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這樣,本來不聲不響的調研又成為了大張旗鼓的活動,又是一個廠子的人認識了張逸夫,又是收集數據大大開會,這一關算是過了,張逸夫也將那些照片記錄永遠留給了孔大為。
要怪也要怪這個廠子自己管理松散,就算不爭達標不求先進,也不能連基本的安全問題都放下了,常在河邊走哪有不濕鞋,今天張逸夫不點,將來安全抽查的時候他們也會倒霉的。
這兩個廠子的事情過后,后面的廠子好像從前面得到了些消息,也終于學乖了,該怎么接待怎么接待,知無不言,全程陪同,一周下來,終于完成了調研考察任務。
張逸夫若是在第一家豐州電廠就慫了,真不知后面又會吃到什么癟。
回到了薊京華北局,張逸夫給生產處原來聯系的工作人員呈上計算機方面的調配方案,連袁鐵志都沒找便走了,見了面也是扯皮。這報告做得很低調,最大的豐州廠都只20臺電腦就夠用,小一些的廠只配十一二臺,總之老子的判斷就是這樣,你們不同意自己做去,買一千臺一萬臺都跟老子無關。
袁鐵志坐在辦公室中,看過這份報告,只干笑一聲,便將報告扔到了一旁。
來局里干,這么不聽話的,張逸夫算是頭一個了。
好么,領導讓你去做這個調查,你就查了這些回來,將來我還怎么操作?
張逸夫其實也想得清楚。人家秦勇都說電腦夠多了,再多就是浪費,你非反其道行之讓老子充大頭?這不做夢呢么?你再大也是沒秦勇大的。
這一點。張逸夫還真是想錯了,太單純了。
“是是,秦司長,就那幾張紙,都給您那邊傳真過去了。”袁鐵志拿著聽筒不住點頭,“張逸夫給的報告很保守。”
“那幾個廠子他都去了么?”
“都去了,都去了。”袁鐵志頹然一嘆。
“呵呵。”電話那頭的秦勇笑道。“那天我碰到蔣立,他可跟我抱怨來著。說張逸夫行程頗為不順啊。”
“這個…我們處員的溝通問題吧。”
“那就算是吧,不要做過頭了。”秦勇隨口道,“看來這個人還是有能力的,我剛剛打過幾個電話過去。那幾個老廠長可都被他弄得苦不堪言啊,尤其是孔大為,都快罵出來了。”
“老孔他脾氣不太好,想必是有點受不了張逸夫。”
“可張逸夫不順順利利還是把工作都做了,還是有能力的。”秦勇也不再糾結這些事,接著說道,“我之前在冀北說的話,只是隨口一談,華北局怎么調配電腦的問題。依然是華北局的事情,我不會干涉。”
袁鐵志聞言瞳色一閃,鬧了半天當時秦勇只是說著玩的。饒是害得老子七上八下,這樣就好,就好。
秦勇說到此,話鋒一轉:“秦玥最近工作還好么?”
“很好,很好。”袁鐵志笑呵呵答道,“突出!踏實!”
“瞧你這話說的。怎么叫又突出又踏實。”秦勇大笑道,“這樣吧。后續你們處跟張逸夫之間的溝通工作,就讓秦玥做吧,也別再為難張逸夫了,畢竟是做事的人。”
秦勇眼睛又是一亮。
敢情那傳言是真的!
鬧來鬧去,都是秦司長試張逸夫呢?
娘的,自己還跟這兒傻演,合著都是自己人呢!
這可憐的二位,怕是都不知道張逸夫與夏雪搞對象的事情。
不過這會兒張逸夫也沒功夫搞對象了,就是他出差的這一周多時間,薊京供電局突然有了最新的動向。
下崗與待業的問題正在逐步擴大,逐漸上升到了危害社會穩定的級別。維穩是第一要務,上面召集了機械部、電力部等幾大部委,統一傳達了精神,提出了要求,要妥善處理停職人員,一定不要讓他們再鬧了,再鬧就亂了。
于是電力部領導回來,又召集各單位領導強調精神,提出要求,不要讓他們再鬧了!再鬧就亂了!就算鬧也不要讓咱們電力口的人鬧!就算鬧也不要鬧得比其他工業口厲害!讓其他行業的人頂上這個罪!你們丫最近好好哄著下崗的人們!
薊京局局長周進步自然也是與會干部,聽到了這個指令,第一時間愁上心頭,想起了去年聯歡會時發生的事情。那幫人可真不是省油的燈,哪人多往哪去,怎么聲勢大怎么搞,好在那天成功地哄了回去。薊京可是領導人亂竄的地方,有些事就怕倒霉!
如此的風口浪尖上,萬一被哪個大領導撞見了,不開心地給部長去個電話點一點,部長再來個電話給自己這邊訓一訓,那就不好玩了。
如此倒霉的例子在體制內可是屢見不鮮,你干多少壞事,不被撞見就是沒事,一旦被閑著蛋疼的大領導撞見,一個電話你就玩完。
二修廠這個沉重的累贅,再次讓周進步煩心起來,從現在的局面來看,靠那個廠子自己,靠那個只會打麻將的廠長,是不可能解決的了。
于是,他從名片堆里找出了向曉菲的那張。
這姑娘還算勤勉,三天兩頭往這兒跑,正好撞見自己有兩次私人飯局,巧合之下,都是她出面結的賬。
除了太年輕以外,其它地方做的都很不錯。
談一談吧。
就這樣,在張逸夫不在的日子里,向曉菲陷入了各種扯皮之中。
二修廠的承包事宜,無非兩點——錢,人。
錢你給多少?
人你管不管?
向曉菲按張逸夫提前囑托好的進行談判——
錢,每年交局里十萬,不能再多了,我這邊也冒著風險呢,這廠子沒人敢接。
人,待業的這幫都可以回來工作,我管工資不管養老,組織關系還是要在電力局。
如此的條件,對雙方其實都說得過去。
承包費雖然少得可憐,但這畢竟是個賠錢的買賣,有人肯養那幫閑人就謝天謝地了。
至于人,組織關系最好也轉到你們那里,別再給我們當拖油瓶了。
關于這一點,向曉菲還沒來得及否決,那邊作為二修廠待業人員代表出現的老白就不干了!我們之前還算是公家的人,現在想甩走我們給資本家?沒門!
為了養家糊口,大家可以接受被資本家雇傭的事實,但我們的身份依然是屬于國家的,這一點不容退讓!
當然這是臉面話,實際臺詞是——資本家要是跑了,誰養我們?
在計劃經濟與市場經濟的變遷中,99的人都不敢賭上自己在組織關系上的最后倚仗,因此只有不到1的人能撈到真金白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