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淵真人留有后手,太好了!”
山重水復疑無路,柳暗花明又一村,眾人精神頓時大振,然而焚寂劍的煞氣出乎意料地強悍,竟如浪潮翻卷般,主動撲向道淵真人留下的光柱。∷四∷五∷中∷文︾,
雙方瞬間僵持住了。
而噬月的眼中稍稍流露出的溫情又被掩蓋下去,憤怒甚至更上一層樓:
“道淵,你這背信棄義的人,竟然還敢來見我?”
“小子,與本座一同,徹底破掉這鬼封印吧,殺出去,殺盡那些丑陋之人,痛痛快快!”
“殺,殺了他們…!”在焚寂與噬月的雙重引誘之下,百里屠蘇的右手不受控制地提劍前指,遙遙對準一眾輪回者,好似他們就是不共戴天的仇人,“我…我要…”
所有人如臨大敵,煌羽的聲音則突然在高天心心靈中響起:“兇劍之力,你們無法抗衡,劍靈一念,卻能影響左右!”
此言一出,高天心毫不遲疑地大喝:“助我一臂之力!”
“好!”
眾人轟然應諾,在陳素珍乾坤一氣大手印的攝拿帶領下,風云卷蕩,領域猛漲,靈氣如潮,四方洶涌。
這一刻青帝蘭心已是使出渾身解數的輔助,無相玄水珠包裹住高天心,霍然化作一道水光,繞著噬月玄帝飛騰往復。
哪怕噬月玄帝有所察覺,龐大的體型也終究是一個無法避免的弊端,被高天心窺得一個破綻,倏然沖了進去。
“沒用的!”
噬月玄帝嘶吼一聲。那焚寂劍鋒遙遙指向高天心。煞氣包抄過來之際。連帶著他的敗亡之劍都蠢蠢欲動,似要再現那夜的狂暴。
不過高天心早有所料,火炎一現,那赤陽琉璃燈直接從頭頂上生出,綻放出無匹光華。
赤陽琉璃燈自陳素珍轉贈不過一刻鐘,饒是玄元多寶訣再神妙,也無法祭煉幾分,但在五行相生流轉之下。卻是水生木,木生火!
無相玄水珠與青元尺的滔滔靈元源源不斷地灌注進赤陽琉璃燈內,得此兩件法寶相助,赤陽琉璃燈頓時如黑夜之中驅退陰霾的明燈般,將那滾滾煞氣全部抵擋在高天心丈許開外。
霎那之間,高天心已經突至噬月狼妖的頭頂,頂上赤陽燈芒熠熠生輝,如蓮綻放,手上則并指如劍,一劍直取百里屠蘇。堂堂正正,毫無花俏。正是圣靈劍一!
“百里屠蘇,醒來,你還記得你的師尊紫真人嗎?”
“師…尊…?”
即將徹底墮入漆黑中的一瞬,好像有一道紫白色的光芒閃現:“你體內煞氣縱橫,無形中便可令人殺心重重,昆侖山天墉城乃是天下清氣鼎盛之地,也無法徹底消弭兇煞,僅可減緩其蠶食之勢…”
“你需謹記,焚寂之劍乃上古邪物,具吸煞之功,切勿受其牽引、失去本心…”
這一刻,陵端等人之前的丑惡嘴臉與狂笑又突然閃現在眼前:“百里屠蘇,你以前一直靠執劍長老偏愛,才肆無忌憚,現在執劍長老也被你牽連閉關,你再也沒有靠山了!”
“師…尊…!”
百里屠蘇腦中一片混沌沸騰,只覺得有一只手向他抓來,卻怎么也無法抓住:“我…我不能辜負…”
漸漸的,又有一道溫潤的聲音響起:“少俠年紀輕輕,修為已是了得,但這一身煞氣兇險異常,若是不能尋得方法根除,假以時日,只怕…”
琴音空靈,仙骨靈氣,時近時遠,無法捉摸。
那人又道:“古今如夢,縱是人間仙境、風華佳人,俱也抵不過日影飛去,這世間又有何物恒久存在?說不得幻境可以成真,而曾以為是真實在握的卻眨眼間變為幻夢,待到回首時,已是追悔莫及…”
“追悔莫及?”
“不!!!!!”
百里屠蘇猛地揪緊胸前衣襟,仿佛那顆心就要生生炸裂:“我不能屈服…絕不!!!”
心之所向,云開日現,百里屠蘇居然反過來轟向焚寂之劍。
此情此景,竟與高天心在風云世界最后的所為如出一轍。
而顯然,百里屠蘇與焚寂劍的關系,比起高天心、雄霸與敗亡之劍,要密切得多了!
經此一擊,本就是斷劍的焚寂甚至發出不堪重負的咯吱響聲,就好像即將要崩裂一般,那些纏繞瘋癲的黑氣仿佛遇到某種不可抵御的力量,瞬間收回觸手,連天外的邪力都發出不甘的怒吼,隱隱消散。
唯有那不再渙散迷茫的百里屠蘇,與高天心手掌緊緊握在一起。
“走啊!!!”
兩人身化流光,瞬息朝著陳素珍、唐荊等人的所在地投去,唯獨那焚寂劍依舊慢了一拍,盡最后努力,朝著噬月玄帝的天靈打入一道至為深邃的煞氣。
“嗷!”
這一刻,噬月玄帝仰天長嘯,第八顆妖丹自口中噴出,與之前的七顆交相呼應,令人側目的是,這第八顆妖丹的光芒略微黯淡,有種不完滿的感覺,純粹依靠煞氣才釋放了出來。
“噬月乃是異種,具上古開明之血脈,可分八首,各具神通,可惜他未能成就帝位,否則我也不是他的對手!”
煌羽淡然的一言,讓大家立刻明白了噬月的可怕。
普通妖族僅能擁有一種天賦神通,其余神通均是后天修煉,威力遜于天賦神通不少,噬月竟可擁有八大神通!
哪怕單一的神通不及煌羽的五色五玄真光,但八大神通配合,互補不足,倘若兩妖同鑄帝位,恐怕煌羽還真要落于下風。
而小仙女龍也明白了為什么噬月能指點自己的分身之力,讓其穩固出現,弄了半天這巨狼的天賦神通亦和分身有關。
不過這般一來。當噬月再度做出八荒嘯月的姿態時。煌羽、雪貍與獅猁直接朝洞天外跑去。看傻了眾人:“喂,別介啊!”
“噬月要自碎妖丹了喵,同歸于盡了喵,不跑留著等死嗎喵?”
“我們也跑!”
雪貍妖王一語,馬上讓逃亡的隊伍增加了八人,青帝蘭心立刻撤退,幾個呼吸間,就到達洞天邊緣。
回頭一瞧。唯見高天心、小仙女龍與百里屠蘇沒有離去,眾人均露出了期待之色:“難道他還有力挽狂瀾的辦法?”
高天心不能肯定是不是還有挽救鐵柱觀的機會,但他卻發現,目中泛出堅定之色的百里屠蘇毫不遲疑地留了下來:“是我私闖禁地,為鐵柱觀招致大禍,只希望,還有機會將功補過!”
有鑒于此,高天心望向下方一個個目露絕望之色的弟子乃至長老觀主,猛地下定決心,與百里屠蘇并肩而立。直面積蓄出無窮威儀的…
八荒嘯月!
“全部…死吧!”
就在焚寂與赫炎升騰起決然不同的劫火,眼見著一場你死我亡的搏斗即將展開。一道白光便如倏隱倏現的山海之印一樣,突然掠至,直沖入噬月眉心。
一幅幅畫面頓時閃現,原本刻于石壁上的靜態轉為動態,好似帶著噬月回到了男孩與巨狼的時期。
最終化作一位仙風道骨的道人,輕柔地撫摸噬月的腦袋:“跟我走吧,上輩子虧欠的,此生償還!”
“道淵!”
這一回,噬月玄帝的喊聲再不是銘心刻骨的仇恨咆哮,而是豁達與滿足,眼中的黑氣飛速消散,煞氣終于再也無法控制他的心神。
恢復到金色豎瞳的噬月,再也不看百里屠蘇與高天心一眼,轉向小仙女龍:“徒弟!”
“哥哥好棒!”整場戰斗中,小仙女龍也看得興奮不已,心里不停為高天心鼓勁,同時也關心噬月的傷勢。
她雖然嘴上不太愿意叫師父,總覺得對方稱自己為狐貍怪怪的,實際上心里知道巨狼對她很好。
小丫頭心思很簡單,誰對她好,她就希望對方也好。
所以話到嘴邊,就變成了:“公子不要傷害我的師父,他以前不是這樣的啊,你們也要小心,大家都要好好的!”
眾人一聽,這小狐貍精心地多么善良啊!
真可愛,帶走,一定要帶走!
而此時此刻,噬月便似要滿足眾人的愿望:“徒弟,跟他離開吧,去過你想到的生活!”
這與不久前的話大相徑庭,讓小仙女龍意識到了什么,她面色一悲,急聲道:“師父,你…”
尚且來不及說什么,就見噬月轉身躍起,幾個起落間,再度立于洞天之柱的頂端,仰首嘯月。
那嘯聲直貫天際,震動云霄,等到攀升到極致時,環繞于噬月玄帝的八枚妖丹化作一股股黑紅色的光華,一一注入小仙女龍的體內:“別婆婆媽媽,傳承吾之天賦,以后好好修煉吧!”
小仙女龍泣不成聲,高天心則來到她身旁,柔聲安慰,她一下子撲進高天心懷里,哭得梨花帶雨,看得眾人別提有多羨慕。
而隨著一顆顆妖丹的消失,噬月玄帝那龐大的身軀飛速地縮小,直至化作一道黑芒,劃破虛空,直接消失在眾人眼前。
當世大妖的氣息徹底消散,唯有眼前一點燈亮,指引著他,投向遠方。
“我去也!”
凡間小村,百多戶農家,雞犬相聞,生活安詳,田埂之上幾個孩童正在嬉戲玩耍。
忽然其中一個小孩驚呼起來:“大家快過來看,這里有一條受了傷的黑狗唉!”
此言一出,呼啦一下,五個小孩全部圍了過來,就見黑狗正伏在田間,似已奄奄一息。
它的傷勢十分可怕,一條前肢不知被什么利刃劃開了一條巨大的血口,正不斷朝外冒著鮮血,無精打采,連站都似乎站不起來。
“好可憐的狗狗…”
孩子們瞬間大發同情心,就要各種幫忙。
唯獨一個面容清秀的男孩,腦海中忽然閃過一些模糊的畫面,下意識地脫口道:“不,它不是狗,是狼!”
“狼?!”孩子聞言嘩啦一下,四散開來,七嘴八舌地道,“那可不能要,娘親說過,狼性情兇惡,會吃人的!”
“趕緊趕跑吧!”
“不,還是喊爹爹吧!”
“不行!”就在這時,那清秀男孩突然一聲大吼,嚇了大家一跳,然后才緩緩蹲下身子,“不,他不會傷害你們,我能感覺得到!”
那黑狼定定地望著清秀孩子,豎瞳中透出莫名的光澤。
其他孩子則完全不懂,猶如看失心瘋一般看著清秀男孩靠近黑狼,輕輕撫摸著浪頭,嚇得臉色蒼白,就怕下面看到血腥的一幕。
然而什么都沒有發生,那黑狼掙扎著站起身來,就這么靠在男孩腿邊,不聲不響。
“啊!”
“我也想要,能不能讓它給我摸摸?”
“它不理我們呢,為什么?”
不久之后,村子里的大人們也知道多了一頭古里古怪的黑狼。
雖然一開始很警惕,準備將它趕出甚至打死,但漸漸的發現那狼悶聲不響,連嘶吼都罕有,又有那清秀男孩的保證,一種發自內心的聲音影響著他們,漸漸不再理會了。
只不過村里的孩子們不樂意了:
“別老跟這狼在一起,陪我們玩的時候也帶著…”
“一只瘸腿的狼,當成寶!”
“而且到現在都沒有叫過一次,肯定是條啞巴狼!”
“嘁,我們才不跟你搶呢!”
孩童心理,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那幾個虎頭虎腦的孩子又羨慕又嫉妒,自發性地找清秀男孩麻煩。
內心深處怕不是沒有趕走對方的新玩伴,大家恢復以往平等待遇的想法。
清秀男孩每每只是微笑,還跟著大家一起玩,其他孩子也無可奈何。
空閑的時候,他就去山里采摘那些藥草,研磨各種藥汁,敷在黑狼的傷口上,那山路崎嶇難行,清秀男孩常常摔倒。
他并不怕吃苦,每每拍了拍衣衫上的泥土,爬起來繼續走。
這般將山上的草藥都采到了,他才帶著傷勢有所恢復的黑狼,朝著回家的路上走去。
一路上絮絮叨叨地講著怎么為它包扎傷口,青龍鎮上的大夫又是如何有本事,一定能徹底醫好黑狼的腿云云。
就這般,天空下起蒙蒙細雨,雨絲綿綿,接連不斷,使得本就水汽氤氳的山間更為如夢如幻。
“啊,天黑了,我們點上燈,快些走!”
天色已暮,空山清雨,那盞燈融融如月,于黑夜里化為一線流動的光,隱隱還見那一人一狼,漸行漸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