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謝“趙無恤2014”三連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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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月末,寒風凜冽,天陰欲雪。田豫就在這個時候,帶著第一季三千石軍糧與五百石糧草回到白狼城。除了三百多隨行役夫,還有一千二百新招募的士卒。
這些士卒均從遼東所招,多為來自青、兗、冀、豫等黃巾禍亂及軍閥混戰最嚴重的州郡逃難避禍的青壯。遼東郡面積不小,縣城也多,但驟然涌入幾十萬難民,哪有多少生計可言?青壯最好的出路,莫過于當兵了。若是中原的諸侯地盤里涌入那么多青壯,只怕嘴都要笑歪,全拉去當兵。但公孫度卻不一樣,他的野心只在遼東一域——倒不是他就這么點野心,而是公孫瓚堵死了他的南下之路,除非打敗公孫瓚,否則別想染指中原。
這個時候的公孫瓚,還是令天下諸侯側目的猛虎,盡管敗于袁紹之手,但虎死不倒架,何況只是負傷而已。公孫度自問不是白馬公孫的對手,遼東這地方,除了偶爾有鮮卑、烏丸搔擾之外,一直很平和,沒什么天然對手,所以他也不可能養那么多兵。這年頭,無論對哪一個州郡而言,軍費開支都是令人頭疼的頭號難題啊。
當然,公孫度手頭有大量兵源,并不表示他就會無限制讓馬悍招兵養兵,他的目的,是招來一條看門兇犬,而不是一只惡狼。狼與犬的區別,只在于一條鎖鏈,他可不能把這條鎖鏈松開了。
公孫度給白狼城兵員額度的上限是二千人,白狼城原有八百騎步兵,加一千二百新兵,正好兩千整。
馬悍讓田豫帶去的招募計劃是二千人,結果只拿到一千二百,勉強過半。雖然有些遺憾,但看到這些新兵一個個身強體健,帶著標準的郡國兵武器配備:長矛、木盾、弓箭、腰刀,以及部分薄甲與馬匹,想想公孫度也算夠意思了。當然,如果馬悍想招更多的兵也不是不可以,但一是不能到遼東招,二是公孫度只管二千人馬的開支,多了就對不住,你自己解決。而且這還有個心照不宣的問題,縱然白狼營是客軍,有些隱性規則還是不要太急于打破——駐軍人數這種敏感問題就是其中之一。
因此,在目前條件不成熟的情況下,二千駐軍,是白狼營的上限。
田豫招募時已測試過新兵各項能力,挑選出六百略知騎射的新兵,劃為騎兵,另外一半,就是步兵了。如此,白狼營將有騎、步兵各一千,合計兩千人馬。
白狼營已修筑好足夠三千士兵入住的帳子與土屋,新兵一到,立刻有各級營隊官領走安頓。三天之后,馬悍在城守府正堂召開軍政會議,除了白狼城各級官佐、漢戈部耆老,太史慈也以客卿的身份列席。
城守府正堂不大,結構也簡單,就一長方形廳堂,按軍政兩邊分四列跪坐,大約能容納二三十人,倒也夠了。
馬悍以遼東郡騎都尉、白狼城守身份,正式主持會議。左邊是白狼營軍官,如唐努、烏追、韓希等;右邊是以田豫為首的白狼城佐吏,漢戈部耆老如木吉、于德、陶良、蒙遠、馬鈞等人都在座。
馬悍立于正中上首,在他的背后,掛著一幅足有床榻大小的帛制簡略地圖。這幅地圖,是馬悍結合了當初從袁紹那里弄來的幽、冀各州地圖及自己手繪地圖,還有田豫此去遼東隨行佐吏奉命繪制的各種地圖集成。地圖上有兩個明顯的紅圈,一個是白狼城,另一個則是襄平城。此刻,馬悍手持長鞭,首次向白狼城軍政首腦講解目前形勢。
“…過去一個月,雁門步度根部下帳落,已經在彈汗山以北,與軻比能部帳屢屢沖突,造成數千人死傷,若非寒冬將至,兩部必有一場大戰。不過,以目前雙方摩拳擦掌的勢態來看,來年夏秋之時,必有一戰。而且屆時遼東屬國鮮卑厥機、遼西鮮卑素利、彌加,相信也會不甘寂寞插上一腳。三部鮮卑相爭,這場內亂有得打。眼下軻比能傷病纏身又難以視事,根本顧不上我們,所以,我們北面的惡狼已無力再伸爪子,北方威脅不擊自消。”
唐努、烏追、韓希等人互望一眼,臉上止不住痛快之意。而木吉、于德、陶良、蒙遠等人,則長長吁了口氣,一臉慶幸。
馬悍淡淡地目光從眾人臉上掃過,輕咳一聲,手中長鞭朝地圖某處重重一敲,支撐地圖的木板都發出啪地一響:“諸君不要高興太早,北方狼不咬了,并不代表西方犬不亮牙,這里——平岡!才是我們真正的威脅。”
“烏——延——”唐努齒縫里透出兩個字。
馬悍面目冷峻,鞭子在平岡的位置畫了個圈:“沒錯,就是這個背地里捅了我們一刀子的烏延。大家看,從平岡往東南,沿白狼谷而下,不到三百里,就是白狼城。也就是說,如果烏延欲對我們不利,快馬奔襲,最快兩日夜即可殺到白狼城下。”
唐努差點跳起來:“怎么?烏延這個雜碎還敢來!”
對面的木吉老人瞪了他一眼,唐努對這個師傅還是心存敬畏地,而且也意識到自己失態,趕緊老老實實跪坐好。
馬悍淡淡道:“我不敢肯定今歲烏延敢不敢來,但我可以斷定,他明年一定會來。我得到消息,他在闔族部眾之前折箭發誓,一定要親手割下殺死他兒子的兇手的人頭,所以,他一定會來。”
折箭起誓,這是胡人的重誓,言出必踐。眾人心頭都是沉甸甸的。
馬悍目光冷冽,緩緩巡視一圈,一字一吐:“所以,我不等他拎刀來,而是先殺上門去!”
田豫眼睛一亮:“先發制人,好!好氣魄。”
馬悍笑道:“沒有國讓帶回的一千二百勁卒,我也不敢玩這先發制人之策。”
唐努一拍大腿:“對!先下手為強,干他娘的!”
馬悍又向地圖某處一點:“在干烏延的同時,必須拿下此城——文成。這是烏延部的右歙侯能臣抵之的老窩,眼下是他的叔叔能臣兀執掌部眾。這是烏延的耳目與后手,一旦烏延攻擊白狼城,或我白狼營進擊平岡,能臣兀就會從后面撲過來,牽制我們,甚至重創我們。這根刺,必須拔掉。
木吉老人忍不住道:“同時分兵出擊,會不會太…太倉促了?”
馬悍斷然道:“必須同時出擊,否則容易走漏風聲,而且…”馬悍頗為玩味地一笑,“我們也并不是單干,這遼西之地,可不缺幫手。”
幫手?眾人面面相覷,只有馬悍與田豫一臉淡定。
一直沒怎么吭氣的太史慈突然道:“如果要干,就得盡快,看這天色,不出十日,必有大雪。”
馬悍重重點頭,長鞭擊案,發出啪地震響:“現在我命令!”
所有人都肅然挺身。
“明日我將帶三百白狼悍騎,突擊平岡。留五百步卒守城,一百騎兵分南北兩隊,分別進至南面的廣成黑山與北面的馬首山道,監視柳城與右北平方向。剩余一百白狼悍騎與一千騎步兵,交由田長率領,攻占文成。”
陶良不安道:“城守才率三百騎,是不是少了點?而且,文成的烏丸人也不少啊,據說有近千控弦之士。”
馬悍淡然擺擺手:“兵貴在精而不在多,而且,我剛才說了,我們有幫手。如果先前不是因為擔心兵力不足,攻下文成卻守不住,我早就動手了。這場仗,我從進入白狼城第一天起,就開始著手準備了,不敢說十足把握,七八分把握還是有的,請諸君不必擔憂。”
既然馬悍這樣說了,以他的威望,自然無人異議。
馬悍環顧一圈,目光棱棱生威,聲音比室外的寒風更令人發冷:“我將以此戰,讓鮮卑人與烏丸人明白一點——秋天被咬了,我馬悍不會把復仇留到冬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