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小的店鋪之外,人喊馬嘶,刀槍并舉,扯著嗓子大喊:“蒙古人作亂了,蒙古人鬧事了,快跑啊!”
張恪聽得一清二楚,他可是叫苦不迭,外面的這幫家伙就是催命鬼!好不容易讓蒙古人樂顛顛的接受了銀子,眼看著脫身有望,竟然讓他們給攪黃了。
而且不光如此,鋪子里的蒙古人像是受驚的野獸,變得更加瘋狂,一個個紅著眼睛,恨不得把他們幾個給生吞了。
外面的人也大聲的喊道:“殺了這幾個漢狗祭旗,大家殺出去!”
小小的店鋪內外都是吵嚷的聲音,一百步之外,大明的軍隊也磨刀霍霍,亂成了一鍋粥。
大漢十三一雙虎目逼視著蒙古人,渾身的關節噼里啪啦的作響,沖著身后的中年人說道:“洪爺,十三沒用,怕是保護不了您了!”
中年人搖頭苦笑:“生有處死有地,是咱,我連累你了,十三你能沖出去就沖出去吧,告訴干爹,把這幫作亂的家伙都殺了!”
這兩位搞訣別,張恪卻不甘心稀里糊涂的死了,他的腦筋高速的旋轉,突然張恪仰天大笑,笑得眼淚都出來了。
神經高度緊繃的眾人,突然被笑聲嚇到,喬福更是扯著張恪的衣袖,驚恐的低吼:“恪哥,你瘋了嗎!”
張恪爽朗的說道:“我當然沒瘋,還清醒得很,有上百個人給我們殉葬,高興還來不及呢!”
張恪說著瘋狂的盯著所有蒙古人,挑釁的說道:“來吧,動手吧,你現在殺我,下一刻就有官兵殺你們,要不要試試?”
張恪囂張的神態徹底激怒了一個年輕的蒙古人,他提著彎刀一步步的走了過來。
“吉達大哥,讓我殺了他!”
領頭的蒙古人卻突然拉住了他:“蘇日格,先別著急,我有話要說。”
蒙古大漢這么一說,張恪心里暗暗松了口氣,他最擔心的就是蒙古人不分青紅皂白,直接動手,那樣可就真的完蛋了。只要還能談,以他的三寸不爛之舌,至少有一半的把握能找到活路。
吉達提著刀,看了看張恪,冷笑道:“小子,本來爺爺還不想殺你,要怪就怪外面的明狗來的不是時候!乖乖的去見閻王爺吧!”
“哈哈哈,你叫吉達是嗎?”張恪突然問起了名字。
蒙古大漢點點頭:“小子,你可以去和閻王爺說了!”
張恪苦笑一聲:“吉達,我突然想到了一件有趣的事情,要是都死了,你說我們冤不冤?”
張恪指了指癱軟的掌柜的,笑道:“他明明給了你們銀子,卻被你們殺上了門,還要丟腦袋。你們呢,遠路而來,辛辛苦苦,得來的銀子竟然是假的,而且還有性命之憂。至于我們呢,不過是恰巧來這交易的客人,就遭了無妄之災。我要是見了閻王爺,保證不知道說什么,你們要是回到長生天,恐怕也覺得冤枉吧!”
幾句話出口,在場的蒙古人全都互相看了看,的確這事情有些稀里糊涂,究竟該怪誰呢!
“韃子聽著,馬上投降,不然本官可就不客氣了!”
明軍大聲的吼著,蒙古人又是一陣慌亂,有幾個人急忙擠進了鋪子里,向吉達報告。
吉達面沉似水,盯著張恪說道:“小子,你說得對,蒙古的勇士不怕死,但是不能死得不明不白。你們乖乖束手就擒,我押著你們當人質,要是外面的明狗能放我們一條生路,我保證不殺你們!”
總算是沒白費吐沫,張恪回頭看了一眼中年人和大漢十三。
“兩位朋友,不管你們有多大的本事,還是先忍了這口氣,我想天無絕人之路,總有一線生機的。”
大漢十三還不服氣,中年人卻是微微點點頭:“就按小兄弟的話辦吧。”
十幾個蒙古人沖了上來,將他們都綁起來,在加上鋪子的掌柜和幾個伙計,一共十個人,都押到了外面。
張恪向四周望去,頓時心就沉了下去,黑壓壓的到處都是兵馬,一個小小的紛爭,竟然引起了這么大的震動,張恪叫苦不迭,鬧得越大,他們處在風暴的最中心,活下去的希望就越小啊!
其實張恪不知道以往的馬市還不是草木皆兵,可是野豬皮連戰連捷,整個遼東都格外的敏感,一個火星就能引起一場燎原大火!
最先領兵過來的正是廣寧備御白廣壽,他五十出頭,身軀胖大,氣如洪鐘。手下的三百士兵將一百多蒙古人團團圍住。
白廣壽按著刀柄,冷笑著看了看這些蒙古人。
“韃子,這是大明的疆土,你們敢聚眾作亂,以為本官的刀不鋒利嗎?”
吉達冷笑了一聲:“漢人的狗官,不要在這嚇唬人,你們的奸商欺騙蒙古的勇士,看到沒有,這有十個人,乖乖放我們離開,不然他們全都人頭落地!”
白廣壽看到了被捆著的張恪他們,突然哈哈大笑:“想用區區十個人就威脅本官,簡直做夢!一百多個韃子,足夠本官升到游擊了,別放走一個!”
他這么一說,可是氣壞了大漢十三,他就要說話,可是一旁的中年人用肩膀狠狠的頂了他一下。
“洪爺!”十三臉上都是不敢置信,到了這時候,還瞞著什么啊!亮出身份,讓白廣壽放人,他們不就活了嗎!
中年人微不可查的搖搖頭,眼神帶著無奈。
這時候白廣壽突然拿起了弓,扣上一支箭,隱隱的指向了張恪。
“哈哈哈,韃子,你們不敢殺,本官先殺了一個!”白廣壽哈哈大笑道:“你們不會白死的,等著本官給你們報仇!”
“放屁!”
張恪忍不住破口大罵,姓白的也沒安好心,分明是想用這些蒙古人的腦袋升官,結果就連他們也都賠進去了!這些明朝的官真是無情,自己的百姓竟然連草芥都不如,他們的心都是黑的嗎!
就在白廣壽要開弓放箭的時候,突然從外面沖進來一匹戰馬,嚇得士兵急忙躲避。
“白大人,請住手!”
白廣壽急忙回頭,只見一個二十出頭的白袍小將沖了過來,手里拿著明晃晃的寶劍,器宇軒昂。只不過仔細一看,他的衣服漿洗得褪了色,還有破損的地方,騎得戰馬也瘦骨嶙峋。
白廣壽認識他,年輕人名叫于偉良,他爹于治勛是廣寧衛的世襲指揮同知,在幾年前也去世了,按照常理于偉良是可以承襲老爹的職務,只是于治勛為官清廉,家里不光沒有余財,還欠了不少饑荒。于偉良也沒有錢進京走通門路,襲爵的事情就拖延了下來。
不過于偉良的功夫不錯,身邊也聚集了幾個軍戶的窮小子,一門心思的想要投軍報國。
看到他跑出來,白廣壽滿臉的不悅,氣哼哼的說道:“賢侄,本官在剿滅叛亂的暴徒,不是你打抱不平的地方,趕快給我閃開!”
“哼,白廣壽,你沒有看到嗎,大明的百姓被他們抓為人質,你身為大明的武將,竟然不知道救人,簡直豈有此理!”
“哼,還沒襲你爹的位置呢,就把自己當成了指揮同知了,弟兄們,把搗亂的小子趕走!跟著本官殺韃子立功!”
“你敢!”
于偉良把寶劍一橫,擋住了白廣壽。
白廣壽突然仰天大笑,格外的猖狂:“于偉良,你敢擋本官殺韃子,你就是韃子的同黨,來人,把他給抓了!敢反抗就地正法!”
正在這時候,又有馬蹄聲在背后響起,白廣壽和于偉良都猛然回頭,只見一個藍袍的官員在護衛的簇擁之下跑了過來,這個人三十出頭的樣子,整齊的短胡須,顴骨高聳,眼睛非常有神。
到了眾人面前,勒住了戰馬。
白廣壽一見,急忙躬身說道:“王大人,卑職正領著人馬對付這些作亂的蒙古人,您不用擔心,卑職保證把他們殺得精光!”
說著冷笑著指了指于偉良,說道:“王大人,這個人阻撓卑職行事,還請準許把他拿下!”
于偉良頓時氣得滿臉通紅:“姓白的,韃子手里抓著那么多人,你草菅人命,無恥透頂!”
這位王大人看了看,也清楚了怎么回事,他沉著臉,走到了前面。朗聲說道:“對面的人聽著,本官乃是廣寧參議王化貞,你們把大明的子民都放了,老實投降,本官自然會秉公辦理。要是不然,全都要人頭落地!”
王化貞!
張恪聽到了這個名字,頓時眼前一亮,穿越這么久了,總算是遇上了一位有名的人物,雖然是敗軍之將,但是這位應該不會像白廣壽那么沒人性吧!
張恪突然喊道:“王大人,全是一場誤會,小人愿意說清楚,千萬不要動武,死了人就再也沒法挽回了!”
王化貞聽到了喊聲,頓時皺起了眉頭。
這時候張恪也對著吉達說道:“吉達勇士,你真想以卵擊石嗎?我愿意過去把事情說清楚,給所有人一個交代,也給你們一個活路!”
吉達這時候手心已經冒汗了,隨著王化貞的到來,明軍數量越來越多,看樣子至少有六七百人,他們真的兇多吉少!
“小子,我放你過去,你逃跑了怎么辦?”
張恪傲然的說道:“我的兄弟還在你們手上,張某可不是無情無義的人!”
吉達眼睛轉了轉,終于點點頭:“小子,我就信你一回,給他松綁!”
蘇日格還不服不忿,只是不敢違拗大哥的命令,給張恪挑開了繩子。
挨著張恪的喬福可是一臉的期許:“恪哥,啥也不說了,小命就靠你了!”
張恪點點頭,他沒急著走,而是到了中年人的面前,微微拱手:“小人冒昧,也叫你洪先生了,請放心,一定都會沒事的!”
張恪說著拍了怕洪先生的肩頭,轉身大步流星的走向了王化貞。
王化貞也注意著張恪,只見這個年輕人一步步走來,可是他的一只手捂著胸口,在指縫之間竟然夾著一件東西,王化貞嚇得差點從馬上掉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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