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劍起驚雷,縱橫來去
望著高天心握住焚寂劍，長身而立，百里屠蘇、歐陽少恭與雷嚴眉宇間的表情各不相同。
百里屠蘇的眼中是迷茫之色，雖然由于記憶的缺失，他并不清楚焚寂劍的具體來歷，但紫真人的教誨猶在耳畔，告誡他焚寂劍萬萬不能為他人所奪，否則性命安危。
也正是因為這樣，他下山時才帶著這柄兇劍，劍從未離身，此刻卻心甘情愿地交給高天心，當真奇也怪哉。
而歐陽少恭的眉頭則是微不可查地皺起，似乎在思索一個難以理解的問題。
但相比起百里屠蘇，他很快就有了決定，眼簾低垂，嘴角揚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意。
雷嚴則突然覺得，自己好像做了一個很愚蠢的選擇。
只因高天心握住焚寂的一霎那，人與劍就形成一個至為完美的整體，無法形容，難以揣度。
那劍尖首先低垂，然后以一個合乎天地至理的弧度劃過半圈，筆直地指向自己時，雷嚴的臉色，前所未有地變了。
作為一大修仙門派的掌門，他不通御劍，但也很清楚，劍修與飛劍的契合度，決定了御劍的威力，而以高天心此時此刻的狀態，接下來發出的，必定是石破天驚的一擊！
有鑒于此，雷嚴暴吼一聲，這一回的聲浪不是先發制人的攻敵，而是呈四方擴散。
陡然間，之前的白霧再度涌動過來，淹沒掉雷嚴的身影。卻蓋不住他那決絕的聲音：“陰陽陣——轉！”
“不好！”
陣法發動的一刻。百里屠蘇立刻撲上歐陽少恭。但這一回歐陽少恭本身也在退避，陰差陽錯間，兩人竟是錯開。
同時高天心的青元尺藤蔓青蘿卷去，也想救回這位丹芷長老，卻亦是終究慢了一拍，眼睜睜目睹歐陽少恭消失。
百里屠蘇臉上浮現出明顯的焦慮之色，高天心卻再不關注。
如果他沒有放棄可選任務，倒是真要照料歐陽少恭的安危。現在則是毫無掛念。
且不說雙方認識未久，沒有什么特別交情，就說雷嚴抓歐陽少恭回去也是為了煉丹，又不是就地格殺，慌個什么？
而這一刻，他卻望向了西南方向。
雷嚴恐怕萬萬想不到的是，高天心剛才其實根本不具備御劍一戰的資格。
他確實以一種奇特的聯系體會到了百里屠蘇的御劍訣竅，包括靈力運轉、劍勢操控、人劍合一之法等等。
如此“傳授”比起師父手把手地教授都要高明效率得多，但即便如此，高天心也不可能馬上就能御劍擊敗雷嚴。
那是天方夜譚！
這與效率無關。也不受天賦決定，就算是無上神童。都必須有一個熟練掌握的機會，跟普通修真弟子較量倒罷了，雷嚴經驗豐富，保證能窺破他的不足。
所以高天心僅僅是抓住了雷嚴心中對天墉城御劍之術的忌憚與隱約的懼意，成功地驚退了他！
一劍未出，嚇退一派掌門，若是紫真人在此，恐怕也要由衷地贊賞一句漂亮，真心長臉！
而且威風是次要的，主要的是高天心眼尖地發現，在雷嚴催動陣法時，西南方向升起一道細小的光柱，一閃而逝。
那里，必然是陰陽陣的陣眼所在！
這個時候，百里屠蘇冷冷地道：“明明出言邀戰高兄，又不戰而逃，依仗陣法之利，卑鄙！”
高天心微微一笑，自信滿滿地道：“放心吧，他逃得一次，逃不了第二回！”
話音剛起，他一拍焚寂，這柄太古兇劍霍地噴薄出一道紅光，包裹住他的身形，便化作一道劍虹，朝前飛去。
這正是高天心之前傳授百里屠蘇的口訣——
移如神瞬，轉掠騰翔！
兩側的景物以迅疾絕倫的速度朝后退去，御劍騰翔是御劍術內的基礎，而高天心籍由百里屠蘇的經驗，很快把握住了平衡感。
然而他的速度固然快到極致，按理來說自閑山莊占地雖廣，也是數個呼吸就到達的事情，可實際情況卻是明明那西南方的光柱就在眼前，卻偏偏到達不了，穿過了一間又一間屋舍，好似走入無盡的永恒迷宮！
“對方在全力催動陰陽陣！”
高天心瞇起眼睛。
單聽名字，便知此陣乃是由陣與陰陽陣組合而來，所謂，指的正是上、下、左、右、前、后六個方向，再與陰陽結合，形成的迷陣錯亂效果就很難化解了。
便如小仙女龍的混沌魔法空間錯亂般，明明是咫尺距離，卻如天涯之遙。
普通修真門派弟子進入此陣，早就昏昏沉沉，分不清東西南北，但歐陽少恭帶來的這一批“同伴”，哪個都不是省油的燈，恐怕青玉壇也相當無奈。
不過此時此刻，雷嚴被嚇走，高天心又與百里屠蘇直沖陣眼所在，恐怕青玉壇已是破釜沉舟，哪怕不管青帝、蘭心那些人，也要阻止他們！
再御劍了十數息，高天心感到靈力的耗損嚴重無比，立刻停了下來，劍光輪轉，于空中使出之前百里屠蘇御使的種種劍訣。
起初劍光有些僵硬，滯澀之處相當明顯，但很快就流暢起來，當百里屠蘇的氣息出現在不遠處，高天心已是將焚寂一送，飛向劍靈之手，物歸原主，然后目光一閃，霍然拔出了…
背后的敗亡之劍！
敗亡之劍顫動起來，清晰地表達出一股激動之意，終于，終于要用到它了嗎？
“你乖一些，我就讓你時常出來透透氣，而不是一直被封存！”
高天心似乎也感受到了這通靈兇劍的渴求。輕輕一笑。心念之轉涌上。敗亡之劍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開始改變形態。
很快，這柄外形簡潔明了的風云四兇劍就變成了一柄劍身墨黑，內蘊滔滔陰煞之氣，一眼望去便令人神魂震懾的神劍。
“你本是女媧補天神石寒鐵所鑄，至寒至陰，兇煞只是表象，敗亡也是鑄劍師承受不住陰寒之力而起，現在入我手。為我用，就無需用敗亡之名了，名為厲冥，屬陰性！”
敗亡之劍連連震顫。
它畢竟是才問世，就被高天心收走，準確的說，雄霸不是第一任劍主，高天心才是。
而在這漫長時間的封存下，在高天心手段的馴服下，在飲血與殺戮的刺激下。別說是改變外形，換個名字。就算是更多要求，它也完全服從！
“很好，我知道你想要什么…來吧！”
高天心握住厲冥劍，跟在他身后不遠處的百里屠蘇通體一震，只覺得一股誰與爭鋒的氣勢在身前這道高大的背影生出，往天上一沖。
這一刻，高天心緩緩閉上了雙眼，劍光激射，根本不顧那彌漫在整個自閑山莊，無處不在的白霧，就這么朝著一處割裂過去。
須臾之間，周遭驟變，劍光的前面已經出現了一座法壇。
一名青玉壇弟子正立于法壇上，拂塵揮舞，念咒作訣，周身上下的靈力全部涌動到法壇之中，動白霧，轉陰陽，淆，起大陣。
“怎么？”
等到劍光已在眼前，他的神情還依舊有些迷茫，又怎知陰陽陣內陰陽之氣流轉不休，厲冥劍是順著那陰氣指引，一路殺來。
這也是修真陣法的一大特點，視覺經常被欺騙，唯獨靈力的流轉，真實不虛。
窺準這一點進行破陣，高天心才算是真正邁入修真體系的戰術門檻，不然僅僅是多了些攻擊手段罷了，核心思路沒有絲毫改變。
“不好！”
而這時見到那無比兇厲的攻勢，一件法器已經從青玉壇弟子袖中飛出，自發性地朝著高天心迎去，妄圖爭取轉圜的余地。
可惜那犀利無比的劍光直直地一切，就將法器斷為兩截，劍芒當先放出一道光輝，青玉壇弟子只覺得頭暈眼脹，體內靈力一滯，正是劍封五氣，逆元靈光之效！
不僅未能爭取到時間，反倒為敵人所制，這青玉壇弟子身軀一僵，眉心已然現出一個血洞，腰間的儲物袋再被一股力量收了去，印于眼簾最后一個畫面卻是那道劍光稍稍盤旋，再飛向下一座法壇。
“雷嚴，我破不了陣法，卻能殺光你的這些手下，我們就來比一比吧，誰的速度更快！”
另一邊，雷嚴則瞪著歐陽少恭。
那目光并不是純粹的兇狠，而是帶著一股說不出的意味：“你為什么要逃走？我又有哪樣虧待于你？”
歐陽少恭平靜地道：“人各有志，道不同不相為謀罷了。”
雷嚴濃眉一皺，大袖一擺：“有何不同？這人生志向，世間所求，想要完成莫過于實力與權勢，待青玉壇繁華再起，你想要什么，我自可助你完成！”
歐陽少恭微微露出一絲嘆息：“掌門想的是千秋霸業，少恭卻只求一方天地，這其中自有巨大的不同，有些目標，不是人人都能為，也不是人人都敢為！”
雷嚴大怒：“不敢為？笑話，我雷嚴又有什么不敢為之事？那些修仙門派當年借討伐之名屠我弟子、毀我典籍，青玉壇兩百年來忍辱偷生，此仇不報，誓不為人！為達目的，我自然能…”
“不擇手段！”
這四個字一字一句，那不達目的誓不罷休的意味讓周圍的弟子長老都對雷嚴目露崇拜。
唯獨歐陽少恭眼底深處露出一絲譏誚，似乎雷嚴這種決意，在真正的渴望追求面前同樣會變得…
不值一提！
不過下一刻，兩人已經說不了話了，因為一道又一道的劇烈轟鳴由遠及近，以令人瞠目結舌的速度逼來。
一位須發皆白的青玉壇長老攝了陣法氣息，掐指一算，頓時勃然變色：“掌門，陣法有崩潰之勢！”
話音剛落，就見一道煌煌赫赫、長空貫日的劍芒直上云霄，將小半座自閑山莊照耀得猶如白晝般，高天心立于厲冥劍上，長袖飄飄，視線穿云破霧，俯視此方：
“雷嚴，哪里跑！！！”
之前是單純的恐嚇，這一回，卻是再也不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