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啟四年的冬天格外寒冷,從京城到江南,魏忠賢一手導演的清理東林黨行動艷kuai迭起。追莽荒紀,還得上眼快。許多東林黨的老冤家老對頭紛紛投靠九千歲的麾下,以萬分的熱情投入清除邪黨的戰役之中。
除了擺在明面上的東林干將之外,還要把隱藏的東林黨都揪出來。為此紛紛炮制黑名單,以便精確打擊。
內閣首輔顧秉謙和新進大學士施鳯來、黃立極擬定一份《縉紳便覽》,其中將葉向高、艷kuai星、高攀龍、楊漣、左光斗、顧大章、鄒元標等一百多人列為邪黨。同時將和東林黨作戰過的賈繼春、霍維華、徐大化等人六十多人列為正人,建議重用。
崔呈秀也沒有閑著,他搞出了兩本:一本是《同志錄》,收錄東林成員,一本是《天鑒錄》,記錄反對東林黨的成員。
在眾多著作當中,最精彩,最傳神,流傳最廣的就是王紹徽編寫的《點將錄》,將東林黨的成員按照水滸一百零八將,一一對應,讓人讀之,忍不住拍案叫絕。
不過在眾多名冊當中,無一例外都十分識相地沒有把平遼公張恪列入其中。
不光是張恪,包括通政使洪敷敎,兵部左侍郎兼右都御史、薊遼總督王化貞,左僉都御史黃子喬,戶部主事鄧文通等人,既沒有列入東林黨,也沒有列入反對東林黨之中。
儼然自成一系,雖然人數不多,但是明眼人看得清楚,遼黨已經誕生了!
除了上述人員之外,內閣次輔魏廣微,左都御史崔呈秀也和遼黨過從甚密,這幾位加起來,分量驚人,成了朝廷除了東林和閹黨之外的另一個山頭。
空前的政潮之中,人人自危,不少無門無派的官員都投靠到了遼黨的大旗之下。尋求庇護。
作為張恪的老師,遼黨的靈魂人物,洪敷敎也不客氣,善門大開。廣攬人才,鷸蚌相爭,漁翁得利。
不到三個月時間,陸續有十幾位官員歸屬遼黨門下。
而更多的人還在觀望之中,他們看得不是京城。而是江南!
征收商稅是何其艱難的事情,要是張恪真能辦成了,就足以證明他的手腕和實力,到那個時候,只怕會有更多的官員加入遼黨之中…
京城上下都在關注著,屏息凝視等待著,上一次太監李實就搞出了蘇州變亂,這一次張恪動作更大,只怕后果會更嚴重,一場好戲就在眼前。
可是出乎所有人意料。好戲遲遲沒有上演,反倒是征稅大計在快速進行著。
“諸位,你們都是縣丞,主簿,還有六方的書吏,平時在地面上都是說了算的,享受著百姓的孝敬,悠游自在。朝廷的正印官員沒幾年就要調走,你們卻巋然不動,甚至能把位置傳給子孫后人。與土皇帝一般不二,本爵說的可對啊?”
“卑職們不敢!”
黑壓壓的四五百人全都跪在了張恪面前,這里面有蘇州府衙的,也有長州和吳縣的。作為上等府,又是天堂一般的地方,蘇州一府在籍不在籍的官吏加起來比起尋常的五六個府還多。
這幫平時吃香的喝辣的,作威作福的官老爺全都戰戰兢兢跪在地上。在兩旁都是手握火銃的士兵,濃烈的殺氣讓他們幾乎窒息。
一輩子的榮華富貴,就在那個人的一念之間。心臟不停地,上了年歲的癱軟在地,仿佛置身地獄一般。
“本爵也是有家室的人,朝廷給點那點俸祿實在可憐。就拿毛中丞來說,只怕一年只有一百兩銀子吧?”
毛一鷺苦笑著點點頭:“回國公爺,是九十六兩,還有其余食鹽糧食,按理說夠一家人吃喝。只是巡撫衙門每天事情眾多,下官一個人累死也做不來,因此少不得要雇傭師爺書吏,一個不夠,兩個不夠,甚至要十個八個。說句慚愧的話,靠著朝廷的俸祿只怕要喝西北風!”
張恪深以為然,笑道:“大家伙聽見沒有,今天咱們開誠布公,把心里話都說出來。你們盤剝商民百姓,情有可原,可是罪在不赦!”
“啊!”
在場頓時癱了好幾位,剛剛還心存僥幸呢,怎么這么快就變臉了?
“大家也不要太過擔心,除了罪行累累,臭名昭著的,本爵要按規矩處置。其余還準許你們回到衙門,俸祿增加三倍,做得好還有津貼,保證夠你們體面的生活。不過…”
張恪把聲音拉長,所有人的心都懸了起來。
“你們以往吃拿卡要這些事情就別想做了,本爵會在各級衙門設置督查司,接到百姓舉報,立刻擒拿,貪墨超過百兩,或是搶男霸女,有人命官司,一律從重從嚴處置,絕不姑息!”
打了一個巴掌,又給了甜棗。
三倍俸祿,外加津貼,對那些貪墨無度的家伙是有些少,可是對相對清廉的胥吏來說,收入提升一大塊,而且還是光明正大的拿錢,大家伙頓時覺得這位平遼公也不是面目可憎了!
看著這幫人面面相覷,不停的思量,張恪和毛一鷺交換一下眼神,毛一鷺站了出來。
“國公爺是體恤下屬的,不然如何能讓十萬大軍甘心效死!從今天開始,分出一百個征稅小組,每組官兵五十人,賬房先生三位,府學生員一位,胥吏三至五位。你們務必要通力配合,該是朝廷的稅收,一文錢也不能少,該是商戶的,一文錢不能多!”
“都聽明白沒有?”
“明白了!”
“再大聲點!”
“明白了!”
蘇州的征稅行動快速展開,一家家的排查,誰也跑不掉。先是從外圍小店,漸漸就指向了核心的絲織大戶。
一座不起眼的園林花廳,十幾個衣著華麗滿臉紅光的人物坐在一起。
第一位的就是曾經見過包士卿的高貴方,其他人都是江南各大家族的代表,十幾個人里面,誰背后的家族都是幾百萬甚至上千萬的家產,控制著幾十萬畝的田產,沒有如此實力,根本坐不上臺面。
高貴方首先站了起來,沒等說話,先是苦笑。
“大家伙想必都清楚,張恪和毛一鷺的爪牙已經大肆征稅。只是那些尋常的小店鋪不過十幾兩銀子的稅而已,和芝麻差不多。可是咱們手上的絲織作坊,還有長江里面的船隊,最起碼都是十萬兩銀子以上!大家伙愿意看著血汗錢落到張恪的手里嗎?”
“不愿意!”徐家的代表第一個跳了起來。
“諸公,我看干脆就像上次一樣,發動幾萬百姓,把張恪趕出蘇州,讓他看看什么叫做民意不可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