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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一十五章 摘劍

  風雷激動,慘號破空,紅河生波,無數浪花像雪一般飛向天空,然后落下,掩去那些驚恐逃散的于京巨獸的身影。

  伴著慘叫,圣光天使向著地面墜落,金色的血液在天空里到處濺射,畫出兩道清楚的線條。

  在身受重傷、痛苦不堪的情況下,他依然保持著冷靜,想要在絕望里找到最后的那線希望。

  他的雙翼被青衣道人生生撕斷,失去了最驕傲的光電般的速度,他干脆放棄了飛行,向著地面墜落,速度變得越來越快,身后噴出的金色血液再也無法跟上他的蹤影,空氣則被他撞的燃燒起來,變成了一條火線。

  他像一塊隕石般像地面砸去。

  只有如此,他才能保證自己的速度,才有希望擺脫那個安靜而可怕的青衣道人。

  轟的一聲巨響,圣光天使砸進了岸邊的河灘里,砸出了一個巨坑。

  巨大的沖擊力沒有對他造成任何影響,他毫不猶豫起身,準備向著河對岸逃走。

  他那位境界實力更強的同伴,就在對岸的群山里。

  然而,就在他剛剛起身的時候,另外一塊隕石也落進了河灘里的巨坑中。

  白帝離開了觀景臺,從天空里落到了地面,一腳踩在了圣光天使的胸口上。

  喀喇無數聲碎響,就像是一塊石頭被更堅硬更巨大的石頭生生碾碎。

  圣光天使的身體抽搐了幾下,口鼻處溢出無數金色的血漿,然后閉上了眼睛,就此死去。

  白帝緩緩收回了腳。

  他看著圣光天使臉上的金血,若有所思。

  他的視線下移,落在圣光天使的下體處,只見那里一片光潔,沒有任何特征。

  白帝微微一怔,然后搖了搖頭。

  原來是個不男不女的鳥人。

  所謂天使,不過如此。

  名為怒火的圣光天使死了。

  導致他如此迅速死亡的直接原因,是當他看到天空里的白虎光影時,沒有選擇逃走,而是戰斗。

  就當時的具體情況來看,他的判斷與選擇并沒有錯。

  白帝那時候的注意力,必須放在云端的牧夫人身上,即便眼看著院落外的人族強者們要被殺死,甚至城里的子民也會被屠戮殆盡,依然只能分出一道神魂來攻擊,就像當初天書陵之變時,天海圣后那樣。

  如果他能夠抵擋住白帝的神魂攻擊,哪怕只是拖住一段時間,另外那位圣光天使便可以殺死陳長生與徐有容,然后轉過頭來與牧夫人一道攻擊白帝,到那時白帝就算再強,也不可能是他們的對手。

  問題在于,他沒有想到除了白帝,今天這座城市里還有一位真正的絕世強者。

  降臨后,他們對這片大陸的強者有所了解,知道有個道人很厲害。

  在他們想來,那個道人不可能出現。

  但那個道人出現了。

  于是他就死了。

  整件事情就是這么簡單。

  青衣道人也落在了河灘上。

  河風拂動他的黑發,青衣輕飄,真似神仙中人。

  輕描淡寫一伸手,便撕掉了圣光天使的一對羽翼。

  這樣的青衣道人,世間只有一位。

  商行舟。

  當年西寧舊廟里的中年道人,如今已是大陸的最強者,也是人族的統治者。

  商行舟與白帝有舊,但他們沒有敘舊,因為戰局還沒有結束。

  他們望向紅河對岸。

  在對岸群山深處,有棵天樹正在不停搖擺,那里的荒火氣息沖天而起,其間偶爾有幾道劍意出現。

  滿天劍雨,數道流火。

  陳長生的左手握著五顆天書碑化成的石珠,卻始終沒有放出去。

  徐有容站在他的身后,已經拉開了桐弓,但梧箭還在弦上。

  那位圣光天使感覺到了威脅,卻沒有在意,因為他掌控著整個局面,而且局面已經無法逆轉。

  他像一道光電般在天樹間穿梭,漠然注視著天樹前的那對年輕男女。

  忽然,他停了下來,站在了天樹里一根極粗的樹枝上。

  陳長生沒有借劍送石而去,徐有容也沒有松開弓弦,因為他們像這位圣光天使一樣,都聽到了那聲慘叫。

  ——那聲回蕩在白帝城上空、讓整條紅河都激蕩不安的慘叫。

  圣光天使望向對岸某處,無情緒的眼眸里忽然生出無窮震驚。

  他清楚地感知到同伴死了,然后感知到兩道極為強大的氣息。

  潔白的羽翼卷起狂風,他毫不猶豫準備離開。

  就在他準備去往的北方的天空里,忽然出現了一道裂口。

  那道裂口以言語難以形容的速度擴展,在極短暫的時間里便延展到了十余里長。

  那道空間裂口里并不是無盡的深淵,或者是充滿亂流的異世界,而是一座城市。

  一座應該在河那邊的城市。

  這座城市就是白帝城。

  城外有條河。

  河邊有灘。

  灘上站著一個人。

  白帝。

  天空里出現的裂縫沒有消失,最下方隱隱探出一塊尖銳的金屬角,上面刻著某種繁復難明的花紋。

  就是這個金屬角劃破了空間,然后神奇地把此間與明明在后方的白帝城聯系在了一起。

  那位圣光天使與陳長生不知道這是什么,徐有容知道,因為在客棧里,她照過很多次這面銅鏡,對上面的花紋很熟悉。

  還有一個人也知道。

  “昊天鏡!”

  在云端,牧夫人的臉色變得有些蒼白,比四周的云海還要更白。

  前一刻,當商行舟悄無聲息出現在那名死去的圣光天使身后時,她便知道自己敗了。

  無論黑袍與她的謀劃再如何縝密,最終還是落了空。

  但那一刻,她還沒有想明白商行舟是怎樣無視八萬里的空間距離,從京都忽然來到了白帝城。

  直到那面銅鏡碎片劃破天空,她才找到了答案。

  國教的權柄現在應該有七分在陳長生的手里,因為他是教宗。

  國教的底蘊卻依然在商行舟的身上。

  白帝沒有走進那條空間通道里。

  昊天鏡已毀,殘片強行劃開空間裂縫并不穩定,無法承受他這樣的大妖氣息。

  而且直到現在,他的絕大部分注意力依然放在云端,在牧夫人的身上。

  世間再沒有誰比他對自己的妻子更了解,所以他非常慎重。

  但他還是動了。

  這一次他動的依然是神魂。

  天空里的那片白虎光影,撕碎了所有的云海。

  他的神魂走進了紅河里,走進那條裂縫,出來時,便已經到了群山之間。

  一聲帶著神圣意味的吟誦聲,從那位圣光天使的唇間如水般流淌而出。

  無比莊嚴的氣息與肅殺的戰意在他的眼里生出。

  他依然強大,如果白帝與商行舟只能用神魂攻擊,他應該能夠離開。

  那道由光線組成的長矛,刺穿了天樹的枝葉與風云,刺向了白帝的神魂。

  嗤嗤的聲音不停響起,就像是無形的火焰,在光矛與白帝神魂之間瘋狂地燃燒著。

  在無比刺眼的光明里,白帝的神魂漸漸變淡。

  圣光天使依然警惕不安,因為白帝的神情也很淡。

  昊天鏡碎片劃破天空,在裂縫里能夠看到后方的河灘,當時河灘上只有白帝一個人。

  現在河灘上依然只有白帝一個人。

  他靜靜地看著對岸,看著云海的西方,沒有動。

  商行舟已經不在他的身邊。

  大河滔滔,青衣飄飄,御風而行。

  商行舟親自來了。

  瞬間,他便越過了數十里河山,在天空里留下一抹青衣的殘影。

  山間天樹搖晃,滿天劍雨。

  商行舟視若無睹,也沒有與陳長生說什么,右手伸向滿天劍雨里。

  如拈花一般,又如摘葉,他在滿天劍雨里取下一把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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