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五十章簡單粗暴 所謂開中法,就是鹽商向九邊運輸糧食,換取朝廷鹽引,然后再去鹽場領取食鹽,到指定地區銷售。如此一來朝廷不花一分錢,就供養了九邊的百萬大軍。
而商人由于運費太高,他們索性就在九邊招募百姓,屯田收糧,此之謂商屯。極大地促進了邊疆的繁榮。有人總結明朝的鹽法,稱開中法最善!
只是好的制度卻沒法完善,自從成化之后,逐漸崩壞,后來更是直接向朝廷納銀就能換取鹽引,九邊的鹽商內遷,造成邊地越發空虛衰敗。
換成別人,張宗衡絕對不會提的,畢竟恢復開中法難度太大,誰也沒有這個實力,說了也等于白說。
可是唯獨張恪,手握強兵,權傾天下,在遼東就大刀闊斧,想來恢復開中法,他絕對感興趣。
張宗衡滿懷信心像張恪提議,只要張恪能采納他的主意,自己的身價也能水漲船高,與日俱增。
正在盤算著好事呢,可是誰知道張恪竟然一言不發,似乎對這個極具建設性的提議一點都不感興趣。
是他不明白什么是開中法,還是害怕得罪鹽商?
張宗衡的心里頭不停打鼓,正當他有些冒汗的時候,張恪突然說道:“張中丞,你的提議不錯,只是想要恢復開中法怕是不太現實了。”
語氣淡淡的,透著一絲遺憾,張宗衡略微有些遺憾,心中暗道就算是強如安東王,竟然也忌憚鹽商的力量,真是可悲可嘆啊!
誰知張恪接下來卻笑道:“商屯荒廢多年,想要重新恢復,要修建農莊,要開墾土地,要招募百姓,近年來北方災害不斷,田地產量極低,就算恢復開中法,沒有十幾年的功夫,也別想有所成效。本王以為有更容易,更快速的方法,能讓大同繁榮起來,何必緣木求魚呢!”
“什么!”
張宗衡簡直不敢相信他的耳朵,他不敢說是才智過人,也是多年的循吏,深知大同,乃至整個九邊,除了遼東之外,就兩個字:空虛!
商屯荒廢,百姓逃亡,百姓少了,沒法供應軍隊,軍戶逃亡,軍戶逃亡,部隊減少,各級將領爭相豢養家丁,吃空餉,喝兵血,簡直就是個惡性循環。無論怎么看,都是無解的題,實在是不知道這位王爺能拿出什么好招數。
張恪微微笑道:“張中丞,你是騎馬找馬,捧著金飯碗要飯啊!”
“哦?王爺您的意思?”
“大同乃是商賈云集之地,西通西域,北上大漠,商人每年走私多少違冇禁貨物給了韃冇子,又撈了多少油水,損公肥私,無惡不作,如此蛀蟲,難道讓他們交點商稅過分嗎?”
天雷滾滾啊!
張宗衡狠狠掐了一把大冇腿,真疼!
沒在夢里,可是怎么聽著都像是做夢,征收商稅,倒不是沒人提出過,可是難度何其之大,簡直勢比登天。
冇別看名義上商人地位低下,可是他們靠著手里的銀子和士紳集團緊密結盟,盤根錯節。想要征稅,想要從他們身上割肉,要知道,那可是一群比洪荒巨獸還要恐怖的家伙,誰敢輕易招惹。
張宗衡猛然驚醒,在張恪來之前,就有晉商找到他,想來那些鼻子靈敏的老西兒已經窺見了張恪的想法,可笑自己還想靠著進獻開中法,獲得張恪的好感,哪知道人家早有更火爆,更狠辣的主意了。
怎么有點頭暈啊?
小心了一輩子,到了如今竟然陷入了兩頭猛獸的戰場,這不是要了老命嗎!
張恪看到張宗衡臉上一陣白一陣紅,凝眉瞪眼,渾身哆嗦的德行,心中暗笑。
“張中丞,你的身體不舒服吧,本王就不多打擾,告辭了。”
張恪轉身就走,根本不給張宗衡任何反應時間,快速離開了巡撫衙門,他甚至沒有在城中居住,直接到了城外的軍營。
“哎呦,要了命了,要了老命了!”
張宗衡躺在床上,不停哼哼,在他的身邊有個少年郎用濕毛巾給他擦著額頭。
“珍兒,你說說吧,我本以為張恪想要控制大同,最多分點油水罷了,哪知道他竟然要收商稅,這不是惹了馬蜂窩嗎!還說什么走私違冇禁物品,里通外國,資助韃冇子,這些事情也是能拿到臺面上說的,他想和晉商開戰嗎?”
少年郎聽著張宗衡絮絮叨叨地說著,突然粲然一笑。
“不愧是安東王,果然好氣魄!”
張宗衡一骨碌身,坐了起來,瞪圓了眼珠子,驚呼道:“珍兒,你糊涂了,張恪這是在找死,別看他貴為王爵,可是有些事情是碰不得的。尤其是連大同什么情況都弄不清楚,直接拋出商稅的事情,簡直就是自大,自大透頂!”
“呵呵,晉商看起來強悍無比,可是在絕對的實力面前,任何陰謀詭計都沒有作用,很不幸,安東王就有這種絕對的實力。”少年郎不理張宗衡吃驚的眼神,兀自說道:“爹,從張恪派朱傳志前來,再到今天談話,人家是在敲山震虎,逼著各種勢力現原形。您老可千萬不要糊涂才是。”
“當真?”張宗衡吃驚地問道。
到了大同第二天,張恪就以宣大總督府的名義下達指令,要求長城沿線,所有道路關卡,全部戒嚴。大同鎮內,凡是百姓遷移,商旅行動,都要有總督衙門開具的路引,否則一律抓捕。
一石激起千層浪,大同上下全都反對,不少鄉紳官吏都站了出來,想要找張恪說道說道,就算你權勢再大,總不能一手遮天吧!
可是就在大家集結起來,總督府的另一份告示把大家都打回了原型,竟然沒人敢動作了!
原來總督府向所有大同官民說明,一來白蓮教活動猖獗,二來陜西甘肅一帶亂民暴起,已經傳入了大同等地,因此不得不加強管控。
對于官府的解釋大家將信將疑,可是就在告示貼出來的同時,馬邑就遭到了偷襲,晉商翟家的偏支被屠戮一空,一共六十多口人,全都被殺了,老少婦孺的人頭被懸掛在城樓上,好像是一串燈籠。
至于族長翟青則是被扒下了人皮,血淋淋的尸體選在城門上,見者無不膽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