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能是知道洪濤正在四處學習騙術,或者是心靈感應,第二天洪濤帶著勞動號的人去食堂打飯,齊雜務也正好來打飯,于是洪濤從齊雜務嘴里得知了一個算是好消息的消息吧,歐陽清來了!他是早上被送到這里的,正好趕上齊雜務跟著管教去接人,剛一點名,齊雜務就發現了這個熟悉的名字。
為了保險起見,齊雜務還找機會偷偷問了這個叫歐陽清的人一聲,認識不認識一個叫洪濤的的人,結果你猜這個歐陽清咋回答的,真是滑頭透頂了,他居然只說以前在看守所一起待過!這個孫子是怕洪濤也玩現了然后連累到他!丫的渾身都長滿了心眼。
不過最終他并沒被安排到一樓,而是上了三樓,這個問題齊雜務就無能為力了,名單都是管教安排的,他一個雜務,沒這個權利,就算洪濤去了也沒戲,混得再好你也是犯人,這個身份時刻不能忘。
時隔幾個月,再看到歐陽清這個大騙子,他基本還是那個德性,安安靜靜、干干瘦瘦的,穿著一身暗藍色棉襖棉褲,規規矩矩的坐在床板上,整個人看上去很老實。如果仔細看你才會發現,他那一雙眼珠子可一刻都沒閑著過,看看這個、看看那個,只要有人說話,他就把注意力集中過去聽幾耳朵。
“哎,老王,這幾個新來的怎么都沒外衣啊?”洪濤跟著三樓打飯的隊伍進入了西筒監區,然后在三號監室發現了歐陽清,不過他沒貿然進去,而是躲在門外邊小聲的問這個屋子的學習號。
“哎呦,濤哥…您怎么有功夫上我這兒來啦?嗨,我這個屋算是沒治了。來了兩個橫的,聽說和一隊的老苗是哥們,老苗還專門來這兒看過他們。也和我打了招呼,您說我還能說啥。現在屋子基本是他們兩個說了算。我尼瑪就是一個擺設,他們下手也狠,除了我之外,誰都切,連tm襪子都不放過,也不知道他們攢那么多東西留著干嘛用。”屋里的學習號背靠著墻等著打飯呢,聽見身后有人喊他,回頭一看是洪濤。趕緊下了板兒湊到門口,小聲和洪濤匯報起來。
“哦,老苗這個手可伸得夠長的啊,我看看他這兩個哥們長啥樣,哪天碰上我得躲著,咱這小胳膊小腿的可惹不起…”洪濤除了前些日子每天早上學狼叫之外很少上三樓來,和這里的雜務還算熟悉,但是和每個屋的學習號頂多就是一個買賣關系,不太熟。所以他才不會去接這個茬兒呢,老苗就是汽修隊那個單獨住工廠里的犯人。說起來這也算是他的前輩了,多一事兒不如少一事兒。如果真是他哥們把歐陽清的新衣服切了,洪濤也不打算說什么。切就切了吧,你能切我也能切,隨便找個身材差不多的新犯人,歐陽清轉眼兒還是一身新衣服。
“…老王,他們就兩個人?”洪濤從門外探進半個腦袋往里看了看,在靠窗臺位置坐著的那兩個人,一高一矮,他看著有點兒眼熟,尤其那個高個子。嘴角有道疤,雖然不太明顯。但是把嘴角拉得稍微有點向下垂。
“哦,對了。他們是三個人,還一個去一中隊了,以前是五號的,剛來不到一個月就被一中隊要走了,聽說是會修車。”學習號聽洪濤這么一問,立刻想了起來。
“他腦袋上是不是有這么長一個刀疤?”洪濤一邊說,一邊用手在自己腦袋上比劃著。
“對對,長得挺兇的,濤哥您認識他們?”學習號臉上的表情更苦了,如果他們再和洪濤認識,那他這個學習號當不當就沒啥指望了,相比起來,洪扒皮的名號在轉運隊更好使,雖然他沒干過啥壞事,但是這個名聲吧,傳著傳著就變味兒。
“不太熟…老王,那個新來的瘦子是我朋友,他既然在你號子里,那我只能也拜托你了,我先帶他去抽根煙,麻煩你把他衣服要回來,然后找人幫他打個飯。”洪濤聽了學習號的描述,立刻就認定了,這兩個家伙就是在看守所里和自己因為搶鋪位打架的那三個人,高個子就是讓自己捏住了小腿的那個,矮個子就是讓王大力按在地板上猛捶的那個,而他們的那個刀疤頭大哥,現在已經去一中隊了。
自己其實已經忘了他們的存在,不過現在看來,當初他們在看守所里說的那些狠話,也不是無的放矢,他們確實在這里有不少關系。雖然這個托兒可能不在轉運隊,但是能搭上老苗那根線也算不軟了,和老苗比起來,自己只不過就是一個后起之秀。雖然勢頭很猛,但是在這里待的時間太短,以后的刑期也太短,并沒什么太大的優勢。
不過洪濤覺得這兩個家伙肯定知道自己的存在,雖然自己并不經常上三樓來溜達,但是也不是沒來過,甚至還和他們隊長在集體看電視的時候聊過天,有時候放煙毛的時候他也給三樓的雜務送過東西。洪濤認不出來他們是因為沒留意看,可是他們應該是留意看過自己的,就憑自己這個讓人過目不忘的帥勁兒,他們也應該不會認不出來自己。之所以沒來找自己麻煩,估計是他們覺得現在不是時候,尤其是在轉運隊里,他們頂多算個轉著圈的關系戶,真要較上勁兒,一個雜務就能把他們折騰得胡說八道,所以他們暫時避開了洪濤的風頭,不去招惹他。
洪濤絕不認為這三個人會忘了和自己的仇恨,自己忘了他們都忘不了。他們根本就不是那種愿意退一步的人,所以洪濤琢磨了琢磨,還是先不和他們照面,他打算給他們來個狠的,一下子就得把他們弄趴下,永遠也翻不過來身才好。總之如果他們去了別的中隊,洪濤可以不去惹,但是只要是在轉運隊里,洪濤就不能容下他們。
如果給了他們這個慢慢托關系往上混的機會,說不定哪天他們也突然成了學習號甚至雜務。等到那時候,再想把他們打趴下,難度就非常大了。一旦成了那種局面,自己在轉運隊里就會遭到極大的挑戰,他們兩個就算折磨不了自己,也會處處和自己為難的,這種暗斗的局面洪濤不愿意見到。
“哎呦喂,洪哥…你可想死我啦!看樣子您這是成啦?!”洪濤說完之后,就獨自去了水房里等著,隔了一小會兒,穿著一身兒新衣服的歐陽清也縮頭縮腦的鉆了進來,當他看到水房里站著的洪濤時,臉上真是綻放出了笑容,想過來和洪濤親熱親熱,但是又不敢,站在原地直蹦高。
“別激動啊,歐陽,你也算是闖過大江南北的了,這點兒小事兒還不至于吧?”洪濤對這個騙子是又喜歡又忌憚。
要說喜歡吧,當時如果沒有他給自己出的這個主意,自己現在說不定還在監室里坐著呢,就算靠著家里有錢、多托幾個人,頂多也就是混個學習號當,畢竟沒有勞改局和這里的直接關系可托,所以在這件事兒里,歐陽清這個家伙確實值得喜歡一下。
要說忌憚吧,這些日子洪濤聽到的騙子故事太多了,對他們這種把誰都不當人的家伙真是不想過分接近。他們誰都能騙啊,連自己爹媽、老婆都不放過,你說他能對你有多忠誠?說不定那天就把你賣嘍,誰愿意身邊老趴著一條毒蛇!很難養熟啊!
“太至于啦…太至于啦…就我這個小身子骨,下到圈里別用三年,三個月就我得直不起腰來了。現在有了您,我總算能不用下圈了,真的搞成啦?”歐陽清越說越激動,最后終于拉住了洪濤的手,不住的晃動。
“你再敢拉我手,我就讓你生不如死!先抽根煙…別蹲著抽,不怕抽暈了啊!”洪濤咬著后槽牙對這條毒蛇發出了警告,然后遞給他一根煙,并且給他點上,再告訴他一個正確的抽煙姿勢,很多從看守所新來的犯人由于長時間沒接觸香煙,一下抽的太猛,造成大腦缺氧,再一站起來,直接就暈了。
“我明白、我明白,嘿嘿嘿嘿…洪哥,您打算把我往哪兒安排啊,是不是讓我也當個學習號啥的,我tm真想過過欺負人的癮啊!”歐陽清逐漸平靜了下來,直接就和洪濤要上了好處。
“你怎么知道我要安排你?萬一我反悔了呢?”洪濤看著他得意洋洋的樣子,就有點后悔自己來早了,應該讓他在監室吃幾天苦再說。
“您不是那種人,您是正派人,您是干大事情的,說真的,從我第一眼看見您那時起,我就看出來了,您以后絕對不是凡人。這次進來,只不過是老天爺對您的一個考驗,這個人吧…”歐陽清幾口煙下去,算是完全恢復過來了,嘴皮子又開始好使了起來,準備向洪濤噴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