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天心雙目冷峻,凌千凰面如寒霜,一抹殺機均凝聚于眉心。
萬法一動,世間的肅殺之氣迅速凝聚,無數電閃雷鳴,清風撫過大地,道道刀劍一般的利痕悄無聲息地劃過,蓬萊島上那塊塊棱角的石頭被瞬間磨平。
還不僅是石頭,天空中、大地里、云層上、草木內、修真劍仙、江湖豪俠,一切的棱角都在磨平,那卻不是消失,而是轉移。
轉移到了萬法之中,化作滔滔不絕的殺機,回蕩出刀劍碰撞摩擦的無盡聲鳴。
天發殺機,斗轉星移,地發殺機,龍蛇起陸,人發殺機,天翻地覆,這凝聚天地人三才殺機于一劍,一劍斬出,萬法動,天地呼!
確實如便宜的太華掌門玄洛真人師尊所言,萬法歸道以道為本,以法為經,以術為用,與專一的御劍或妙法相比,或許不具備極端強大的攻擊力破壞力,但那舉手投足間卻能借天地大道威儀的感覺,實在逼格太高,簡直無可比擬!
是以高天心即便元神道未成,一路對敵,亦有些無往不利,連跨越仙凡之隔匹敵長眉真人北海龍王組合都杠杠的,然而這一次,終于遇上對手了——
萬法歸道借天地之力,凌千凰的滅法獨尊偏偏是萬法不侵,超然于天地之外!
凌千凰肉身回歸,神元降臨,整個人的氣質已經大變,那強橫絕倫的實力中透出物我兩忘的氣息,便如道家最追求的坐忘,意識融入虛空,內不覺其一身,外不識有天地,超越一切束縛,與大道混融。
一個是借助大道之力,一個直接與大道混融,孰高孰低,已經不用多說了。就好似宿命般,滅法獨尊訣真的是萬法歸道的克星!
不過這也讓高天心肯定了,這所謂的自創法訣背后肯定有大能的手筆,否則三難度就能創出這等大招。高天心這根紅苗正的啥子二代玩蛋啊…
靈動飄渺,無孔不入的劍氣流水一般向著凌千凰的世界流淌,卻在無形的屏障下悄無聲息地消融化解,孤傲的氣息籠罩侵蝕整個世界。
對于高天心的全面了解以及長眉等人的先行撲街更是讓凌千凰的戰術變得極致穩健。
她一開始就將神識朝著始皇劍沖入,自身卻完全處于守勢。待得高天心一鼓作氣再而衰三而竭,劍勢不可遏止地衰弱下去,才陡然發難!
她的五大天域之寶要么傳給了幽若,要么就在當時的神魔之劫中毀了個干干凈凈,此時此刻雙手空空,起揚之間卻是赫然生出一道混混冥冥,超然萬象的力量,仿佛正應了那句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之言!
這股力量既能無形無質,又可有形有質。隨心所欲,不僅是琴鼎劍印石等各種法寶中隨意切換,甚至于連固態液態氣態都不能局限,各種詭異莫辨的招數以一股行云流水且堂皇大氣的勢頭打出來,將高天心整得個手忙腳亂。
每過數十招,他就肯定,照此下去絕對不是凌千凰的對手。
然而他卻毫無動搖退避之色,連始祖劍的震顫也理都不理,沉默地等待著,等待那太虛破開。無雙會的天山以不可一世的姿態降臨!
當通天塔新收的小弟被統統逼出,剎那間,無盡的兵戈殺伐之氣充斥著寰宇,眾人一個照面間不言不語。已是各顯神通,無數精妙絕倫的攻擊統統朝著對方傾瀉過去。
不僅是輪回者與輪回者,遠方由遠及近的種種大戰也出現了不少熟悉的身影,太華、天庸、鐵柱觀還有四海龍王麾下的海將,與他們抗衡的,同樣是那些妄圖一步登天的“夢想者”們!
有鑒于此。高天心突然嗤笑一聲:“通天塔真是作死,原本這個晉升輔助的作用是它唯一的保命資本,現在這么一玩,妥妥是被毀去的下場了!”
凌千凰似乎也有了聊性,反唇相譏:“這就是你拉上班底的孤注一擲?好生愚蠢,你以為在通天塔的監視下,風云無名斷浪的那些小動作能瞞過?天山能來到這里,只是請君入甕而已!”
高天心冷笑:“通天塔選擇的甕是風云,可不是這里,天山簡單粗暴,連破兩界而來,就是要打它一個時間差,措手不及!”
凌千凰微微搖頭:“無雙會根基本就淺薄,進入此次世界的基本囊括了所有的高層精英,再加上那可憐的萬獸盟,怎么跟我們的人爭?別說全軍覆,死個一半就是傷筋動骨,足以動蕩到分崩離析了!”
這話倒是不假,無雙會和萬獸盟的巔峰實力本就遠遜于不朽王團和廣寒宮,如今正面抗衡,若不是有天山這座超級戰爭基地在,保證一個照面就被打殘。
但蟻多咬死象,超級戰場基地真能無敵神選者也不會跪了,所以在凌千凰看來,高天心這一著實在不高明!
“天妖鏡——去!”
不料下一刻,這個想法就在高天心那出神入化的調用劇情勢力手腕下被擊碎了小半!
信手一拋,鏡光翻轉,毋須天狐真身引導,這次天妖鏡就在煌羽的催動下坐落到天山之上,雖然看似有些心不甘情不愿的,卻恰到好處地添上了一股強橫無比的力量!
只聽轟隆一聲,一股難以形容的浩大氣機陡然與對面那百花齊放的力量狠狠地撞擊在一起,一凝一散,頓時如一根鐵錘狠狠砸在虛空中,憑空膨脹收縮,令天旋地轉,空間晃動。
嘭嘭嘭嘭!
那氣機對撞的狂飆橫掃而去,讓所有輪回者呼吸一窒,醉酒般搖搖擺擺,如此一來,對比就無比地強烈——
無雙會萬獸盟有天山保護,哪怕東倒西歪,狼狽無比,卻造不成什么致命的損傷,那些全憑自身的輪回者就不同了,一個飛行不穩,御風不定,天妖鏡的光芒就橫掃過來,然后,就沒有然后了!
戰爭基地的最大作用在這一刻展現得淋漓盡致——守護!
天妖攻。天山守!
于是乎,你來我往,兔起鶻落的數論對轟,戰力嚴重良莠不齊的無雙萬獸居然以全勝的姿態狠狠轟殺了通天塔下多達六名的絕世巔峰強者!
一時間風聲鶴唳。人人自危,瑟西李道初等首領都色變退避,更別提其他。
“陛下當年可承諾過與我浪跡天涯的哦,不過那時實在不成熟,咱們妖族一盤散沙。又需要陛下回去主持大局,現在可好啦,一面鏡子帶走,萬事不愁,小子我勉強混出個名堂,咱們就這么定了!”
高天心則根本沒有關注那里,放心地交予幽若,語氣輕松中透出鄭重,對著煌羽勾搭起來。
“便宜你了!”簡短四個字在十足的女王范兒下也顯得,說著令人誤解的話。煌羽出現在幽若身前,別扭地道,“那少年郎讓我來幫你,丫頭,有事不要藏著哦!”
“遵命!”幽若眉開眼笑地摟住煌羽的胳膊,這位大妖那無形的帝王威嚴更是震懾得周圍人不要不要的,地位穩固得沒二話說。
再者,見到了高天心,就讓一切都妥協下來,就算是天塌下也相信能夠頂住的力量!
“怎么樣。現在你覺得無雙會還會毀于一旦嗎?悄悄告訴你哦,我的下個目標是太華山!”
高天心這時才轉回凌千凰,好整以暇地微笑,一切都在掌控之中。
這是借力施壓。
所謂耳聽為虛眼見為實。異界入侵異界入侵是這段時間的頭條,但終究不像汪峰能號召汪星人進攻地球,誰也沒有真正地見到過。
因此,無論是那些卓有遠見的玄洛、穹陽等修仙真人,還是煌羽這守著一畝三分地的大妖,對高天心的借助都有些限。直到現在。
通天塔被逼到提前動手。
好家伙,上百個異界高手一股腦地涌過來了,這情勢危及到刻不容緩,如果這個時候高天心提出招攬,他們是答應呢,答應呢,還是答應呢?
凌千凰臉色凝重無比。
高天心這反手一擊著實狠辣,一如天山簡單粗暴地撞了進來,看似不留任何退路,實則破壞了通天塔步步為營的計劃,讓決戰一下子提前,現在反過來借助通天塔的強橫實力來逼迫古劍奇譚的勢力一一并入無雙會!
這筆賬簡直是中飽私囊的典范啊,大發戰爭財,偏偏人家有后臺,主神紀神魔聽之任之,還恨不得趁機增強無雙會的力量!
如果讓他成功,那么就算成功占據了古劍奇譚世界也是一個巨大的失敗!
畢竟古劍奇譚僅僅是十大隱藏世界之一,起不了決定性的作用,掌控住三難度絕世,才最為關鍵!
不過那是通天塔的難題,凌千凰并沒有壓力山大,她反倒一直在看著高天心,一眨不眨:“無雙會會活,但你會死!”
“我沒那么偉大,假如我真要跪了,還管屁的無雙會,保命要緊!”高天心咧了咧嘴角,頓了頓,突然道:“那么你呢,通天塔成或敗,你又能有什么好下場?”
他的雙眼流露出的嘲諷深深地刻入凌千凰心中,讓這位千凰宮主苦澀一笑,百感交集。
印象中這個男人要么吊兒郎當,嬉皮笑臉,要么風輕云淡,舉重若輕,就算遇到最惡毒的敵人也是一副輕松鄙視的姿態,倒是第一次流露出了如此負面的情緒。
這也說明面對著凌千凰,面對這張與幽若一模一樣的面孔,面對兩人雖然不多卻值得銘記的記憶,真的有些失態了…
不過高天心畢竟是高天心,男人畢竟是男人,凌千凰猶自愣神,他已經調轉目標,朝著“歐陽少恭”而去。
落在那莫名其妙被奪舍,莫名其妙被鎮壓的悲劇扭曲組合體面前,高天心微微昂起腦袋,居高臨下地道:“帶我入通天塔,我便做主放你出去,我爸是高旭!”
哎呦喂,凌千凰險些給這句無論在哪個空間都聽起來極端霸氣的話跪了,沒聽過這么土鱉的威逼利誘手段。
這么嚴肅的最終決戰,事關整個空間的走向,能不能別扯后臺,這樣做不符合英明神武的主角形象啊,不是一向反派才動不動搬出我爸爸是誰誰誰的嗎?
然而高旭這個威震源族的名字一出,那嘶吼咆哮的貨竟真的渾身一顫,直接安靜了下來。
旋即他死死地盯住高天心,那股又仇恨又恐懼的神色看得凌千凰都是一悚,對于某位存在的威懾力有了一個切身的體會。
做主放你出去!
四大源主,最為強大的神魔,這居然也能放?
不過就算高天心能放,扭曲源主恐怕也不會愚蠢到真的同意這個條件吧,因為與通天塔合作的乃是源神,他如果敢為了自由臨陣倒戈,破壞了大計,回歸外域,源神還不將他挫骨揚灰,甚至折磨得生不如死?
“諸天…輪回碑…移開…好重…好重…”
誰知下一刻,斷斷續續的聲音從扭曲源主的口中迸出,那平常帶給世間的扭曲混亂竟然全部被石碑硬生生地印入到他的源海中,連神智都開始錯亂,只知遵從于本能,凌千凰臉色終于徹底變了。
一旦扭曲源主被高天心利用,那他的三步局已經完全奏效,揚長避短,根本不與自己分出勝負生死,而是直入古劍,直搗黃龍,直取通天塔!
“帶著她一起!”
可惜這個時候萬法獨尊訣再厲害,阻止已是不及,當高天心伸手一指,輕輕松松將石碑移開,扭曲源主暴吼一聲,近乎天尊的世界之力展開,凌千凰只覺得渾身一緊,無窮壓力瞬間包裹而來。
那原本宛如固態的空間如水面般開來,穿梭空間從來沒有變得如此自在輕松,幾乎是霎那間,三人就突破層層阻隔,天地變換,流光墜落,來到了通天塔頂。
“通天塔靈,出來談一談吧!”
回到這當時談判的地點,高天心負手而立,淵渟岳峙,信心十足的等待下,卻突然間退了一步,垂下頭來,瞳孔收縮。
那目光十足的不可置信!
“我在這里啊,至始至終!”
只因一面圓鏡不知何時位于腳下,里面正有一個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人看著自己,嘴角勾起渴望至極的笑容:“恭候多時了,另一半的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