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時間的流逝,安靜漸漸被打破,秋林里不時響起歡呼,似乎是宗祀所的一名學生上榜了,緊接著,卻又傳來少女的哭聲,好像是青曜十三司的一名師姐從原先的九十余名落到了一百名開外。
在青云榜的中后段,如以往數年相同,出現最多的還是南方的少年們,以長生宗和槐院的人數最多,尤其是長生宗,不愧是天下第一大宗,京都諸學院包括天道院和摘星學院以及在場的三座學院加在一起,也只比長生宗多一些而已。
很多人下意識里望向依然安靜無聲的客院,茍寒食等離山劍宗的弟子,還有南方使團的學生們,便住在那里——離山劍宗只是長生宗一屬,所有人都知道,神國七律里除了秋山君和茍寒食,其余的人必然上榜,只是暫時還沒有報到他們的名字——想到這里,離宮附院和宗祀所還有青曜十三司的學生們情緒便有些低落,甚至顯得有些頹頭喪氣。
學院老師們很清楚,劍出離山,長生宗本來就以離山劍宗的青年弟子最強,但他們無法用這點來安慰學生,只好勸勉道,南方教派諸山門與國教正門的修行偏重不多,南方教派向來講究起勢頗急,但要修到真正的高深境界,并不見得比京都諸院強,就拿逍遙榜來論,便沒有南強北弱的問題。
聽著這些勸勉,京都諸院的學生們情緒稍好了些,卻無法真正高興起來——逍遙榜談不上真正的秘密,但已經多年沒有換榜,并不能準確說明當下的局面,要知道隨著秋山君和茍寒食提前進入點金榜,南方教派已經領先了兩個榜因為情緒的關系,神道兩側的秋林里重新變得安靜下來,當然,也有緊張的關系——青云榜的中后段已經宣名結束,現在已經開始公布前四十的名單,不要說那些年輕熱血的學生,便是蘇墨虞這樣性情木訥的人,臉色也有些變化 只有陳長生不怎么關心青云榜,因為他很清楚,青云榜和現在的自己沒有任何關系——他不是軒轅破,先天不需要洗髓,在沒能洗髓成功的前提下,根本沒有資格進入青云榜,哪怕他是天機老人的親生兒子也不行。
但這是他第一次經歷青云榜換榜,也是他第一次看到這樣的場面,覺得很新鮮,看著那些同齡人緊張的模樣,漸漸的,他也變得緊張起來,覺得好生刺激,隱隱又生出很多別的情緒,只是那種情緒不足為外人道。
他看著唐三十六,安慰說道:“不要緊張,你剛才也對軒轅說過,雖然是青云榜,但爭一時位置沒有意義,要看的更長遠些。”
年初青云榜頒布到現在已經過去大半年時間,唐三十六除了在青藤宴上有過一次正式出戰,便再也沒有拿得出手的戰例,而且那場比賽,誰都看得出來,他的實力其實遠遜于七間,以天機老人的智慧,自然不可能看錯。
如此說來,他在青云榜新榜上的位置,確實有些難以推測。
“爭一時位置當然沒意義,但我已經上榜了,這要跌幾名,豈不是丟死人?怎么也得保著原來的位置”
唐三十六神情依然冷傲,薄薄的雙唇卻在快速翕動,以很低微的聲音、很惱火的態度對他回答道。
陳長生無奈說道:“緊張成這個樣子,難道你不覺得更丟人?”
唐三十六冷哼道:“我說過,冒充孤獨是很累的一件事情,再說…”
他轉身盯著陳長生,說道:“我什么時候緊張了?”
陳長生說道:“很容易看出來。”
唐三十六神情微變,有些緊張,壓低聲音說道:“難道我裝的還不夠鎮定 陳長生目光微微下移,落在他微起漣漪的袖子上,低聲說道:“你手抖的有些厲害。”
“那是我閑的無聊我和茍寒食這樣的人都能談笑風生你懂什么”
唐三十六臉色有些難看,低聲吼道,同時卻悄無聲息把雙手背到了身后。
陳長生笑了笑,沒有再說什么。
便在言談間,來自宣教殿的唱名聲已經報完了第三十七名,接下來自然便是第三十六名,陳長生最熟悉的三十六,唐三十六的三十六。
那個人不姓唐,不叫唐棠,也與汶水沒有關系。
神道旁的人們齊齊望向唐三十六,有些詫異,有些不解。
場間的氣氛有些怪異。
陳長生看著唐三十六,有些擔心說道:“不會有問題吧?”
唐三十六神情不變,只有隔得極近的陳長生和軒轅破能夠看清楚,他的雙眉微微抖動了一下。
“看來,這次進步了。”
他這話說的毫無底氣——怎么看他都沒有落榜的可能,那么,不是三十六便應該在更前面,可是他又想不明白,自己的位置憑什么在前面,就憑青藤宴上他自己都不怎么看得下去的表現?
宣教殿的唱名聲很快來到第三十三位。
離宮附院處響起贊美聲,甚至有些掌聲,蘇墨虞平靜施禮,青藤宴第二夜武試第一的成績,沒能讓他再進一步,這讓他有些意外,不過能夠與年初在榜單上的位置持平,他沒有什么不滿意的地方,他的目標始終在大朝試上。
他看了唐三十六一眼,微微蹙眉,不知為何覺得有些不安。
“唐棠,國教學院,青云三十二。”
便在這時,來自宣教殿的唱名聲,清楚地傳到了秋林里,人群里響起一片輕嘩,然后議論紛紛,有些吃驚。
唐三十六微微挑眉,說道:“我就不喜歡被人叫唐棠。”
話雖如此說著,他眉間的喜色卻是掩之不住,除了喜色之外,還有些茫然,他真的不明白自己為什么能夠前進四位。就像軒轅破不明白自己為什么能夠進青云榜一樣…不過他懶得去想這些事情,他首先要享受自己三十二位的榮光。
三十二真的很好,就比三十三高一位。
他望向蘇墨虞,臉上的神情似笑非笑,說不出的討厭。
蘇墨虞想著先前自己與國教學院這數人言語交鋒時說的話,便是以他的性情,也覺得有些承受不住,臉色很是難看。
當時他對唐三十六說:什么時候你在青云榜上的排名超過我,你再來告訴我,我今日說的是錯的。他還對軒轅破說:什么時候你能上青云榜,再來與我談。結果轉眼間,軒轅破便上了青云榜,唐三十六…在青云榜上便超過了他 神道兩側一片安靜,青曜十三司的少女們望著唐三十六的目光越發炙熱,宗祀所的學生越發沉默,離宮附院的學生則是像蘇墨虞一樣臉色難看。
“軒轅破憑什么上榜?他又憑什么超過蘇師兄?”
終于有學生忍不住,開始質疑今年青云新榜的合理性,以往青云榜的公平性所謂沒有人敢質疑,是指沒有人敢當著天機閣和天機老人的面質疑,私下總會有人覺得不甘心不服氣,今日離宮附院學生們的臉,被青云新榜打的太過慘痛,才有人忍不住當眾問出聲來。
像這種少年學生賭氣的話語,天機閣聽不到,就算聽到了也不會在意,自然更不會專門做出解釋。
但天機老人的點評,隨后在場眾人都聽到了。
“此子太懶,不然早入前十,現在遇著機緣,不能再懶,甚妙。”
對青云榜上每人的點評,天機老人言簡而意賅,所有人都能聽懂那人排在那個位置的道理、強在何處,唯有輪到唐三十六時,沒有說真元,也沒有說悟性,只說懶與不懶,又說到機緣這般含糊的名詞。
無數雙目光落在唐三十六的身上。
唐三十六再如何擅長扮演冷漠孤傲,在被天機老人這等絕世高人做出如此點評后,也無法繼續保持神情不變。
他有些尷尬說道:“現在不懶了,不就行了?”
他明白青云榜評語里說到的機緣,應該便是離開天道院,去往國教學院,再準確一點說,就是遇到了陳長生。
有陳長生這樣的同伴在身邊,誰好意思繼續懶下去?
想到這里,他望向陳長生,認真地致謝:“機緣兄,你好。”
聽到這句話、聽懂這句話的人們神情微變。
陳長生沒有接話,更好奇別的問題:“難道以后就要喊你唐三十二?”
唐三十六神情微變,心想這實在不如何好聽,大朝試的時候得努力些,爭取在明年春青云再換新榜的時候,占個好聽些的名次。
只是…到底是二十八星宿的二十八還是十二騎士的十二呢?三自然是極好的,問題是難度太大,關飛白、梁半湖,還有北邊那個狼崽子可不好超過,想著想著,他忽然想起一件重要的事情,中止了思考。
他抬頭望向蘇墨虞,唇角微微掀起,保持著似笑非笑的表情,無聲說了三個字。
“你錯了。”
蘇墨虞臉色微顯鐵青,卻無話可說。
少年人之間的言語沖突,只是插曲。
今天,青云榜才是整個大陸最重要的事情。
軒轅破莫名其妙地上榜,唐三十六前進四位來到三十二,面臨著被迫改名的問題,今日青云榜臨時換榜,國教學院毫無疑問吸引了很多人的注意力。這座曾經無比風光的學院,在沉寂了十余年后終于重新出現在世人面前,誰能想到一出現便風光再現。
不過青云榜既然是臨時換榜,那么肯定是有更重要的變動,就算不可能像秋山君和徐有容那樣一朝天下驚,但也肯定足夠令人震驚。這種變動自然只可能發生在青云榜的最前段——當宣教殿的唱名聲來到第十一位時,出現了第一個令所有人都意想不到的變動。
(這五筆,各種不習慣…話說為了在電腦之間倒稿子,在郵箱里發的時候,我隨便看了兩眼前面的,結果一發而不可收拾,這才注意到,寫的真符合我自己的口味啊,啊啊啊啊啊啊啊)<!ove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