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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零一章 鶴攜風雨破夜色

  那道狂暴的神圣力量還未落入院里,風便提前到了。

  呼嘯的狂風卷起地面的黃沙,向著四周不停拋灑,仿佛來到了荒原上。

  魔君站在滿天黃沙里,眼神極其幽暗,臉色變得極其蒼白。

  不是因為恐懼,而是因為在極短的時間里,他便讓血液沸騰起來,即而開始猛烈地燃燒。

  一道極其寒冷卻又無比厚實的氣息,從他的魔軀里涌出,向著天空而去。

  他的黑發披散,在風沙里狂舞,就像是數千只蛇。

  魔袍泛著幽光,表面就像正燃燒著沒有溫度的火焰。

  隨著這道寒冷火焰的蔓延,魔息迅速籠罩了以那棵獨樹為中心的半片院落。

  最明顯的征兆便是,一片夜色降臨在了場間。

  那片夜色是那樣的寒冷,充滿了寂滅與黑暗的氣息,代表著最肅殺與冷酷的秩序。

  那道光明力量,卻是那樣的溫暖,甚至熾熱,神圣之外,更有無限活躍生命氣息。

  這座與相族莊園相鄰的院落,面積不小,與這兩道宏大的氣息相比卻完全不值一提。

  瞬間,整座院子便被這兩道氣息所占據。

  一邊是無盡夜色。

  一邊是無盡光明。

  然后它們相遇了。

  按道理來說,這兩道本質截然相反的氣息相遇后,應該形成天崩地裂的壯觀景象。

  然而這幕畫面并沒有發生,相反,一切都是那樣的安靜,甚至可以說安寧。

  就連院外崖下那條山溪里的游魚,都沒有受到任何影響。

  只是山坡上的羊兒有些困惑地看著天空,不明白為何正午與深夜會同時出現。

  這兩道氣息都是天地間最純凈的氣息。

  看見的宏大,根源是最細微的事物本質差異。

  真正意義上的較量發生在最細微的地方,比如一粒黃沙里,或者一縷寒風里。

  至少在短時間里,很難看到什么壯闊的畫面。

  但這并不意味著真正的安寧。

  那些隱藏在極細微處的兇險,一旦能夠被看見,極有可能發生毀滅性的結果。

  陳長生知道,凌海之王等人也知道,但并不在意,因為此時光明的力量明顯占優。

  只是不明白魔君為何選擇這種應對,難道他以為憑借自己的魔功能夠抗衡離宮大陣?

  一聲鶴唳。

  白鶴是仙禽,神識極強,感知到了場間的兇險,振翅飛走。

  一聲琴動。

  盲琴師抱著古琴,足尖輕輕點地,便掠到數十丈外,雙袖輕飄。

  琴音陡然高昂,仿佛裂帛。

  半院夜色被撕開一道縫隙。

  離宮大陣散出的光明氣息,在他的身邊繚繞。

  遠遠望去,他就像是一只仙鶴,沖進了幽冥里。

  他不再是汶水城里養老的過客,也不再是心如槁木的活死人。

  他是百年前那位天賦異稟,境界高深、戰力可怕的長生宗大長老。

  琴聲再次響起。

  數十道無形的波浪,順著他的手指,離開琴弦,向著四周震蕩而去。

  夜色的邊緣已經被撕開了一道口子,這時候又被無形的琴音拉扯的更大了些。

  當夜色降臨時,魔君的身影急速變得模糊起來,仿佛要就此遁于夜色之中。

  所有人都清楚,即便離宮大陣已成,一旦讓魔君進入夜色,想要把他逼出來,必然要耗費更大的精力。

  更關鍵的是,那必然要消耗更多的時間。

  沒有人知道白帝與牧夫人最終的勝負,也沒有人知道,那個勝者會不會出手阻止國教殺死魔君。

  他們必須抓緊時間。

  在院外的人族強者里,那位盲琴師的實力境界毫無疑問是最高的。

  所以他的反應也是最快的。

  琴音落處,夜色微淡,魔君模糊的身影,重新變得清楚了幾分。

  魔君的眼瞳里閃過數十道極細的亮光。

  那是無形琴音在他心神里的投影。

  然后,他的眼瞳里出現了十余個黑點。

  那是無比幽黑的盾甲在他眼里的投影。

  無數聲密集而鋒利的切割聲響起。

  十余片幽黑無比的盾甲,圍繞著魔君的身軀高速旋轉,沒有留下任何漏洞。

  那些無形的琴音以及隨之而至的盲琴師的攻擊,都被那些黑色盾甲擋了下來。

  數百道密集的空間裂縫,在盾甲的表面生出,然后消失。

  飛舞的黃沙被夜色涂黑,飄到盾甲之前,迅速被切割成更細的粉末。

  數聲驚呼在院外響起。

  “幽冥十七甲!”

  身為北方大陸的主人,敢于孤身來到白帝城,魔君當然有所憑恃。

  像幽冥十七甲這種堪比神器的魔器,他的身上甚至可能還有很多件。

  盲琴師不覺意外,帶著無數道光線,繼續向前攻去。

  看著破夜色而入的對手,魔君神情不變,伸手自夜色里取下一劍。

  那劍通體幽黑,看不出任何鋒芒,卻似乎能夠吸噬所有人的眼光與所有的光線。

  沒有驚呼聲響起。

  識得這把劍的人已經震驚的無法言語。

  落日劍。

  這是前代魔君的佩劍。

  這把劍曾經在洛陽城外見過兩斷刀,見過霜余神槍。

  與這把劍比起來,南客的那把南十字劍完全算不得什么。

  與這把劍比起來,幽冥十七甲的顏色是那樣暗淡。

  落日劍向下斬落。

  整片夜色,仿佛都隨著魔君的這個動作向著地面下降了數百丈。

  一道難以想象的威壓,居高臨下轟向了盲琴師。

  陳長生不知道盲琴師能不能抵擋住這把傳世魔劍的威力,也不用知道。

  當魔君出劍的時候,他也出劍了。

  他的右手依然握著國教神杖,主持著離宮陣法,鎮壓著滿天夜色,阻止魔君逃走。

  他不需要握住劍柄,只需要意念微轉,便有無數劍出。

  七百余道名劍,從藏鋒劍鞘里呼嘯而出,瞬間穿越百余丈的距離,襲向魔君。

  今日他要殺魔君,出手便自然是最強的手段。

  森然的劍意貫穿天地之間,竟仿佛要把光明與夜色都刺破。

  七百余道劍反射著光線,首尾相連,帶著百折不回的氣勢奔涌而去。

  當年在周園,他曾經施展出一招萬劍成龍。

  此后因為各方面的原因,他再也無法施展出如此強大威力的劍法。

  但今日他的這一劍,已經有了當時那劍的某些感覺和幾分威力。

  無數道金屬的摩擦聲在昏暗的夜色里響起,連綿不絕。

  七百余道劍意,切割著天地間的一切,比那名盲琴師的琴音更要鋒利數分。

  甚至就連盲琴師本人都不得不暫時退到一旁,等著這陣劍意如暴雨般先行落下。

  無數碎片向著四周濺射,地面上出現無數個極細卻又深不可測的小洞。

  最近的那堵墻更是悄無聲息地變成了碎屑,被風拂散再無痕跡。

  無論聲音還是畫面,都是那樣的詭異,甚至令人毛骨悚然。

  片刻后,七百余劍風雨暫歇。

  魔君四周的那些幽黑盾甲,已經不見。

  傳說中的魔器,幽冥十七甲就這樣毀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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