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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亭之外,兗州牧曹操,率手下名臣猛將,親迎馬悍,這面子當真給得不小。當這兩個三國一等一的梟雄首度相見時,彼此都是暗暗納罕。
在馬悍眼里,這曹操儀表堂堂,身軀壯胖,行止有度,顧盼生威,倒是很有一方州牧的威儀,唯一有損形象的是,似乎挫了一點。尤其在他身后四個身材或高大威猛,或挺拔清矍的人物映襯下,更顯得低人一頭。但縱是如此,你向人群中掃一眼,首先看到的就是他,這就是領袖氣質。
而在曹操眼中,這個遼東騎都尉的年輕英武,氣度軒昂,則令他頗為心折。心道難怪子孝一再說此人乃人杰,若不能收之,則當除之,果真如是。
馬悍的官職比曹操差了一大截,還好他一身甲胄,只是拱手躬身,向曹操致禮:“遼東騎都尉、領白狼城守馬悍,見過曹公,甲胄在身,恕未能行全禮。”馬悍這次一身重甲,可不象上次見袁紹那般故意為之,而是確確實實防護所需。
曹操大笑,趨步上前,毫不介意身處白狼悍騎之中,扶住馬悍兩膀,寬厚的手掌拍得盔甲披膊鐵葉啷啷直響,豪爽笑道:“操入仕二十載,見過少年英才不知凡幾,但如足下這般少年英銳者。寥寥可數。若為那許子將得知,不知會有何等佳評了。”
汝南許邵,字子將,以擅識人著稱,以月旦評議天下英才。但凡被他點評過的人,佳評則譽滿天下,差評則投薦無門,簡直可以影響一個人的一生。歷史上的太史慈,就是間接受害者(劉繇有言“吾若用子義,許子將必笑吾不識人”)。
曹操尚未發跡時。曾備厚禮恭請許邵為自己點評,但許邵不喜其人,不予置評。曹操可不是什么謙謙君子,很有幾分為達目的,不擇手段的狠勁。使手段威脅許邵。許不得已,評道:“君清平之奸賊,亂世之英雄耳。”阿瞞老兄這才爽歪歪地去了。
這個時代,想當官就要舉薦,想舉薦就要出名,想出名就得博出位,比如當隱士,或者守孝幾年(沒有相當的財力。當不了隱士,也不可能長期守孝,這是富人們玩的游戲)。然后再經名士名嘴一宣傳,士林皆聞,才會傳到官府、朝廷。再然后,恭喜你,等征辟令吧。
這也是馬悍在漠北威名赫赫,在遼境如雷貫耳。但到了中原,卻無人知曉的原因。輿論都掌握在士人手里。沒有他們的宣傳,很難獲得名聲并出頭。而馬悍此次徐州之行。恐怕會罕有的打破這一定勢。很快,他的大名就會傳揚于徐、兗、豫諸州之間,甚至通達京輔。故此曹操才有許子將評議之言。
曹操拍打的手掌很有力,不愧是戎馬州牧,笑容極熱忱,笑聲也極具感染力,很容易讓人心生好感。在這一點上,他與劉備還是很像的,都是那種有著天生領袖氣質的人物。
還好,馬悍本身也有那么一點類似的氣質,只是溫厚略少,鋒芒更顯。大家都屬同一極的,同極排斥,曹操的籠絡手段,對他不起做用。曹操的眼光很毒辣,也是一眼看出了隨行的趙云也是罕有的豪杰之士,也是大展手段。可惜,類似的手法,趙云已在劉備那里多次領略過,有相當免疫力了。曹操費了老半天勁,收效甚微。
當曹操親熱地執著馬悍與趙云手臂,轉身往長亭走時,才發現曹仁與一個猿臂蜂腰的將領正緊隨其后,神情充滿戒備,頓時沉下臉:“子孝,妙才,莫行此等下乘之舉。別忘了,這里是彭城。”
曹仁,又見面了,馬悍含笑向對方點點頭。曹仁也擠出笑臉,頷首回應。另一位,妙才?夏侯淵!馬悍饒有興味地打量這位與自己同級的曹軍騎都尉:年約三十許,身長七尺余,肩寬腿長,頭戴紅纓皮盔,披棕色扎甲,臉孔方正,眉目清朗,頜下三綹長須。若非全身披掛,很難想像,這樣一個帶著幾分書卷氣的中年人,竟然是一員將領,而是還是名將。
這時另外兩個身著青色官袍的中年人也向馬悍與趙云合袖致禮:
“兗州司馬荀彧,見過馬都尉。”
“兗州典軍從事韓浩,見過馬都尉。”
又是兩個重量級的人物!荀彧,三國頂級謀士之一啊!馬悍來到三國那么久,還沒真正見過這時代第一流的謀士,今天老曹是把家底亮出來,讓自己開眼來著。
曹操一邊走,一邊詢問馬悍與趙云的籍貫、家世,眉眼俱喜:太好了!這兩人都是寒門之士,非世家大族,拉攏的阻力一下少了許多。
這時,那三個前去辯認的徐州降官已急急返回,一齊向曹操長躬一禮:“恭喜使君,大仇得報!”
這就是說,張闿是真!
曹操哈哈大笑,旋即一臉悲戚,放開馬、趙二人,走出幾步,不顧泥塵,雙膝跪地,望空而拜:“大人在天有靈,佑得遼西雄杰擒得此獠,從今兒背方沾席矣。必以此獠之首級,祭于翁父之靈前!”
其余大小官員,同樣下拜,只有曹兵不動——這些士卒可不夠格。
在一眾下拜的官員中,有一人除悲戚之外,還多了一分慚愧——這自然就是韓浩了,原本他的任務就是抓捕張闿,沒想到在汝南轉了一大圈后,只斬殺數十幫兇,搶回部分財物之外,再無所獲。無奈返回之后,正無顏以應之際,得到史渙傳信。說是張闿就縛,驚喜之余,立馬趕來。如今已然確認,他的心頭一顆大石總算放下,對這位年輕的騎都尉充滿感激。
趙云以目請示。馬悍搖搖頭,他與老曹的關系還沒到這份上,又不打算結納深交,就別扮孫子了。
張闿的身份確定,下面就好談了。
馬悍提出以張闿等八十余人,換取曹軍從下邳撤兵。這個條件曹操事先已從曹仁那里了解。困惑之余,曾問荀彧,這馬悍此舉究竟是何意?縱然能收買徐州民心,但他不過區區一遼東騎都尉而已,他的領地在遼西啊。徐州的民心再好,他又能從中得到什么?
以智者著稱的荀彧,捻須沉吟良久,只委婉地說了一句:“此人若非宅心仁厚,便是心懷天下。”
荀彧這句話,其實也在間接點醒曹操,莫殺戮太重,適可而止。
曹操聽明白了。悚然拜之,口稱受教。
荀彧是個對漢室極為忠貞的人,馬悍之舉。被他認為是心懷漢室。尤其見面之后,馬悍之年輕俊朗,氣度儼然,更令荀彧有一種看到俊彥的感覺。
馬悍初會曹操,就獲得其陣營中兩個重要人物的好感。嗯,或許還不止。
當曹操與馬悍會談時。夏侯淵與曹仁則在觀察白狼悍騎。此二將都是一流的騎兵指揮官,對騎兵極感興趣。夏侯淵此前已聽曹仁提到。這支騎兵的射技極高,再看這些騎士控馬的技術。輕盈的乘騎之姿,一看便知是極好的騎手。善射,擅騎,如此說來,這是一支類似于幽州的白馬義從騎兵隊了。
夏侯淵沒見識過白馬義從,只從盟友袁軍那邊,聽說過有這樣一樣騎射如飛的軍隊。前一陣子,他曾率軍與劉備激戰,那劉備就有一支百余人的烏丸騎兵,射法兇猛,給他的騎兵造成相當的損失。那遼西之地,烏丸猖獗,騎射若差個一星半點,必難以立足,想必子孝所言不虛。
曹仁的目光落在白狼悍騎們的馬鐙之上,有些奇怪,這“繩鐙”的樣式當真古怪,這是遼西那邊的習性么?
曹仁所看到的“繩鐙”,其實是馬悍對騎兵馬鐙的新偽裝。他讓所有奔赴中原的士兵,一率用細繩將馬鐙牢牢纏繞捆扎起來,完全掩蓋了金屬質地。粗粗一看,就是一“繩鐙”,只是比一般的繩鐙顯得粗大厚實,看上去有點怪怪的。不過中原人沒幾個去過遼西的,印象中那就是個邊鄙蠻荒之地,使用的物品傻大粗黑很正常,倒也沒多想。
夏侯淵與曹仁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眼里看出一股躍躍欲試的神彩。不過,扭頭看看那年輕都尉與主公、荀司馬談笑正歡的模樣,估計想練練手的想法是難以付諸行動了。
的確,夏侯淵與曹仁沒法與白狼悍騎放對了——至少眼下不行,因為馬悍已與曹操達成了協議。
馬悍交出張闿等八十余兇手,曹軍退回泗水以北,放棄攻略下邳。這就達到了馬悍的目的,他可不指望就憑張闿這幾十個人頭,就能阻止曹軍攻略徐州,但沒想到曹操卻給了他一個驚喜。
“操已曉喻徐州使者,元兇成擒,三軍怒焰已平,若陶恭祖允諾條件若干,操可退兵,班師返兗。”
自曹操舉兵討伐以來,陶謙這邊先后派出了五撥使者,前往曹營請罪,結果或被驅逐,或被扣留。當曹操萌發退兵之意時,只需提來被扣的徐州使者,輕描淡寫幾句,就足以令使者狂喜拜謝而去。
“此誠驚龍之功也。”曹操大笑著執馬悍之手,直接送上一頂高帽,熱忱得不得了。曹操是很愿意將這個功勞送給馬悍的,反正這個人在這呆不長,就讓他載譽而歸又有何不可?總好過讓劉備、田楷之輩沾便宜。
馬悍不動聲色抽回手——再握下去他不敢保證自己能否控制得住,將這個大梟雄的手掌捏碎,再一擊穿心的強烈殺欲。畢竟機會難得啊!
馬悍并未被曹操的恭維弄昏頭,這是自己的功勞么?是,也不是。準確的說是適逢其會,再加上一點運氣而已。
曹操與陶謙,其實都已筋疲力盡,都想罷手,只是他們之間的這個結勒得太死,無外力很難解開。馬悍的意外出現,就像一把從天而降的利刃,用一種最簡單干脆的方式,直接劈開“死結”。
徐州僵局,迎刃而解。
曹操一打徐州,內因缺糧,外因復仇借口已消,不得已而退兵。
馬悍,成為意外的贏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