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還不是最惡心的,迷之人物就是找到鑫明溝通的那位領導。自己跟蔣立說有困難,讓他告知穆部長想辦法,穆志恒不可能親自管這種屁事,肯定也是一通吩咐下去,最后誰出的這個餿主意,張逸夫一定是要打聽出來的。
這餿主意除了能跌跌撞撞搞到一批差強人意的管道,強行做成不那么圓滿的事,同時還冒犯了生產司以外,沒任何好處。
張逸夫吃了啞巴虧,欠了二手人情,最關鍵的,還肆無忌憚地又得罪了一次生產口的人,袁鐵志事件后,張逸夫不遺余力地爭取回來的局面,險些被攪黃。
不知是自作聰明,還是處心積慮。
總之,先安撫人心最為重要,從國強老師的態度上來看,只要能說通趙處長,讓他情緒穩定,讓他知道國強老師依然能掌控全局,保證他的權威和面子,其它的事愛咋咋地。
張逸夫琢磨著,要不要叫停鑫明,把單子還給人家呢?
然后呢?出這個餿主意的人就好給穆志恒打眼藥了,好不容易給他張逸夫找出一條路,闖出一條路,他不走!耽誤了工作了吧!
為了不耽誤,拖出恒電來立軍令狀?
算了,張逸夫還沒瘋狂到那份兒上,一個管道問題也不至于賭那么大。
眼下,雖然明知鑫明要賣給自己一個餿饅頭,張逸夫卻也沒法拒絕,只因這是領導給安排的,只因這會兒不吃饅頭就會餓死。
張逸夫靠在椅背上,心下沉吟片刻…
鑫明啊鑫明,你們賣這個餿饅頭,就不怕噎到自己么?
這會兒,林少聰也送來了最新進展。
“對方執意走采購,他們說絕對能保證月底前供貨。”林少聰頹喪著臉,盡管他很努力了,卻依然沒有完成張逸夫吩咐的任務。“處長,我說話他們不聽,要不還是您去給點壓力吧?”
廢話,肯定不聽么。對方擺明了要賣餿饅頭,看來就是沒打算跟你簽白饅頭的合同,另一方面,現在是賣方市場,節能辦實在沒有更多的選擇。這事也肯定不能怪林少聰無能。
“這樣,咱們妥協一步。”張逸夫繼續吩咐道,“你去趟鑫明,拿著咱們的管道規格和數量需求,底下讓他們負責人手寫一個供貨日期,然后蓋章。”
“…”林少聰愣了片刻,“處長,這連協議都算不上吧?”
“算不上,也沒啥法律效應。”
“那…”林少聰搞不清楚張逸夫想做什么,但他清楚自己不該問那么多。只說道,“需要注明違約賠償吧?”
“不必。”張逸夫擺手笑道,“要寫上違約賠償,他們估計就不蓋章了,這樣沒有法律效應,模棱兩可的東西才敢蓋。”
林少聰愈發迷茫,你都說了這東西沒用,干嘛還要搞?
“爭取下班前搞定。”張逸夫不管那么多,低頭從紙筒里翻出了方思綺的名片,“加油。”
“好…”
吩咐了這件事后。張逸夫馬不停蹄,拿起包,拉上秦玥便出了辦公室,朝部里走去。說“打電話就成”是國強老師客氣,張逸夫深知自己在圈子里再怎么說也只是個小人物,這會兒跟各位大哥埋下裂痕就不好玩了。
生產一處,管的都是最一線務實的生產工作,廣亭是樞紐位置的大電廠,部里直管。榮譽無數,如今恰逢擴建之時,要再上兩臺大機組,越快越好。雖然沒有節能辦這么急,但人家也是有任務要業績的,這種時候撬了筆單子走,人家也不好再找。
登門謝罪讓人家心里舒服,讓國強老師有面子,先給現在的矛盾降下溫來才是明智之舉。
同時張逸夫也琢磨著,作為廠家,跟生產司那邊的關系,橫豎都該比一個華北局的節能辦重要吧?鑫明這么搞,有必要么?
作為秦玥來說,她是無辜的,莫名其妙就被張逸夫拉到了賠罪的隊伍中,對面是老頭兒,這事兒得拉上一個漂亮小姑娘去聊。
幾乎走到趙處長辦公室門口,張逸夫才解釋清了情況,這不僅表明解釋這件事比較麻煩,更表明了華北局和電力部的距離是如此之近。
敲門進屋,老處長正犯愁呢,見了張逸夫,完全不認識:“你是…”
余光一掃,看見秦玥了,這立刻就認識了:“秦玥?你怎么來了…那這位一定就是…”
“趙處長!”張逸夫誠懇地上前微微躬身,“張逸夫給您負荊請罪來了。”
趙處長一面握手一面驚訝地望著二人:“哪里哪里…請坐。”
“好久不見啦趙伯伯!”秦玥秉承了一貫的作風,靠賣萌糊弄事。
“還真是,都成大姑娘啦!”趙處長滿臉笑意地比劃著,“上次見你,你還就這么高呢,不過那會兒你就漂亮,現在更漂亮了!”
“嘿嘿…”
嚴肅的場景由于秦玥的亂入,立刻成為了合家歡。
趙處長全名趙俊淇,老一輩人物,比秦勇還要年長個五、六歲的樣子,智商一般用經驗豐富彌補,社交平平以為人穩重補充,最終鑄就了這么一位勤勤懇懇老黃牛式的干部,領導需要這樣穩重的人來干活兒,如果全天下都是張逸夫那電力部就成拳擊俱樂部了。
這會兒趙俊淇看著張逸夫,反倒感覺自己理虧起來了,變成那種“我給秦勇上眼藥”的感覺。張逸夫卻清楚,黃牛處長只是一切求穩,完全沒理由黑自己。
三兩句閑話聊下來,張逸夫道出正題,再次跟趙俊淇從自己視角敘述了一下經過,發現撬了廣亭的單子后,自己這不立刻就來請罪了?
趙處長眼睛一轉,司長大人肯定是已經訓過他了,現在態度這么好,又拉著秦玥來的,這立場很顯然了。
“張處長,別誤會。”趙俊淇和藹笑道,“大家都是一個系統的,誰的工作都是工作,你那邊緊,我們這邊讓一讓完全可以,不用有這么大壓力。非要說的話,你之前能打個招呼就好了,萬不用搞得現在這么客氣。”
“趙伯伯,要是清楚狀況,我們處長別說打招呼了,根本就不敢答應用鑫明。”秦玥幫忙解釋道,“要我看,這事兒都是鑫明亂搞,哪有這么處理的?”
“對,對,一圈聽下來,我也覺得是鑫明的問題。”趙俊淇臉色也不怎么好,“有情況,就開誠布公地說么,大家坐下來,怎么商量都可以,但他們只是到這邊來哭,推卸責任,就不好了。”
“哭?推卸責任?”張逸夫有點聽不懂了。
“嗨,就是他們的那個方什么,招蜂引蝶的那個女人。”趙俊淇對她印象顯然不怎么好,“昨天突然過來,來了就哭,說上面大領導給他們壓力,要讓他們把生產線用到節能辦的任務上,她們也很難做,她就是哭啊哭啊,哭得我頭疼,最后只能讓她走了。”
秦玥立刻與張逸夫對視了一眼。
非說的話,秦玥跟方思綺是有仇的。
遙想華北局招標當日,方思綺可是口口聲聲叫秦玥“主持小姐”的,還找她的茬,方思綺肯定想不到這位主持小姐的來頭。
“趙伯伯,那女的可不是什么好東西,別說招蜂引蝶了,簡直就是水…”秦玥說著頓了頓,覺得這詞太惡心了。
張逸夫小聲補充道:“水.性.楊.花,厚顏無恥,卑鄙下流,手段骯臟,顛倒黑白…”
秦玥是沒想到,張逸夫醞釀的咒罵比自己還要惡毒這么多。
趙俊淇咳了一聲,尷尬說道:“這些…我也不能肯定,反正肯定是不太正直的。”
張逸夫隨即沖秦玥使了個眼色,秦玥眉色一柔,借機問道:“趙伯伯,方思綺有沒有說是具體哪位領導施壓啊?”
趙俊淇反應了一下,隨后擺手答道:“這倒沒有,就是一直哭,真掉眼淚,我撐不住就讓她先走了。”
看來從這里也探不到了。
有的沒的又聊了幾句,張逸夫這才說道:“我看這樣,我跟鑫明說一下,讓他還是履行廣亭那邊的合同吧,先來后到,我們應該讓。”
“不必不必,節能辦那邊的情況我也了解過了,緊著你們吧。”趙俊淇這會兒大方甩手道,“廣亭那邊春節前后管道能到位就可以了,我跟領導請示一下,可以拖一拖。”
他怕張逸夫再推,緊接著囑咐道:“節能這事兒,全國都盯著呢,能今年完成,千萬別拖到明年,新年春節這些東西太耽誤事,一下子就要拖半年。”
“處長,我就說吧,趙伯伯人特別好!”秦玥見狀,立刻承了這重美意。
“趙處長這是讓著晚輩,高風亮節。”張逸夫連連起身感謝,“晚輩在這里謝過了。”
“哪里的話,都是為工作!”
離了這個辦公室,張逸夫才長舒了一口氣,矛盾算是化解了,還好還算及時,秦勇沒忍住給自己來了個電話,他要自己憋著不說才是最可怕的,久而久之再鬧點誤會,讓人挑撥一下,真的就會出大矛盾了。
所以說吶,人與人吶,最重要的是溝通。
來都來了,秦玥就沒打算立刻回去,蹦跶蹦跶去纏著老爹了。
張逸夫也耐不住,決定去大領導辦公室那邊,跟蔣立好好說道說道,看看到底是哪個孫子出的這個餿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