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無恤2014”每章必見,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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饒樂水(今內蒙沙拉木倫河)兩岸,地處大興安嶺余脈,水草豐美,山林蔥郁,平原廣袤,是難得的牧場。鮮卑人,準確的說,是中部鮮卑的牙帳,就設在此處。
鮮卑與烏丸同出東胡,東胡為匈奴所滅后,兩族均并入匈奴。兩漢時期,經過漢庭數百年持續打擊,匈奴崩裂,分為南、北匈奴兩部。北匈奴遠遁中亞,南匈奴內附,成為漢庭西疆守門犬。只不過這只犬狼性未消,兇焰猶存,漢強時就是老實的忠犬,漢室衰微,立即露出獠牙,屢犯邊郡,甚至一度攻入長安,最后更成為五胡亂華的元兇之一。
三國志對此有載:“(匈奴勢衰)然烏丸、鮮卑稍更強盛,亦因漢末之亂,中國多事,不遑外討,故得擅漢漠南之地,寇暴城邑,殺略人民,北邊仍受其困。”
北匈奴西竄之后,漠北出現勢力真空,原為匈奴人奴仆的鮮卑與烏丸迅速崛起。
鮮卑“依鮮卑山,以山為號”,“鮮卑”意為瑞獸或神獸,其來源自部落中有一種后世已經滅絕的異獸角端牛。山海經中有載,“角端”是上古傳說中的一種獨角神獸,鮮卑人以之命名,又取角端牛之角,以角為弓,俗謂之角端弓者,與貊弓共稱為漠北名弓。
東漢中后期,鮮卑趁勢占據蒙古草原,吞并匈奴余種十余萬落,開始強盛。桓帝時,檀石槐統一鮮卑各部,分地為三:右北平以東為東部,右北平到上谷為中部,上谷以西為西部。三部各置大人管理,直屬檀石槐。
漢靈帝光和四年(181年),鮮卑單于檀石槐死,其子和連繼立,和連既無才力,性又貪淫,斷法不平,人眾叛者居半。靈帝末年,和連在鈔略北地郡時被人射死。其子騫曼年小,兄子魁頭代立。后蹇曼長大,與魁頭爭國,部眾離散。魁頭死,弟步度根立,是時代郡以西的鮮卑都已叛離,代郡以東的中東部鮮卑也分裂為三個勢力集團,其大人一為步度根,其部眾分布在并州的太原、雁門等地;二為軻比能,其部眾分布在幽州的代郡、上谷等地;三為東部鮮卑素利、彌加、闕機,部眾分布在幽州的遼西、右北平、漁陽塞外。
馬悍所建立的漢戈部,正處于漁陽與上谷之間,而他所擊潰的犍提部扶羅韓帳下三百騎兵,正是中部鮮卑的精銳。扶羅韓其人,便是西部鮮卑大人步度根的從兄。而此時扶羅韓所屬帳落,正與軻比能聯盟,是中部鮮卑的主要盟友。所以,馬悍在濡水北岸的驚胡三擊,對軻比能部造成的沖擊之大,遠遠超乎其想象。
暮色四合時,原野遠遠奔來數十騎,俱為氈帽皮襖的胡人。所過之處,不停與巡弋的鮮卑騎兵、牧羊馬的牧民打招呼,顯得極為稔熟。當這一隊騎士馳近護衛森嚴、旌麾獵獵的巨大牙帳時,帳簾掀開,三個頭戴白貂帽、帽插白翎、身著素色單襖、腰佩獸鏤帶鉤、鉤上懸掛著牛皮鞘長刀,體格強壯的男子笑容滿面迎來。
騎士紛紛下馬,為首兩名二十出頭的青年大步上前,向三個男子一一脫帽致禮:“閻柔、閻志拜見軻比能大人、扶羅韓大人,哦,還有泄歸泥小王。”
三男子正中一人,也是二十出頭年紀,眉毛極粗,眼睛突凸,臉圓如盤,胡須如針,配上胖大粗橫的身軀,頗顯威猛。此人正是中部鮮卑大人軻比能。
軻比能左側之人,年約三旬五六,身材略高,五官粗獷,手長腳短,其狀頗異,此人便是犍提部大人扶羅韓。而扶羅韓身后之人,正是其長子、被馬悍單槍匹馬驅逐而逃的泄歸泥。
軻比能哈哈大笑:“時隔三月,又見到閻氏仲昆,真是令人欣喜啊!”軻比能笑聲粗豪,給人一種很豪爽的感覺,當然,他的敵人絕不會這樣想。
閻柔年約二十六、七,身材很高,面孔狹長,眼細如刀,頜下一叢短髭,頗顯精悍,膚色因常年奔波而顯得黑紅粗礪,但眉宇間透著一股鮮卑人極少見的書卷氣。這不奇怪,因為閻柔本就不是鮮卑人,而是幽州廣陽(今北京房山)漢人。閻柔少年時被鮮卑人所擄,憑借其機敏及略識文字,頗通周易,占卜扶爻,硬是將崇巫信神的鮮卑人騙得服服貼貼,漸漸在鮮卑人及烏丸人中取得一定的威信。十余年來,以漢人的身份,在三部鮮卑及三郡烏丸中周旋,上至各部大人,下至普通牧人,無人不敬,倒也是異數。
閻志比閻柔小三歲,模樣也有五六分肖似乃兄,他雖沒有兄長的經歷坎坷,但也在少年時就被從塞外返鄉的兄長帶出塞歷練。五六年下來,也頗有建樹,如今已是兄長的左膀右臂。
閻氏兄弟利用自身優勢,一直從事邊境貿易,將胡人最需要的鹽、茶、布帛、糧食、陶器等等輸出,同時購入毛皮、珠玉、羊駱等販賣。當然,閻氏兄弟不可能僅僅安于販賣這些合法但微利之物,他們真正的利潤大頭,來自于走私鐵器、金銅、馬匹、奴隸。靠著這些巨利,迅速發家,非但擁有了萬貫家財,更組建了一支以胡人為主的家族私兵,人馬多達五百,放到哪里都是一股不小的勢力。
此次兄弟二人正在遼西與烏丸人貿易之時,接到軻比能使者傳召,匆匆趕來,心知必有要事。當兄弟二人入牙帳之后,從泄歸泥口中得知濡水之畔,與漢戈部帥馬悍決斗,三戰皆北,一潰千里,整個部族到現在還沒恢復過來,一時難以置信。
半響之后,閻柔才以牙疼般的聲音道:“這個漢戈部,我此次北上時倒也有所耳聞,據信是一群漢人逃奴組成,在一個叫馬悍的漢人率領下,火燒烏丸骨力部。我來之前,聽聞汗魯王極為震怒,正征發部眾,準備剿殺之。我原想以汗魯王兵威之盛,剿滅區區一群逃奴,易如啖肉。不過聽泄歸泥小王這么一說,這馬悍之勇猛著實罕見,汗魯王若不遣精騎,未必能討好啊!”
閻柔說這一番話時,正面對泄歸泥,敏銳發現這個一向自負勇力的少年,有一個令人震驚的表現。每當閻柔說到“馬悍”這個名字時,泄歸泥總是不自覺抖動一下,同時眼角輕微抽搐。錯非是閻柔這等裝神弄鬼慣了,善于察顏觀色的人物,一般人還發現不了。唯其如此,更令閻柔心下驚異不已,對這個憑空殺出的漢戈部帥馬悍,興趣濃厚。
等到閻氏兄弟將這個消息消化得差不多時,軻比能才將請二人前來的原因道出:“漢戈部在一月之內,已攻擊我部帳落四處,擄我部民,掠我財物。軻比能受部眾推舉為大人,豈能眼睜睜見部眾受難而無所動?我本欲興兵討之,但敬馬悍義勇,若其愿將我被擄部眾及財物發還,并奉我號令,我必過往不究,并允許他在濡水以南建帳。”
閻氏兄弟對視一眼,總算明白,原來軻比能是想借用他們兄弟漢人的身份及平**望,充當說客,欲將這伙潛力非同小可的新部眾拉入已方勢力中。
閻柔心思機敏,猶在軻比能之上,腦海瞬息翻轉無數念頭:漢人、逃奴、實力未知。但這位首領憑一已之力,擊殺犍提部三大勇士,絕對是個難得的猛士。光是他一個人,就值得花大力氣去爭取。
想到這里,閻柔主意已定,恭聲道:“大人有令,柔敢不從命?”
軻比能哈哈大笑,狀甚欣慰:“有賢仲昆出馬,何愁漢戈部不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