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周,既是爭分奪秒的關口,又是度日如年的時候,張逸夫連左手螺旋約會的心思都沒了,只求一切無驚無險。
煎熬之中,常思平與吳強很快證明了自己的價值,在具備管道生產經驗,也得到關鍵性技術參數的基礎上,竟然在三天之內就生產出了試驗品,廠內自檢合格,剩下的就是送往電力部下屬的熱工檢測中心進行檢驗。
聽到這個消息的張逸夫相當興奮,他知道有老常和吳強把關,既然有膽送出去,檢驗基本不會出問題,二修廠榨一榨,還是充滿潛力的么!
可很快向曉菲那邊傳來一個噩耗,那個檢測中心在南方,這種規格的主蒸汽管道必須送到中心站去檢驗,當然這都不是問題,最大的問題就是辦事效率,單是“申請檢測”這一項,就要等待5個工作日,然后檢測又要等待20個工作日…
如此重要的管道,不通過權威部門認證,沒人敢用。之前的省煤器由于有電院背景,又是重點工程,此外還是在電科院搞定,因此一周下來就有了說法,這次則離的比較遠了,現有人馬的關系都夠不上。
這個惡心且麻煩的問題,無疑暴露了恒電在血統和年齡上的軟肋,太年輕了,缺乏背景,舉步維艱,作為一家生產企業,這類問題本該依靠自己的公關資源搞定的,但時間太短,關系資源根本經營不到那么遠。
張逸夫立刻給向曉菲下令,讓她第一時間奔赴南方,想盡辦法不計代價搞定這事,當然,要帶著編外人員博哥一起去。
就在二人出發前一刻,博哥那邊又傳來了更惡心的消息。不太妙,檢測中心跟鑫明走得很近。
張逸夫沒有回話,就此掛下電話。揉起頭來,目視前方。
人盡其力。明的暗的,都玩了。
最后卡在制度上、手續上?
張逸夫就這么坐在桌前呆滯了很久。
大家都看得出來處長這會兒心情不好,午飯時分,連秦玥都沒敢叫他一起,一個個紛紛逃離出這個可怕的辦公室。
也就是在最后一個人離去的時候,方思綺突然闖了進來。
“你耍我??”方思綺毫無禮數,回頭關上門便劈頭蓋臉質問過來。
張逸夫眉頭一皺,娘的老子正不開心呢。還有人上門罵我?
“華北局什么時候說進就進了?”張逸夫沉聲問道。
“先不說這個。”方思綺提著包做到張逸桌前,“我們鑫明都這么幫你了,你還暗開小灶讓你的恒電生產?你知不知道我們冒了多大險才敢給你們供貨??”
這會兒,張逸夫腦門上已經有些青筋暴起了,他能感覺到血管快速收縮。
“張逸夫,現在我也不說暗話了,你不能這么坑人。”方思綺自認有理,繼續擺高姿態質問道,“我們得罪那么多人給你們節能工程供貨,你還來這套反咬?那好。我現在就告訴你,你們恒電的那個管道送檢,沒有兩個月。休想出結果。”
張逸夫拳頭已經握起來了。
“怎么?被拆穿了,沒話說了?”方思綺哼笑道,“這件事,本該是你求著我們的,我一直容你忍你,抱歉,我現在不想伺候了,你不說兩句好話,休想…”
張逸夫顫顫抬手。指著大門道:“門,關了么?”
“廢話當然關了。放心我當著你手下會給你面…”
她話未說完,只覺一股勁風襲到!
“啪!!!”
一聲脆響。張逸夫的一巴掌險些將她從椅子上扇下來。
方思綺一陣頭暈目眩,大腦停頓幾秒后,才感到了左臉頰上火辣辣的疼,她歪著身子,一手捂著臉,一手扶著地,張大眼睛瞪著張逸夫:“你…你…你打…”
話未說完,只見張逸夫離開椅子,上前一步,反手沖著方思綺另一邊臉又是一掌。
“啪!!!”
“啊!!”方思綺吃疼尖叫一聲,本能地捂著腦袋蜷在地上。
外面路過的某人聽到這聲尖叫,在外敲門喊道:“什么情況?有事么?”
張逸夫回身走到門前,將門鎖扣上,冷冷答道:“沒事。”
“張處長…”外面人咽了口吐沫,“那有事…您叫我。”
“嗯。”
張逸夫不予理睬,就此回到方思綺身前,俯視著雙面紅腫的她:“你可以試試再叫?”
“…”方思綺已經嚇得流出眼淚來,怎么這人突然就變得這么可怕?她哭著搖了搖頭,哽咽道,“你玩蛋了…張逸夫,你等著…”
張逸夫默默抬腿,又是一腳踢在她腹間。
這下疼倒不疼,就是令人窒息,方思綺立刻忘記了臉上的痛苦,捂著肚子拼命喘息。
張逸夫就此蹲下,用緩慢的語速說道:“大不了我不干了,我完蛋之前,或者完蛋之后,有辦法搞死你。”
方思綺咳了兩聲,這會兒已經淚如雨下,鼻涕眼淚一把抓:“你…你打女人…”
張逸夫又要抬手。
“我不喊了還不行么…”方思綺使勁抑制住哭聲,“你…你打女人…我不喊…”
“對,我就打女人,女人犯賤,我就打。”張逸夫漠然說道,“我是干部,我照打。”
“嗚嗚嗚…”方思綺這次是真的怕了,看似張逸夫已經是玩兒命了。
“你說完了,現在換我說。”張逸夫瞪著方思綺道,“你可以跟我對著干,但別忘了你是誰,看清楚自己再跟我干。袁鐵志上面有兩個大領導保護,他有這個能耐跟我干,周進步握著二修廠,他有底氣跟我干。可你是什么東西?發兩句嗲賣兩次肉就當世上的男人都要跟你走?陰我兩招損我兩次就當你不要臉我得聳?方小姐,臉這種東西,我從來就沒當它存在過,不打女人這種愚蠢的道德,我毫無心理壓力的就可以踐踏。”
方思綺聞言哭得更厲害了,還要捂著嘴哭,怕聲音傳出來。
張逸夫繼續說道:“就算你有種跟我干,也別拿我當傻子。誰不知道你耍的什么花招?拿p91當p92,用生產司那邊的貨來補我這邊?借著我跟領導之間的溝通間隙渾水摸魚?我一時沒理你,是我時間緊,那好,我索性就放棄年底這個時間關了,明年再說,我現在時間松了,我不著急了,我有的是時間,咱們慢慢玩。”
方思綺拼命搖頭,表示不愿意再玩下去。
張逸夫就此起身,回到了自己的位子上:“起來吧,我準備好了,你去匯報吧,說我打你,這機關我也呆膩了,今兒臭蟲明兒蛾子。我認識一個朋友,就是因為紀律問題被攆出機關,人家現在活得滋潤。我看著他陽臺上養的鴿子,我就老覺得自己干嘛活這么累啊?有我沒有世界不都這樣么?我張逸夫干什么活不下去?”
話音落下后半天,只見一只手摸向桌面,方思綺扶著桌子站了起來,盡量體面地坐在張逸夫對面,從包中拿出鏡子,照了起來。
“都腫了…”她照著鏡子接著又哭了起來。
“正好么,現行,有人證有物證。”張逸夫朗然笑道,“你去反映問題的時候,可以叫調度處的小梁來對質,剛才敲門的就是他,他會幫你作證的,順便提一下,你直接找巴干反映,他憋著勁兒搞我呢。”
張逸夫就此點了支煙,也不顧自己交代的不許在辦公室吸煙的禁令了,要走人就要把所有規矩都壞一遍。
卻見方思綺反倒哽咽地伸出一只手來:“我也要一支…”
“不給,滾。”張逸夫煩躁地擺手道,“別再犯賤了,我煩了,滾吧。”
“…”方思綺一面揉著腫臉,一面委屈地說道,“p91的事我是騙了你,我也知道你肯定早晚得知道…但這個畢竟也能湊合用么;撬單的事情也確實瞞了你,可你知道了又能怎樣?我明明是為了讓你好做…至于你跟上司之間的溝通間隙,我完全完全聽不懂…”
張逸夫抽著煙,瞇眼看著對面這位。
怎么這家伙越打越乖啊?這什么情況?這會兒不該是拼命跑出去大喊大叫么?
方思綺一面拿出面巾擦拭臉上花掉的妝容,一面哽咽道:“如果真的給你添了特別大的麻煩,你就說么…干嘛打我…打我也不能打臉啊…”
擦了一會兒,方思綺腫著臉沖張逸夫問道:“我臉現在是不是特胖?”
“…”張逸夫實在不知道該說些什么了,老子抱著必死的決心,以及道德的譴責出手,你不要這樣好不好。
方思綺頓了頓,拿出化妝盒開始重新上妝,口中說道:“我有辦法讓恒電的管道10天之內出檢驗結果。”
“?”張逸夫表情更神奇了,“別提什么鬼要求,我不會答應的,事到如今我也不急了,明年搞就是了,穩穩當當的。”
“我什么都不要,只求你跟生產司那邊解釋一下,讓我們這批管道可以像之前一樣供應給他們。”
“…”面對這個突如其來,且沒有道理的結果,張逸夫發自肺腑開始質疑這個世界,“你有病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