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謝大盟!謝謝趙無恤2014、ufgw、無未來限可能、里跡奇、虛假行者、強520)
咕咕,咕咕。
蘆葦澤某處發出聲聲鳥鳴,過了一會,另一處的蘆葦中分,現出一人,仔細看去,竟是曹丕。
前方蘆葦沙沙作響,曹丕警惕按劍,不久現出兩個曹卒,躬身行禮,曹丕這才松了口氣,轉身恭聲道:“阿翁,無事,可以出來了。”
蘆葦急劇搖晃,先鉆出數名曹卒,按刀四顧,其后跟著一人——如果不是曹丕的稱呼,幾乎令人不敢相信這是曹操。
梁冠不正,發髻散亂,形容憔悴,臉上道道草葉劃痕,衣衫處處勾破,腰腿以下,全是黑色淤泥,要多狼狽有多狼狽。這是曹操?呃,還真是曹操,從那依舊從容鎮定的神情可以確認,也只有歷經磨難,心志砥礪如石的曹操,才會在如此險境,依然淡定自若。
險境?的確是險境,從壽春慘敗至今,曹操已經連續五天五夜逃亡。這情形,令他想起十年前陳留起兵,兵敗滎陽時的危困。這五天的驚險狼狽,比他過去五年加起來都多,整個過程,宛如噩夢。
那一日,曹操得夏侯淵之助,逃回淮上大營,屁股還沒坐穩,就接到一個令他差點暈厥的消息:西曲陽失守,毛玠被俘,曹洪授首,首級被懸于西曲陽北門。
“子廉啊!”曹操當場就嚎開了,幾次暈厥,連得知長子身死消息時,都沒見他那么傷心。
西曲陽一失守,三角防御失去一角,隨時會被龍狼軍從中切入,將淮上大營與當涂之間的聯系切斷,進而分割包圍。當務之急,就是兩軍匯合。而此時,龍狼軍已從壽春、西曲陽、淮水,三面包圍過來。曹操的淮上大營,隨時有可能面臨被包餃子的危險。
這時的曹操,面臨兩個選擇:是棄營奔當涂,還是棄當涂守營?
從馬悍到李典,都認為曹操會棄營奔當涂,畢竟當涂是縣城,防御性非營寨可比。而且當涂對面就是曹軍控制的豫州平阿縣,中間只隔了一條淮水,渡河逃歸什么的都方便。
果然,午后曹軍拔營而出,向當涂奔去。而當涂那邊,曹丕也率數百卒前來迎接。
與此同時,一支曹軍使者隊伍向南而行,來到西曲陽城下,向馬悍提出愿以千金贖回曹洪的頭顱及尸身。
馬悍懸首,目的也只為震懾曹軍,如今目的已達到,也不為己甚,同意交換。
那支使者隊換回曹洪尸首后,聲稱要將曹洪葬于淝水之畔。當使者隊渡過淝水,進入芍陂之后,卻突然消失了。
芍陂這個地名,一般人絕對想不到,這是一個大湖泊的名字。這個湖泊東有淝水,西有比水注入,面積極為寬闊,有多寬闊呢?有個對比。在芍陂東南百余里外,就是大名鼎鼎的湖泊“巢湖”,此時巢湖的面積,就跟芍陂差不多。
此地蘆葦連天,沼澤處處,千人入內,萬人難尋。
埋個死人還用得著跑進這鬼打墻的地方么?
察覺有異的馬悍,立即派出一支搜尋小隊,在當地向導的帶領下,沿使者隊的痕跡,一路追蹤。
當天夜里,搜尋小隊還沒報告結果,當涂那邊卻傳來一個驚人消息:曹操、夏侯淵、朱靈與曹丕會合后,根本沒進城,更未渡淮水,而是轉而向南,從西曲陽與陰陵之間穿插而過,折向淝水而去。
當此時,李典橫江,甘寧、張郃揮師從兩面包抄,怎都沒想到,曹軍竟然不往北去,而是南下。結果阻攔不及,只截住曹軍的后軍,迅速擊潰,俘敵過千,收其輜重。不過這輜重多是沒啥用的行軍帳篷及破舊兵器,所俘之敵,也多為輔兵及役夫。
于是甘寧與張郃兵分兩路,甘寧追擊,張郃攻城。
此時當涂早已人去樓空,只留下幾百羸弱殘卒。張郃率八百大戟士攻城,簡直是牛刀殺…蛙,輕易攻取。
甘寧所率的巴蜀悍卒與山越兵都是擅于長途疾行的軍隊,很快就追上曹軍,雙方且戰且走,廝殺不休。直到馬悍親率三百將軍衛隊馳援,終于擊潰曹軍。
夏侯淵、曹丕率僅有的四百騎突圍而逃。
陳到與甘寧同時突陣,殺到曹軍大纛下,捉住了曹操——直到這時,大伙才發現,這哪是曹操,不過是一個穿著老曹的衣服,長得有點像曹操的家伙罷了。
這個時候,要是馬悍還沒明白過來,那智商就得充值了——曹操壓根不在隊伍里,而是在當日討還曹洪尸首的使者隊里。所以,那支使者隊進入芍陂不是葬人,而是潛逃。
由于假曹操成功吸引了大軍主力,這才使得夏侯淵與曹丕得以突圍,成功逃往淝水。
此戰雖未擒拿敵酋,卻也大有收獲,至少截住了曹操全部兵力。最后,被困的曹軍另一員大將朱靈,率三千幾近崩潰的曹卒,棄械請降。
至此,曹操在淮南的二萬五千兵馬,除逃走五百余人馬之外,俱灰飛煙滅,曹操差點被打成光桿。
此戰之后,馬悍與郭嘉、荀攸、甘寧、陳到等人分析曹操、夏侯淵等能從包圍圈脫逃的原因,都認為他們犯了個經驗主義錯誤。以為曹操必定急于北上返譙,沒想到曹操如此果斷,舍近求遠,不渡淮水,不過長江,反而南下。
現在,問題來了,曹操南下西向,他的目標是哪里?是賊心不死,覷機渡淮,還是干脆向西進入荊州?
郭嘉、荀攸、陳到都認為曹操會進入荊州,而甘寧則認為曹操會渡淮水。
最后馬悍支持了大多數,理由很簡單:曹操之所以舍近求遠,不肯在當涂渡淮,不是他非要表現什么兵法謀略,而是因為從壽春至鐘離這上百里水面,已然全被龍狼水軍截斷。曹操水上力量非常薄弱,如果強行渡河,難逃覆滅,自個也不能幸免。
自知無力突破江面封鎖的曹操,只能舍近求遠。至于為何不會再尋求渡江,從淮水西段跑到汝南,原因就更簡單了——汝南、譙郡,包括整個豫州,很快就會成為馬悍囊中之物。他曹操的膽得有多肥,才敢憑這點人馬又鉆進馬悍的囊中啊!
“追蹤、搜殺是我的強項,看來得我親自出馬了。”馬悍向郭、荀、甘三人致禮道,“九江之事,就拜托諸位了。”
馬悍拒絕了甘寧再三請求,自率三百將軍衛隊,追殺曹操。這不是他托大,也不是他要與手下爭功,而是在茫茫蕩澤里搜尋一支數百人的軍隊,他確實比甘寧的勝算大得多。如果讓甘寧去搜,他那千把號人撒進蕩澤里連個泡都不冒一個,搞不好還會被曹操吃掉。
所以,只能是馬悍出馬。從這時開始,曹操悲催了。
曹操是在第三天才終于與夏侯淵、曹丕等四百騎匯合。劫后余生,本當歡慶,但隨之而來的,就是遁著夏侯淵騎兵蹤跡追殺而來的馬悍與他的龍狼悍騎。
如果曹操沒與夏侯淵匯合,馬悍搜索起來也很費勁,這湖泊蕩澤實在太大了。不過,夏侯淵暴露了行蹤,順帶牽出了曹操。將軍衛隊里,一半悍騎都是牧馬好手,別忘了他們原本的身份可是漢奴,每天的工作就是牧馬放羊。搜索人蹤可能差些,但追蹤馬跡,個頂個一流。
結果是歡聲未歇,大敵殺到。如果不是地形復雜,兼有快馬,更有夏侯淵拚死相護,曹操妥妥完蛋。
從那一刻開始,馬悍就象附骨之蛆,甭管曹操在哪里,躲藏得多隱秘,只他一停歇,不超過一時三刻,那支可怖的騎兵必定殺至,從不爽約。搞得曹操與他的兵馬吃不飽睡不好,一日數驚,風聲鶴唳,連拉個屎都得豎起耳朵。
夏侯淵也是三國名將中,運用騎兵戰術堪稱一流的戰將,但他指揮著四百騎兵,與龍狼悍騎在三日內交手七次,七戰七敗。每一次都在承受著箭矢風暴的洗禮,追又追不上,打又打不著。如果不是有復雜的蕩澤,遮天敝日的蘆葦做掩護,而是在平原之上,四百騎兵早死絕了。饒是如此,三天下來,也被干掉大半,只剩下百余騎。
曹操、夏侯淵心痛得直抽搐,這支騎兵,可是曹仁留下的淮、泗游俠兒精銳啊。起兵十年來,這支騎兵一直是曹軍中堅力量,立過無數功勛,更逃過如下邳之戰那樣的大劫,沒想到,最后竟幾乎全折在這茫茫蕩澤里。
這是逃亡的第六天,曹操終于走出了芍陂,在曹丕與侍衛的攙扶下,深一腳、淺一腳淌出蘆葦澤,喘著粗氣扶著岸邊的樹干,引頸遠眺。望著遠處那隱隱約約的城墻線,喃喃道:“那是廬江的安風縣城了吧?”
“是啊,但愿…”曹丕話沒說完,安風方向便奔來數人,為首正是被派去打探消息的許褚。
許褚向曹操行了一禮,嗡聲嗡氣道:“安風城墻已毀,城內只有少許流民,再無其余。”
曹操父子面面相覷,一時無語。
過得一會,蕩澤岸沿的沙磧地上飛馳而來近百騎,為首正是夏侯淵,不過此時他臉色難看,肩膀插著一支箭矢。身后的騎兵們也有不少帶傷。
接下來自是好一番折騰,首先自然是為夏侯淵拔箭換藥,幸好箭矢入肉不深,只是皮肉之傷。
曹操巡視撫慰了一番騎兵們,然后來到夏侯淵面前坐下,沉痛道:“又折了十三騎?”
夏侯淵默然點頭。
曹操望著前方丘陵起伏,道路平坦的地形,眉頭擰得緊緊:“一旦失去蕩澤掩護,再次遭遇,只怕難以脫身…”
夏侯淵直言不諱:“若與這支騎兵在平原遭遇,必全軍覆沒。”
曹操緊緊握拳,直直盯住水面,仿佛要看穿水底深處,一字一頓:“既如此,我們就打一場伏擊,教馬悍知難而退,莫當曹某人好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