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句整理內務,整個筒道里六個監室外加雜務室就都忙活開了,擦玻璃、擦地比較簡單,整理被褥就比較麻煩了。這里的被褥不再像看守所里那樣都堆放在一起,而是和軍營里一樣,就放在每個人的鋪位上。平時沒事兒的時候,管教也不會要求太高,只要疊放整齊就沒事兒了,但是一旦要進行檢查,那這些被褥就得和當兵一樣,都弄成豆腐塊才可以!
洪濤會弄豆腐塊嗎?肯定是不會啊,而且他那條被子還是絲棉的,根本就捏不出棱角來,費了半天力氣,被子還是軟塌塌的,豆腐到是豆腐,只不過是踩了一腳的豆腐。也不光是他自己這樣,王大力也跟著他倒霉,他的被褥也是洪濤給他的,洪濤這邊啥情況,他那邊也是啥情況。
“洪哥…你那個被子不成,還是用我的吧…小雞仔,你去幫著弄!”就在洪濤一籌莫展的時候,學習號老柳說話了,他趴到鋪底下,拿出來兩條很單薄的被子,然后沖昨天幫洪濤洗衣服那個小伙子你一努嘴。
要不說術業有專攻呢,那個小伙子拿過那兩條被子,三下五除二就給疊好了,然后拿起半碗水,開始往上噴,一邊噴一邊連拍帶捏,很快就弄好了一個,放到了洪濤的褥子上,嘿,真和刀切的一樣。然后沒幾分鐘,也把王大力那個∫n長∫n風∫n文∫n學,ww$↑⊥t弄好了,順便還幫兩個人把他們原來的被子都放到了鋪位下面藏了起來。
“老柳,搜出去那些東西,都是號里人做的?”對于這件事。洪濤記在了心里,既然人家愿意幫自己。不管出于什么目的,以后找機會還上就是。而且這不是一句空話,這種機會以后會很多的,所以不用忙于立刻兌現。整理完了內務,洪濤站在門口,一邊看著幾個犯人在筒道里拖地,一邊和門內的學習號閑聊。
“嗨,閑著沒事兒,做著玩唄,都不是啥值錢玩意。就是找點事兒消耗時間,忙著忙著,這一天就過去啦…”老柳很隨意的回答著。
“那些玩意都是用什么做的?材料從哪兒找呢?”洪濤主要不是問的它們是為什么被做出來的,而是好奇是用什么東西做出來的。
“哦,那個金屬牌牌是用五分錢鋼镚磨出來的,兩面都磨光滑了,然后用布沾著牙膏拋光,再用縫衣服針在上面砸出小坑,很多小坑連在一起。就是一幅畫了。你別看說著容易,這可是一門手藝,一個小坑砸歪了,這個小牌兒也就廢了。還有那些透明象棋。那是用牙刷把磨出來的,找同樣的牙刷把,然后斷成幾節。每一節磨成一個棋子,來你看看這里。鐵杵磨成針了吧?”老柳還挺好聊天,一邊給洪濤介紹這些東西的制作工藝。一邊兒還帶著洪濤走到屋子最里面,指著窗臺和地面讓洪濤看。
“有點意思,地上是粗砂紙,窗臺是細砂紙是吧?那個掛毯是怎么弄出來的?”洪濤按照老柳所指的地方看了看,地面和窗臺上的水泥材質好像不太相同,地面更粗糙一些,估計是沙子含量更高吧,正好等于是兩種粗細不同的砂輪了。
“那個玩意一個人弄不了,得好幾個人一起弄,原料就是咱們用的毛巾。從毛巾上把棉線抽出來,然后專門有人負責搓線,不同顏色、不同粗細的線都得搓,有的當筋線,有的當編織線,然后再由手藝最好的兩個人負責編織。我見過最大的掛毯就在劉中辦公室墻上掛著呢,兩米見方的圖案,有機會您可以去看看,挺漂亮的。”老柳連說帶比劃的又給洪濤介紹了一下那些掛毯的生產工藝。
“您說我要是也想做一條掛毯,成不成?”洪濤有點動心了,雖然那些小雕刻、小飾品也都很精致,但是只有這種掛毯最有紀念意義,他不想一年多以后拍拍屁股就走了,這段經歷他得記一輩子,既然沒有相機可以記錄下來,那換一種方式也不是不可以。
“哎呀,人手倒是有,三號和咱們屋里都有會編這個的,不過材料不好找啊,這得用上百條毛巾才成,而且顏色還得合適,很難湊,您要真想做,那以后來新人的時候,您就得下手狠一點兒了。”老柳伸出手,擺了一個用刀往下切的架勢。
“…嗨,靠那個得什么時候能湊齊啊,咱也不用毛巾,趕明兒我給你找絲線來,需要什么顏色的就弄什么顏色,他們編棉線的,咱編絲線的。你先找人給我出張圖樣,我就要這個樓為背景,再能編上幾個字兒就更好了,您能找到人手嗎?”洪濤大概明白這些編掛毯的毛巾是從哪兒來的了,原來都是切那些新來的犯人的,那些新人在電視房里被雜務搜刮一遍,到了號子里還得被這些老人再搜刮一遍,估計也剩不下什么玩意了,怪不得在看守所里問到的很多人都說南大樓這里不是人待的地方呢,估計他們也是被殘酷搜刮過的。
不過洪濤可不想去干那種事兒,壞蛋可以當,但是要看當壞蛋能換來什么。如果光是為了百十條毛巾的話,洪濤覺得不值當去舍這個臉,等和轉運中隊合資的家具廠一到位,多送點毛巾進來應該不是難事。況且他也不想用什么毛巾造棉線去當原料,那是逼不得已,找不到其它棉線來源。自己這個不同啊,弄點絲線來編一個絲綢掛毯,不比純棉的好看嗎?
“那沒問題,洪哥您能搞來原料,我就能幫您找到人手,質量您放心,手藝不好的咱都不讓他沾邊。”老柳一聽洪濤這個話茬,立馬拍著胸脯保證了工程質量。
做為一名老炮,他能從洪濤話里聽出另一層意思,那就是這位新來的雜務能量很大,不光能在剛到這里的頭一天就當上了雜務,不光能頭一天當上雜務就把兩位隊長哄得團團轉,以后還有更厲害的手段,這樣的雜務還不趕緊抱大腿等什么呢!
吃過了早飯之后,劉中果然來檢查內務了,臉上的表情很嚴肅,看來隊里出了這種事情,他也是很頭疼的。和他一起來的,還有一位比他歲數好像還要大一些的大個子管教,看他們兩個的神情和說話方式,洪濤判斷這位應該就是還不曾謀面的那位中隊指導員,韓指!陪著他們一起的,是一位中年獄警,這位應該就是一樓東筒三位值班獄警里的那位李隊長了,果然和孫雜物介紹的一樣,他不茍言笑,很沉穩也很沉悶,看上去不太好相處。
檢查結束之后,筒道里又恢復日常狀態,中隊長對于筒道的管理工作還算滿意,至于樓上昨晚出現的問題,他并沒遷怒到一樓來。不過李隊長并沒因此而放松要求,筒道里六間監室都是敞著大門,每個人按照自己的位置坐在木板鋪上,由學習號拿著監規帶頭學習。
“你是新來的雜務?”當李隊長看到站在墻邊的洪濤和他胳膊上的紅箍之后,坐在椅子上看著洪濤問。
“報告隊長,我叫洪濤,是新來的雜務!”洪濤這回可不敢嬉皮笑臉了,拿出在看守所里學來的那一套,立正大聲回答問題。不管這里是不是這個規矩,反正多遵守規矩應該是沒錯的,按照他對李隊長這種人的理解,他們應該更喜歡循規蹈矩,而不喜歡太隨意。
“嗯,雜務工作很重要,責任也很艱巨,高隊長和我說了,你已經連續值了兩個班兒,這種態度很好,盡快把工作熟悉,嚴格遵守監規,要給其他犯人做出一個表率,爭取立功表現,也能早日返回社會,做一個對社會有用的人。”李隊長這套說辭比高隊長熟練多了,甚至比那位郝副中隊長都熟練,說得陰陽頓挫,不帶打磕巴的。
“是,我一定努力完成本職工作,請政府看我的表現!”洪濤覺得自己在這里再待一年,就可以進入官場混一混了,他以前是把瞎話當真話說,只求真,但是現在開始進入求情的境界了,不光要說的真,還得說得動情!
“先去休息吧,晚上還要值班呢…唉,你干嘛去?雜務室在這邊兒!”李隊對洪濤的態度還算滿意,也不打算多說什么,揮手讓洪濤去睡覺,不過看到洪濤直接往一號監室里走,又叫住了他。
“李隊…屋里沒床位了,昨天送了好幾撥人來,晚上又出事兒了,一直還沒來的及騰地方…”這個班又趕上孫雜物了,他也倒霉,每次遇到這個問題,全得他出頭來解釋。
“哦…你去吧…”李隊長雖然看上去是個黑面包公,但是一點兒都不傻,對于這里面的彎彎繞他也不去插手。
洪濤確實是困了,從前天晚上睡了半宿覺之后,已經一天多沒合眼了。縱使是來到一個新地方,他也沒那么多想法了,剛躺倒自己鋪位上,沒幾分鐘就睡著了,而且這一覺睡得還挺香,再次睜眼時外面的天色已經漸暗,筒道里傳出了鐵柵欄門開啟的聲音,晚飯都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