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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我不準,太陽便不能落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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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唐家二爺漸漸斂了笑容,看著他說道:“教宗大人真的想羞辱我們唐家?”

  陳長生的目光凝視著殿外某處,說道:“我沒有想過要羞辱誰,但那個家伙經常會故意曲解我的意思以來滿足他自己的惡趣味,比如現在,他肯定會說我羞辱的是你,和唐家無關,因為你有什么資格代表唐家呢?”

  這是最重要的一句話。

  雖然這句話是陳長生借唐三十六的名義說出來的,但很明顯也是他想說的話。

  國教不同意二房繼承唐家,甚至根本不想與二房進行任何對話談判,還是堅定地站在長房一邊。

  這是早就已經判斷清楚的事情。但在今日之前,唐家二爺難免還是會設想一些別的可能。在朝廷明顯勢盛,唐家長房明顯失勢的情況下,離宮有沒有可能放棄原有的想法,試圖拉攏他這個唐家的真實當家人?

  如果這種情況真的發生了,唐家的位置會更重要,也會更自如,可以獲得更多的好處。

  現在陳長生的這句話,直接宣布了這種可能性不復存在。

  唐家二爺不怎么失望,但再次感受到了那道壓力。

  這意味著,他想要成為唐家的家主,便首先需要過陳長生這一關。

  他雖然很自信,而且有朝廷與商行舟的全力支持,但這次,他的對手是整個國教。

  “我不是想羞辱唐家,事實上,也不是想羞辱你。我只是真的不喜歡你這種笑容。”

  陳長生的聲音還是那樣的平靜,就像他這時候的表情一樣。

  當面說這樣的話,會顯得有些不禮貌,但至少坦誠。

  “王破也不喜歡這樣笑…當年他在老宅第一次看見我這樣笑的時候,就恨不得往我臉上砸一拳。”

  唐家二爺說道:“但哪怕到了今天,他已經是神圣領域的強者,可我依然還是這樣笑,他還是拿我沒辦法。教宗大人,如果你真不喜歡我這樣笑,那么就把眼睛閉上,或者試著習慣。”

  和陳長生的那句話相比,他的態度更加無禮而且強硬。

  這句話的意思很清楚也很簡單。

  唐家的事情離宮不要想著插手,也沒有能力插手,那就請裝作不知道,或者…忍著。

  汶水道殿不管是正殿還是后殿都很宏偉,可以與離宮諸殿媲美。

  因為無數年來,汶水城里的唐家為國教奉獻了太多財富。

  或者正是因為這個原因,那些唐家供奉與隨從,看著道殿并沒有什么敬畏的心情,反而有種看自家產業的驕傲感。

  唐家二爺已經進入后殿很長一段時間,卻沒有聲音傳來,兩位供奉的表情漸趨嚴峻,那些隨從更是恨不得沖進去。

  如果不是兩位大主教守在殿外,如果不是教宗陛下在殿內,如果還是平日,唐家的人還真做得出來這種事情。

  兩位供奉對視一眼,看出彼此眼中的警惕不安,不易察覺地向樹林外傳遞了一個信息。

  樹林里沒有破風聲響起,但隱隱有數道極輕微的氣息波動,就連道殿的陣法都沒有發現。

  汶水主教帶著數十名教士與數量更多的騎兵守在這里。

  冬林深處的某棵樹上,折袖抱著魔帥旗劍,閉著眼睛,似乎在養神,神識卻始終跟著那幾道氣息。

  如果唐家真敢冒天下之大不為韙出手,兩位供奉帶著的人手,絕對無法沖進道殿,因為凌海之王與桉琳在那里,而隱藏在樹林里的這些人手,應該也會在很短的時間內便死干凈。

  唐家自然不會做出這樣愚蠢的行為,他們真正的準備應該在別的方向。

  道殿后園在汶水畔,對岸是一道長堤,堤后是酒樓與民宅。

  相隔兩百余丈的上下游兩處民宅房門緊閉,里面光線幽暗,有很多人隱身于其間,還有數個沉重的鐵箱子——鐵箱子里裝著破山斧,這種唐家設計的軍械在戰場上往往用來砍斷狼騎鋒利而堅硬的前爪,今天則是準備用來斬斷汶水上那兩根粗重的鐵鏈。

  當鐵鏈斷后,已經平靜了多年的汶水將會涌入十余艘鐵甲船,船上安裝著十余座神弩。

  通往道殿的下水管道里這時候已經布滿了一種黑色粘稠的油狀物事,不知道是做什么用的。

  斜陽映照在酒樓上,二樓處風景更好,可以看得更遠。

  羅布坐在欄邊,對著落日飲著酒,在心里默默計算著唐家二爺進殿了多長時間。

  國教的強者很多,按道理來說,就算唐家準備了很長時間,也能夠應付。

  問題在于,那些并不是唐家全部的實力。

  羅布望向樓下。

  夕陽掛在汶水里,晚云收進夜幕間,岸邊的樹仿佛都變成了紅楓。

  一位盲琴師在水邊彈琴。

  七名商販、六個衙役、三個算命先生、兩個賣麻糖的老人和一個買脂粉的小姑娘在街上。

  就像昨天一樣。

  看著這些畫面,羅布沉默不語,心想唐家的實力果然深不可測。

  難道那個家伙今天真的會遇到麻煩?

  “既然如此,你來見我做什么?”陳長生看著唐家二爺問道。

  唐家二爺說道:“這里是汶水城,我身為主人當然要過來問候,看看有什么招待不周的地方,這是禮數。”

  陳長生安靜了會兒,說道:“我知道了。”

  這便是批閱完畢,送客的意思。

  唐家二爺自然不會就這樣離開,他還沒有見到想要見到的那個人。

  “您有一個朋友在汶水,巧的是,我也有個朋友在離宮,他叫白石。”

  他對陳長生說道:“不知道他這時候在哪里,故友難得重逢,我想請他飲杯酒。”

  陳長生說道:“很遺憾,這杯酒他無法喝,因為他已經死了。”

  他很平靜,就像是在講述一件很尋常的事情。

  唐家二爺卻再也無法保持平靜,慢慢變色,然后再次無聲而笑。

  這一次,他的笑容里有些看不分明的意味,還有更多的寒意。

  “那教宗大人有沒有想過,您的那位朋友可能也已經死了?”

  他盯著陳長生的眼睛。

  陳長生還是很平靜:“不會,因為我還沒有死。”

  這就是底氣。

  他是教宗。

  只要他活著,那么誰敢殺死他的那位朋友?

  唐家二爺盯著他的眼睛,盯了很長時間,忽然說道:“教宗大人或者有所不知,我那位大兄身患重病,纏綿病塌兩年有余,無藥可治,隨時有可能死去,而這病…很有可能是遺傳的。”

  陳長生說道:“那為何你沒有得病?所以在我看來,這病不能是遺傳的,我那位朋友不會生病。”

  唐家二爺的聲音變得更加寒冷:“病這種事情誰能說得準呢?”

  陳長生盯著他的眼睛,一字一句說道:“我說得準,我不準他生病,他就不能生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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