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公爺在大街上被刺殺,生死未卜,刺客之中還有不少倭寇,消息傳出,頓時輿情滔滔,猶如黃河之水天上來!
別看張恪只在江南幾個月,可是改變實實在在,不少百姓都默默在家中上香祈禱,蒼天保佑好人!
而最惶恐的莫過于十一家大戶,他們和張恪關系最為復雜,曾經的對手,眼下的盟友。聽到張恪遇刺第一時間,高貴方就立刻下令,把所有人都召集過來。
他黑著臉,坐在中間,威嚴地看著每一個人。
“諸位,國公爺遇刺了,想必你們都知道,咱們當著明人不說暗話,到底有沒有人暗中動手?”
“冤枉啊!”
末位的徐中良最先叫了起來,指著天棚說道:“高公,你可不能誣陷好人啊,往日雖然和國公爺有些不快,可是如今市舶司開了,整船整船的絲綢賣到西洋,海上還有水師護航,咱們只管收銀子,天底下還有這么便宜的事情嗎?誰和國公爺作對,不就是和銀子過不去嗎?大家伙說說,是不是這個理兒?”
“是啊,是啊!”眾人都說道:“我們就算昏了頭,也不敢對國⌒⌒,m..c+om公爺不利,您可千萬別聽信傳言。”
“我信不信有什么用啊!”高貴方重重嘆口氣,一拍桌子,說道:“關口是誰能在城中暗藏上百刺客,誰能知道國公爺的行程?我是不希望大家伙攙和進去,可是有人會懷疑到咱們頭上!”
猶如雷霆炸響,在場眾人都傻愣愣的。的確有本事暗殺張恪,又有動機的,首先想到就是曾經和張恪斗法過的十一家。
刺殺國公爺啊!
這是多大的罪名,張恪豈是好惹的!他一怒之下,搞不好把大家伙一勺燴了。就算他死了,那麻煩就更大了。他手下的人肯定要報仇。到時候家家戶戶都別想有好下場!
每個人都覺著從脖子后面不停冒寒氣,渾身都要凍起來!
“高公,我們絕對沒有刺殺國公爺,我們敢對天發誓!還請高公代表我們,去探望國公爺,看看國公爺是否平安,順帶著把我們的一片忠心告訴國公爺。”
“哎,去是一定要去的,但愿國公爺平安,也但愿咱們之中沒人糾纏進去。我奉勸諸位一句。回去馬上自查,出了問題坦白交代,一個字都別隱瞞。或許還能求得國公爺原諒,不然…哼!”
高貴方沒有說出來,可是大家伙都明白,坦白或許難逃一死,可是隱瞞起來,牽連到大家伙,那可就是生不如死了!
“高公放心。我們立刻就去。”
眾人匆匆離開,葉永鑫落在了最后,他眉頭深鎖,手里攥著扇子。指甲變成了白色!
“葉賢侄,你是不是知道什么?”
葉永鑫苦笑著搖搖頭:“高公,我聽說刺客之中有不少日本武士!”
“那又如何…啊!”高貴方突然眼睛瞪得老大,失聲驚呼:“你是說那。那幫人干的?”
高貴方嚇得都不敢說出名字,可見對方的可怕…
“高公,那幫人都是喪心病狂的瘋子。手上盡是亡命徒,海上的倭寇不少都是他們豢養的。您聽說過沒?在嘉靖朝,竟然有幾十個倭寇武士,一路燒傷搶掠,殺死幾千官兵,一直殺到了南京城下,朝野震撼。”
“怎么?那件事是他們干的?”
“還能有誰啊,當年也是一樣,有人認為倭寇起因不是市舶司,相反是關閉了市舶司,才使得倭寇越鬧越大。市舶司存在,手握著桑田作坊的大戶就有優勢。若是市舶司關閉,掌握海上走私的大戶就強勢。此消彼長,平遼公在松江設立市舶司,咱們這些人都占了便宜,可是他們吃了虧啊!”
“嗯!”高貴方深以為然,急忙說道:“葉賢侄,既然猜到了兇手,咱們趕快向國公爺舉發吧,還等著什么啊!”
“呵呵!”葉永鑫不以為然,苦笑道:“高公,你怎么糊涂了,東南的大戶,閩浙海商,本就是一體的,誰家多多少少都種田養蠶,誰家都繅絲織綢。查他們,查不查咱們!再說了,他們能豢養倭寇,誰敢舉報他們,萬一派遣倭寇殺進咱們家,又該如何?”
高貴方張著大嘴,傻愣愣坐在椅子上,一句話也說不出來,和葉永鑫面面相覷,一籌莫展…
“姐夫,查得怎么樣了?”
“永貞,還真有點眉目了!”鄧文通笑道:“我們一共俘虜了十三名普通刺客,詢問之后,發現都是織造局的兵,他們三個月之前就被選出來,嚴加訓練。還有人出錢,幫他們安置了家眷。”
“噢?這么說織造局真有嫌疑了?”
“表面上是這樣的,不過我多了個心眼兒,又查了查他們的背景,結果發現其中九成是福建來的,而且不少臉上有水漬,而且臉膛黑紅,是海風吹出來的。”
張恪不置可否,又問道:“那些倭寇呢?”
“說來慚愧啊!那些倭寇都極為兇悍頑強,牙齒之中藏有毒囊,一旦受傷將死,就會咬碎毒囊,立刻身死。不過我們在搜查的時候,發現有個倭寇被穿心而過,可是還有呼吸,就交給了吳神醫診治,你猜怎么著,這個家伙竟然活過來了,奇怪不奇怪?”
“是心臟長偏了吧?”
什么都難不倒,鄧文通大感失落,只能說道:“沒錯,吳神醫說了,這種情況極為少見。我派人反復拷問,倭寇供認了來歷,他直說是在福建某地的海島上苦訓,每次帶出來執行任務,都要帶上眼罩,因此他們也不知道在哪里。”
“好手段!”張恪眼前一亮,問道:“執行什么任務?”
“都是殺人越貨,還有偷襲官軍,暗殺朝廷官員!”鄧文通搖頭苦笑道:“江南繁華,可是誰能想到,竟然潛伏著一股污濁的暗流!他們豢養倭寇,搶掠自己人,無惡不作。心腸何等歹毒!”
鄧文通原本以為市舶司一開,天下太平,可是萬萬沒想到,東南還隱藏一股力量,他們以海上走私為生,視市舶司為洪水猛獸,欲除之后快。最要命的是這幫人隱藏在大戶中間,平時根本無法找出來。他們就像是最兇狠的毒蛇,在關鍵時刻,猛地咬你一口。然后迅速躲藏起來。
你永遠不知道明槍暗箭,究竟來自何方!
“可恨啊,眼下線索太少了,想要查出來是誰,勢比登天。不過我堅信,天網恢恢疏而不漏,凡是作惡的人,老天爺會收了他們!”
“哈哈哈,與其指望老天爺。不如咱們自己想辦法。”張恪笑道:“姐夫,你看他們暗殺我究竟目的何在?”
“這個,對他們損害最大的就是市舶司,我看應該是市舶司!”
“沒錯。我也是這么看的。他們先是利用李實,打著織造局的旗號刺殺我,就是想引起我們和朝廷的沖突,只要我們鬧翻了。就沒法在江南立足,自然要放棄市舶司,真是好算計!姐夫。索性就如了他們的愿,和朝廷鬧起來!”
“鬧?永貞,這可不是玩笑啊!一旦朝廷認為咱們要造反,那可就百口莫辯了!”
“呵呵呵,怕什么,我不是昏迷不醒嗎!難道朝廷還能和活死人計較?”
鄧文通恍然大悟,難怪要裝死啊,算計的夠深的!
“永貞,你太奸猾了,我看這幫毒蛇非讓你砍了腦袋不成!好嘞,你就裝死吧,我立刻去安排!”
送走了鄧文通,張恪眉頭依舊沒有展開,他現在最關心的反而是最后遇到的一男一女兩個刺客,女的說自己和他們有滅門之仇,究竟是誰呢…
“弟兄們,告訴大家一個不幸的消息,國公爺遇刺了,如今生死未卜!”
天雷滾滾,士兵們都嚇傻了,國公爺對他們來說,那就是天,如今天塌了,大家可怎么辦啊?
“都別嚎喪,救治國公爺是太醫的事情,咱們當兵的講究快意恩仇,要替國公爺討回公道!”
“對,討回公道!總鎮,您說,到底是誰暗害國公爺的,我們撕碎了他!”
群情激奮,士兵們擼胳膊挽袖子,就準備動手。
“好樣的,不愧是國公爺的兵。剛剛查清楚,刺客都是織造局的,問了織造局的王公公,又說是南京鎮守太監派來的,說是替圣上除掉國公爺。咱們國公爺勞苦功高,為了朝廷,盡忠報效,竟然落了個兔死狗烹的下場,咱們能忍嗎?”
“不能,不能!找狗皇帝算賬去!”
士兵們的怒氣爆表,吳伯巖相當滿意,立刻指揮五千士兵,等上快船,揚帆,直撲南京。
一路暢通無阻,大軍在距離南京十里之處,登陸上岸。
龍盤虎踞石頭城,朱重八建都立業的寶地。
經過兩百多年的太平年月,遭到了有史以來最大的危機!
一個方陣接著一個方陣,旌旗遮天蔽日,士兵唱著蒼涼的戰歌,沖向了南京城。風聲鶴唳,雞犬不寧。
“部堂大人,大事不好了!”
報事的士兵慌慌張張跑到了書房,南京兵部尚書王在晉正靠著躺椅,在樹蔭下小憩,身邊放著一本陽明公的傳習錄。
“什么事,慌里慌張的?”
“啟稟部堂大人,義,義州兵殺來了!”
“什么!”王在晉豁然站起,書落在地上,卻毫無察覺。
自從被孫承宗趕到了南京,王在晉心灰意冷,只是專心著書。可是對于義州兵,他可是刻骨銘心,那是真正的虎狼之師!
“有多少人?”
“有五六千吧!”
“哎呀,南京危矣!”王在晉連官服都顧不上了,急匆匆說道:“快,隨我上城!”說完,撒腿就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