃肉類食物。”

　　“知道了。”

　　短暫交流之后，有幾個水手搬著一個一米長方的貨箱過來，開始給眾位潛水員示意繩索的捆綁方法。

　　羅林看了眼，覺得很簡單，又親手在箱子上試了幾次，基本就熟練了。

　　沉船地點就在港口附近，戴薇號很快到了目的地。

　　大副，一個滿臉絡腮胡的精壯男人大聲吼了起來，指揮著水手們開始忙碌：“好了，準備準備，繩子，快拿繩子過來，鉸鏈架子，架子，你個笨蛋…..”

　　不一會兒，羅林手上被分到了一卷沉重的繩子，他幾乎拿不動這東西，這是用來捆綁水下貨物的。然后，一條條末端帶著鐵鉤的繩子從船沿放下水，這些繩子是用來拉起水底下的貨箱的。

　　“好了，‘魚人’們，接下來看你們的了。”大副吼道。

　　格茨脫去了衣服，露出精壯精壯的古銅色身軀，第一個躍入了海水，其他四個也跟著跳了下去，羅林看著墨黑色的海水猶豫了一下，一咬牙，也脫去衣服，他瘦骨嶙峋的身體又一次受到了質疑。

　　大副走上來，捏了捏他瘦削的肩膀，又看了看他的兩排肋骨，皺眉道：“你確定你要下去送死？”

　　其他水手也都是嘿嘿笑：“這家伙真是要錢不要命。”

　　羅林摸著頭傻笑：“我剛才沒吃飽，如果再給我幾個黑面包的話，我干活起來絕對會更有力氣。”

　　“行吧，既然你堅持，我會讓你做個飽死鬼。”大副皺了皺眉頭，但還是招了招手，就有水手拿來一大塊燕麥面包。

　　既然二小姐同意他上船，那就給他個機會，否則以他的脾氣，絕對會一腳把這家伙踢下去。

　　羅林就坐在甲板上把這一大塊燕麥面包給全啃了下去，吃完了，他覺得仍舊只是半飽，他的肚子現在就和無底洞一樣，不過這些東西吃下去還是有效果的，至少他現在幾乎光著身體站在初春寒風里，一點都沒有覺得冷，身體反而暖烘烘的。他知道，這是智腦在調節他的體溫。

　　他本來想再要點吃的，但看到大副滿臉的不耐煩，便笑道：“放心吧，我絕對比他們干的好。”

　　“去吧，希望你下次從水底浮上來的時候不是一具尸體。”

　　羅林嘿嘿一笑，將匕首綁在腿上，想了想，又將阿姆斯給他的武器卷軸也帶上，這是法術卷軸，不怕水泡的。然后他才拿起繩索，轉身跳下了海。

　　‘嘶~真冷啊。’海水冰冷刺骨，羅林感覺自己全身血液都快結冰了。如果是原來的羅林，不出一分鐘果斷會被凍死，但現在，羅林感覺自己身體內部始終有一股暖意，體內的血液源源不斷地將這股暖意送往四肢百骸，保證他的體溫。

　　總之，他現在很安全。

　　因為身上背著的繩套很重，拖曳著羅林整個人不斷往水底下沉，

　　他急忙將手中捏著的呼吸溶膠布囊塞進嘴里，然后用嘴深吸一口氣，立刻就有空氣從布囊里滲透了進來，雖然吸氣有點困難，胸口有些憋悶，但還能過得去，并沒有窒息感。

　　他也不怕深水的重壓，因為他相信智腦會自動調節他的身體。

　　一切準備就緒，他開始安心地下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