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謝大盟,總有鼓勵!謝謝趙無恤2014、ufgw、光輝的憲章磨沙瓶、123996、soleil安西的門徒1、真不知道叫啥了,多謝盛情!)
呂布死了。
戰神終于戰死,實現了他馬革裹尸的誓言。
馬悍在白門樓頂看得清清楚楚,那個被扎得象刺猬一樣的雄軀迄立不倒,周圍重重曹兵,矛戟如林,整整一刻時,竟無人敢上前查看生死。
呂布襲曹的時間其實非常短,短到馬悍根本無法救援,他所能做的,就是盡可能不讓曹兵戮尸。馬悍已經將狼牙箭一支支插在瓦縫間的木檁上,一旦曹兵有所動作,他就會重演當初百丈崖人肉機關槍那一幕,務必不令呂布尸身殘毀。
所幸的是,馬悍擔心的事一直沒發生。
呂布死了,曹操毫發無損,似乎他的死沒有價值。但是,沒有人比曹操更明白,呂布這頭“瘋牛”闖入他的“瓷器店”,造成何等嚴重的損失,幾乎比殺了他還讓他難受。
典韋死了、曹仁死了、曹休死了、程昱重傷、荀彧臥床、夏侯淵受創…與呂布交手的人中,只有一個許褚,雖然遍體皆創,卻依然生龍活虎。呃,還有滿寵,他被坍塌的受降臺掩埋,斷了好幾根骨頭,也是重傷號。如果再加上下邳城中被俘的于禁,被殺的史渙、路招…曹操可以吐血了。
這一個個傷亡名單,俱是兗州集團的精華,平時死傷一個都會讓曹操心痛半天,眼下俱毀于一旦。如果問曹操此刻最想做的是什么,那就是將呂布與馬悍挫骨揚灰。
但曹操在咯出兩口血后,卻下了一道命令:“不要動呂布的尸體,任之保持原狀。”
如果程昱、荀彧在,定會明白曹操這么做的用意。如果曹休還活著,定會問孟父為何這么做。但是,沒有人問,也沒有會意的笑容。這一刻,曹操突然感到一種從未有過的孤獨與悲涼。
但可悲的是,曹操甚至連玩情懷的時間都沒有。
因為,馬悍要進攻了。
呂布之死,激起了下邳軍的無比悲憤。張遼不顧城內混亂未休,幾次提出要將城讓給馬悍軍隊駐守,自率兵馬出城與曹軍決戰,但馬悍拒絕了。他要的不是下邳城,而是這支百戰精兵;他要的不止是這支軍隊的降服,更要他們的歸心。
張遼最后說道:“好,我留下,但他們一定要去。”張遼手指處,正是呂布軍精銳中的精銳——三百并州鐵騎。
于是,馬悍留下張遼、陳到、陶應收拾下邳殘局并守城,親率陳登、管承、糜芳等七千聯軍,加上百名狼騎與三百鐵騎,進攻曹軍。
說實話,馬悍對這七千聯軍的戰斗力一直存疑,這些“士卒”大半是空有勇力卻從未上過戰場的家族私兵,即使是有搏殺經驗的郁州山兵,水戰能力也遠強于陸戰。如果馬悍沒有埋伏一著暗棋,斷不敢憑這烏合之眾與曹操百戰之兵對陣。
不過現在,馬悍已勝券在握,因為呂布幫了大忙,曹軍慘遭“斬首”。一支群龍無首的軍隊,比烏合之眾更不堪一擊。
這一點,馬悍明白,曹操更明白。
所以曹操根本不敢與戰,面對馬悍來勢洶洶,曹操下達的命令就是:“營軍掩護,三軍撤退回營。”
營軍就是聞警出動增援的守營大軍,這支軍隊以輔兵居多,領軍的三名將領都是帶宗族兵相投的別部校尉。正因他們的部屬多為族兵,所以不會因為曹營損失大將、謀士而氣沮恐慌,能讓他們恐慌的,只有家主陣亡,其他的人,管你去死。
現在,曹操只能指望這三支別部營軍頂住馬悍的攻勢。只要本軍安全撤回大營,調整部署,重整軍心,防守反擊,此戰縱未能贏,也不至于輸得太慘。
曹操的軍事素養極好,稍事觀察就看出馬悍這股大軍是三支人馬組合而成。旗幟駁雜,陣形不密,相互缺乏配合,陣與陣之間的結合部正是其弱點。如果不是因連折大將,三軍氣沮,無人指揮,曹操有把握幾個沖擊就能打垮對手。
可惜啊…
“可惜啊!”馬悍已經與大軍匯合,立于陣中,對侍衛阿蘇道,“曹操一定在嘆息,如果沒有呂奉先攪局,他一戰就能擊敗我。”
“我看也是。”阿蘇低聲嘀咕,“這都是些什么兵啊,連公孫度時期的老遼東卒都不如。若對手是咱們龍狼軍,只需一個沖鋒,就…哼哼。”
馬悍橫了阿蘇一眼:“有兵就不錯了,還挑三揀四?這些軍卒雖然打不了硬仗,但打順風仗還是沒問題的。連黃巾賊打順風仗都是出名的兇狠,我想這些私兵不會連黃巾都不如吧。”
阿蘇訝道:“順風仗?”
馬悍重重道:“順風仗!”
前方,曹軍三軍偃旗息鼓,緩緩向十余里外的大營撤退,而三支分別打著“李”、“呂”、“任”旗號的軍隊,則陸續于其側方列陣,布置拒馬、尖樁、木蒺藜,以防敵軍沖陣。
曹操率領的三軍人馬約為五千人,因為是受降,為了展現軍容,威懾下邳軍,所出俱為精銳,而且幾乎將全軍的甲具都集中配置。這等訓練有素的精兵,即便是在撤退時,也是層層掩護,步步為營,不教敵軍尋得一絲空隙。
馬悍遠遠觀看,暗暗點頭,曹操用兵,果然不凡,臨陣撤兵無懈可擊。就算他現下指揮的是龍狼軍,也找不到可以下嘴的地方。不過,老話怎么說來著——最堅固的堡壘,往往最容易從內部攻破。
呂布如此,曹操,同樣也是如此。
馬悍一霎不霎盯住曹軍撤退進展,心里默默計算,一刻時之后,突然開口:“差不多了,阿蘇,鳴鏑。”
鳴鏑就是響箭,在箭桿后部穿孔,向天射出,氣流過孔,振嘯發音,聲達數里,這是塞外胡人常用聯系的方式之一。
阿蘇不知為何要鳴鏑,但身為扈從,他從不問為什么。
阿蘇縱騎而出,取出二石弓,從箭囊里抽出一支系著紅線的箭矢,扣上弓弦,緩緩引弓指天。
阿蘇的舉動,也引起了隨軍后撤的曹操與夏侯淵的注意。
夏侯淵被呂布投中一戟,但他已先于呂布投戟之前,射傷其臂,故此呂布這一擲不足平日五成力道。加上夏侯淵身披堅甲,防護極好,這一戟入肉三分,雖傷不重。夏侯淵包扎完畢后,帶傷指揮大軍撤退。眼下只剩下他與族兄兩位難兄難弟了,他不幫忙誰會幫忙?
“他,還要玩什么花樣?”曹操已經有點驚弓之鳥了,看見一個遠遠對空射箭的,再不敢等閑視之。
馬悍這個“妖孽”,已經給曹操投下沉重的心理陰影。
正在擁擠的后軍指揮撤退的夏淵侯,順著行軍間道驅馬奔來,看到曹操一臉驚疑不定,強忍頰痛,高聲道:“孟德勿憂,這不是馬悍,使的也不是那張妖弓。天下間能射出七百步之矢者,唯此人此弓合一方可…”
話音未落,天空中傳來一聲奇異的尖嘯。所有曹兵不由自主停下腳步或放下手里活計,仰脖望天,有識貨者大聲道:“這是鳴鏑!”
曹操與夏侯淵也是識貨者,二人脊柱俱如過電般一麻,同時失聲道:“鳴鏑?難道還有伏兵?”
同一時刻,異變倏生,三支營軍中的“李”氏別部,倏然毫無征兆分別向曹操三軍與另兩支營軍:呂虔別部與任峻別部發動攻擊。
太突然了!太陰毒了!太致命了!
自古以來,最可怕、最致命的,就是這種臨陣倒戈。無論是多強的軍隊,都扛不住這來自側背的打擊。
在另一個時空,數百年后,大唐帝國與大食帝國決勝蔥嶺的怛羅斯之役時,強極一時,擁有大唐最優秀的將帥與最精銳的陌刀陣的唐軍,就栽在“盟友”葛邏祿人的臨陣倒戈一擊之下。
曹操的軍隊再精銳,也不可能與唐軍相比,而襲擊他的,則是比盟友更親密的下屬別部。
三千多手持矛戟斫刀的李氏宗兵,突然變臉沖入曹軍之中,刀戟俱下,如刈草般割倒一排又一排的曹兵。許多曹兵倒下時,手里的兵器還扛在肩上,臉上還凝固著驚愕表情…
當五千精銳大軍及數千營軍,被三千“袍澤”沖得七零八落,更慘遭瘋狂砍殺時,曹操臉白如紙,幾乎咬碎鋼牙,顫抖指向那“李”字大旗,切齒大呼:“李曼成!李典!吾誓殺之!”
曹操剛指天劃地發完毒誓,就被夏侯淵、許褚及一眾扈從簇擁著向大營狂逃,再慢一點,箭矢都快射到馬鞍子邊了。一行人馬急沖沖剛接近大營,便望見營內濃煙滾滾。
李典既于營外狙擊,又怎會不在營內黑手?雙管齊下,釜底抽薪,這才是李典的風格。
曹操與夏侯淵連苦也都叫不出了,策馬往西急逃,慌亂之中,除了不忘帶上荀彧、程昱兩重傷員。典韋、曹仁、曹休的尸體都棄于亂軍之中,連另一個奪下邳的大功臣滿寵,都被亂軍沖散了。
阿蘇射出那支鳴鏑之后,完全被這一箭的效果驚呆。豈止是他,下邳城上,七千聯軍,俱鴉雀無聲。
馬悍伸手在同樣發呆咽唾沫的旗號手面前晃了晃:“傳令,擊鼓,全軍出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