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 風光霽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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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天心此言一出，楊過先是一愣。
隨后想到那段在全真教受到的欺辱，好好的一個玄門正宗，待得猶如魔窟一般，不由地眼眶一紅。
誰料這時，郭靖卻阻住了楊過：“過兒，我們久別重逢，去書房敘敘舊吧！”
他向來把楊過當作自己的嫡親子侄一般，但是對全真七子又十分敬重，見情況不對，立刻生出調解之心。
郭靖這想法并沒有錯，武林中師徒尊卑之分，不容有半點兒差池。
無論是什么是非曲直，倘若楊過當面揭出全真教的不是，那就是大逆不道，別人只會說楊過不好，反倒不會怪全真教。
可惜他卻料錯了楊過的倔脾氣。
在楊過看來，郭靖這是息事寧人，偏幫著全真，越不讓他說，他越是要說，立刻踏前一步，朗聲著將他在全真教受的苦痛一一說出。
楊過口齒伶俐，條理分明，在某些細節方面又能添油加醋，這一番敘說，當真是聲情并茂，繪聲繪色。
一群武林人士仔細聽著，也覺得全真教三四代弟[一_本_讀]小說子心胸太過狹窄，毫無修道人的風范，不由地輕聲議論起來。
楊過見了只覺得心頭無比地暢快。
這些年間，午夜夢回時，孫婆婆口噴鮮血的一幕曾不斷在眼前回放。可他卻知道真正想要抱這深仇。希望并不大。
沒想到此次有機會當著天下英雄的面。揭露全真教的丑惡。
他越說越興奮，到了最后，更是大聲道：“我沒有那樣的師父，從那以后，我也再不是全真教的弟子！”
這話一出，所有聽眾的臉色又是一變。
這一回聲討的對象就不再是全真教，而是楊過了。
“頑劣偏激，這話成何體統！”
“小小年紀。可惜走錯了路…”
“叛師出教，大逆不道啊！”
郭靖眉頭緊皺，焦急無比地望向黃蓉，希望她能幫幫楊過，黃蓉卻是不理。
郝大通輕聲一嘆，孫不二臉色陰沉，申志凡與崔志方則暗暗冷笑起來。
俗話說一日為師，終生為父，尊師之道實是天經地義，如果師父對徒弟不好。徒弟就能反出，那整個武林早就亂套了…
楊過這小畜/生自以為是。看他日后還怎么在江湖上立足！
楊過此時也發現不對了，迎著一雙雙或冷漠、或怪異、或不屑、或憐憫的目光，一時間只覺得天旋地轉，不知該作何反應。
誰料這一刻，一直默默旁聽的高天心突然道：“楊兄弟出全真，入古墓，是我默許，我全真門下對他不住，難不成要埋沒他一輩子？”
眾人一聽，又是大奇。
哎呦喂，這劇情一波三折啊！
狗血，相當狗血！
“高大哥！”楊過哪里不知高天心是在幫他，感激得無以復加。
原本他認為全真教上下全是牛鼻子老道，沒有一個好人，沒想到還有高天心這位輩分最高，正直無私的人存在…
當然，楊過認為高天心大大地正直，脾氣最暴的孫不二卻是眉頭一豎。
到底誰才是你的門人，這么偏幫外人，到底是什么意思？
更為夸張的還在后面，高天心一句話就將楊過反出全真的過節了掉后，居然語不驚人死不休地道：
“而且那趙志敬倘若只是氣量狹窄，倒也罷了，他還與蒙古人勾結，圖謀不軌！”
“什么？！”大廳內嗡的一下，徹底沸騰起來了。
趙志敬在江湖中的聲名固然不顯，遠不如尹志平，但大家也知道他是全真三代弟子中數一數二的人物。
這樣的人，居然投了蒙古？
高天心繼續道：“楊兄弟悟性極佳，又是郭大俠親自送上終南山，托付教導，如此良材美玉，趙志敬居然百般苛刻刁難，我當時就覺不對。”
“隨后暗中查探，發現他自恃武功高強，卻未能得到三代弟子首座之位，與下一任掌教無緣，憤恨不已，竟與蒙古人暗有書信往來！”
聽到這里，郝大通趕忙追問：“那書信卻在何處？”
高天心隨意擺了擺手：“言語阿諛奉承，不堪入目，給我燒了！”
郝大通一下子滯住，眉宇間都是懷疑之色。
孫不二更是不信。
事到如今，趙志敬德行有虧，這已經是無法反駁了，但若說他直接勾結蒙古，篡奪掌教之位，他們絕對不愿意相信。
可由于高天心的輩分擺在那里，明明知道事實的真相很可能不是如此，他們卻是無法反駁這位師叔…
無可奈何！
而如此不留情面的清理門戶更是讓諸多武林人士心生感慨，大生敬佩之感。
他們自然不會懷疑高天心給自己門下潑臟水，認為趙志敬絕對是叛徒了。
換做常人，門下出了這等丑事，肯定是百般遮掩，哪會像高天心這般毫不徇私，堂堂正正地揭露出來？
這位年紀輕輕，卻已經做下數件壯舉的少俠，胸中更是風光霽月，是真正的英雄啊！
郭靖聽了，臉色也舒緩下來。
如果趙志敬真的是背宋投蒙的叛徒，又刻意為難楊過，那反出師門，就是情有可原了。
這孩子沒有如他父親一般走上歧路，很好，很好。
唯獨黃蓉冷眼旁觀高天心翻手為云，覆手為雨，心中知道這一回全真教是栽了。
高天心的師門傳承應該做不得假，先天功和王重陽的親筆書信有證，但不知為何此人跟全真教甚是不對付。
不過黃蓉與全真教同樣沒有什么交情。當年全真七子擺天罡北斗陣圍攻黃藥師。丘處機又曾堅決地將以穆念慈許配給郭靖。都曾令她大為不快。
因此黃蓉自然沒必要為全真出頭，與高天心過不去，便袖手旁觀。
眾人反應各不相同之際，高天心猶自嘆了口氣：“志平瘋了，恐怕也是趙志敬所為，可惜可惜…”
好嘛，尹志平的瘋癲也栽在趙志敬頭上。
如此一來，當真是撇得干干凈凈了。
“你們退下吧。管教不力之處，好好反省一二！”語罷，高天心拂袖轉身，再不看全真教四人。
郝大通面色灰敗，孫不二身子劇烈地晃了晃，與申志凡、崔志方齊齊施禮：“是！”
全真教四人一離開，大廳內頓時再熱鬧一分。
眾人就著蒙古人策反趙志敬一事，大肆痛斥對方的陰狠與兇殘，自然而然的，就提到了高天心清理門戶的英明。
連帶著楊過。都成為了忍辱負重、揭穿陰謀的小英雄，楊過自小受盡委屈。遭遇無數折辱輕賤，今日方得揚眉吐氣，一開始過于興奮，頗有些失態。
不過漸漸的，他也變得不亢不卑起來，等到話題引到別的方面，告了罪，與高天心一起朝客房的方向走去。
黃蓉見了目光閃了閃，悄悄地跟了上去。
“高大哥，原來你是重陽真人的師弟，怪不得那時洪老前輩也提過，你們的輩分其實相當，那兩個…老道還想為難你，真是可笑！”
路上，楊過回憶起華山上的事情，開懷笑道。
“他們要不主動找上門來，我也懶得打他們臉…”高天心搖了搖頭。
他確實是作此打算。
實際上，如果想要借著王重陽師弟的名頭，那之前的種種行事會簡單不少，不過高天心不喜全真教，也懶得借助他們的勢。
他自有一分傲氣，能夠憑借自己的本事，完成連續隱藏任務！
本來大家是井水不犯河水，但既然全真教找上門來，那也別怪他不客氣了…
下一刻，高天心望著楊過臉上夾雜著羨慕與落寞的神情，突然道：“你覺得師門傳承，身世背景，很重要嗎？”
楊過緩緩地搖了搖頭：“我們當然要靠自己，只不過…只不過…”
只不過什么，他也說不上來了。
其實楊過對自己的身世一直很自慚形穢，這還是在他不知道楊康是什么貨色的情況下。
而師門傳承方面，先想拜郭靖為師，黃蓉容不下他；被送到全真，吃盡了苦頭；入了古墓，總算苦盡甘來，但現在又與小龍女分別，不知何時才是再見之日…
這一刻，楊過確實被勾起了愁思，眉宇間漸漸浮現出憤世嫉俗之色。
“你對郭大俠黃幫主夫婦很是熟悉吧…”冷不防高天心轉向大廳的位置，悠然地道，“那我問你，郭大俠的父親是誰？”
楊過怔了怔：“我…我不知道。”
高天心道：“那黃幫主的父親呢？”
楊過毫不遲疑：“桃花島黃島主啊！”
高天心再問：“那為什么你知道黃島主，卻不知郭大俠的父親？”
“因為…因為…”楊過有些囁嚅，高天心卻直言不諱地代他回答，“因為郭大俠的成就遠比他的父親要大，江湖人稱他為當世大俠，從不叫某某人之子。”
“而黃幫主仍舊不及黃島主的成就，談到她時，難免要提及黃島主，甚至還有郭大俠。”
“師門傳承同樣如此，當你成就輝煌，世間無雙，你出身的門派只會與有榮焉，而若你不爭氣，不成材，也只能永遠頂著一個某某門下弟子的名號見人了…”
楊過聽了，低下頭去，露出沉思之色。
這話其實有些歪理，并不完全正確，但不遠處一道身影閃過，黃蓉卻是無聲無息地退走。
等到她回到前廳了，方才露出沉吟之色：“好厲害的年輕人，這話明對楊過，實際上是給我聽的？”
“做好自己，人不負我，我不負人，已是難得，更多的呢，等你日后經歷了，再談也不遲…”
高天心嘴角微微揚起，說完后，見得小仙女龍在拐角朝他揮手，已是準備過去。
不料正好提到黃藥師，讓楊過如夢初醒，一下子抓住他的衣袖：
“對啦對啦，我差點忘了正事，高大哥，桃花島黃島主托我向你轉述一門絕技，以作治好曲姑娘的答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