荀祈面色沉靜的看著蒙康布,仿若是在等待蒙康布給出所謂的證據,實則心下正在評估蒙康布的情況。
或者更為直接一些,荀祈在思考蒙康布是不是在算計自己。
畢竟竺赫來是不是間諜這件事沒人比荀祈更清楚,就貴霜這個情況,沒有竺赫來在那發力,就荀祈這群人的操作,搞不好都將貴霜帝國給挖垮了,所以要說竺赫來是不是間諜,荀祈最清楚了。
故而當蒙康布說他手上有一份證據要讓荀祈去查的時候,荀祈的注意力已經高度集中,并且做好這是一個算計自己,試探自己的陷阱。
以及更為重要的是,自己可能已經暴露了,需要做好脫身,或者以死布局的心理準備。
不過縱然是生出了這樣的想法,已經意識到事情緊迫到這種程度的荀祈,依舊保持著一個較為平淡的神色,以及相對比較冷靜的心態的去看這件事,這是種輯教給荀祈等人的智慧,作為間諜,甭管局勢有多危險,你都得保證接著奏樂接著舞的心態。
故而荀祈現在真的很好奇蒙康布所謂的證據是什么,以及蒙康布為什么會認為竺赫來會是間諜,外加這到底是不是竺赫來故意給蒙康布釋放的煙霧彈,讓對方引導自己來探查此事,以反向確定間諜是誰。
聽起來好像很離譜的樣子,但和竺赫來打了這么久交道的荀祈很清楚這個怪物有著這樣的能力,雖說從精神天賦的架構上講,當年的北貴三人組的能力更強,但從實戰上講,竺赫來毫無疑問是個天才。
荀祈、陳忠、司馬彰三人同時在貴霜,且處于在敵明我暗的時候,給竺赫來挖了很多的坑,但竺赫來不是自然而然的將之避過,就是在避不開,掉下去,失去信任之后,用特殊的手法將困局渡過。
這一個在荀祈看來非常難搞的人物,故而對方在察覺到了什么,卻無法推進的時候,借蒙康布的手拉自己入局進行試探,并非沒有可能。
只不過在荀祈的判斷之中,竺赫來如果已經摸索到了一些證據,對自己產生了懷疑,哪怕沒有鐵證支撐,那距離自己被掀翻也已經不遠了,故而在聽蒙康布說證據的時候,荀祈已經開始思考接下來該怎么辦了。
蒙康布看著荀祈,他對于這次出征蘇門答臘島這件事有著不好的預計,但竺赫來等人的分析,以及韋蘇提婆一世的同意,讓蒙康布不可能拒絕出征這件事,畢竟從戰略上來講,竺赫來等人的判斷是正確的,自己只是從戰術層面在考慮問題,大局上,確實是該出擊。
可正因為戰略上來講是正確的,蒙康布才會有一種急切的心理,他擔心這就是竺赫來送掉他們貴霜最大優勢的計劃,故而他不得不在當前將自己的所掌握的情報送給一個可以信任,又有足夠能力的人。
以防自己一去不歸,導致竺赫來有問題這事再也無人知道。
蒙康布倒也不是怕死,他從上戰場開始,因為他的原因而死的人已經不下十萬,所以哪一天他死了,蒙康布也覺得這不過是一種必然。
故而生死在蒙康布看來只不過是一件小事,可貴霜帝國能不能存續下去在蒙康布看來才是接下來最為重要的事情。
不是蒙康布將自己看的有多重,而是事實到了這一步,沒有了蒙康布貴霜海軍也就成為了不值一提的小東西,再也沒有阻攔漢軍的余力。
所以蒙康布很清楚自己的價值,所以蒙康布必須要想盡一切辦法活下去,所以在意識到這次出擊有可能毀滅掉貴霜海軍這一優勢之后,他就必須要找人幫自己來查竺赫來。
和之前那種且看著的情況不同,這一次必須要查了,因為竺赫來已經對于他們貴霜帝國最大的牌動手了。
看著荀祈,蒙康布深吸了一口氣,這是他選擇的人手,有足夠的能力,也有足夠的智慧,更重要的是立場一直很明確,是值得信任的自己人,于是蒙康布開口了,“殿下,你知道我的祖籍是什么地方嗎?”
荀祈聞言不明所以,搖了搖頭,看向蒙康布有些奇怪,“不知道。”
“我的祖籍在一個很小的地方村莊,那里也就十幾戶人家,在我十歲之前,我父母還沒搬離那里的時候,村莊里面所有的人我都認識。”蒙康布很是坦然的開口說道,“和你們想的不一樣,我并非是什么大貴族出身,這一身所學,都是我父母將我從老家山里搬出來之后,我跟著別人這兒學一段,那兒學一段,學到的東西。”
荀祈倒吸了一口冷氣,蒙康布毫無疑問是大軍團指揮,而且不管是陸軍,還是還是海軍都能玩得轉,哪怕不是周瑜,起碼也是在一條線上,只是海軍這種離譜的玩意兒,輸者死全家,才導致看起來差距很大。
實際上真要說雙方在戰略戰術上的差距并不是很大。
當初甘寧歸來和陳曦言及蒙康布的時候,陳曦其實就給甘寧說過評價——蒙康布和甘寧的身份交換一下,蒙康布在漢室就是實打實的海軍主管,騎在周瑜脖子上的那種正品。
別看能力可能比周瑜弱一點,但在背靠漢室,資歷夠深,能力也達到大軍團統帥的份上,有劉備和陳曦在身后,騎在周瑜脖子上就跟玩一樣。
別的都不多說,最簡單的一點,以真七代艦為例,甘寧作為海軍主管的時候,真七代艦是名義上交給甘寧,但實際上是周瑜作為艦長使用,而蒙康布要是和甘寧做個交換,那真七代艦就直接落到蒙康布手上了。
能力這種東西,還是很重要的,甘寧制不住周瑜最重要的一點就在于甘寧的能力和周瑜其實有著明顯,如同鴻溝一般的差距,而蒙康布和周瑜的差距,一艘七代艦疊上去之后,蒙康布使用這玩意兒,就能在正面干周瑜,而且往死了錘了。
這就是甘寧和蒙康布的區別了,就這居然還是蒙康布小的時候沒受到最好的教育。
當然荀祈也知道,大軍團統帥這種生物,就算小的時候沒有接受到最好的教育,后面上了戰場,該成就還是能成就,但你看關羽成就大軍團統帥的效率和周瑜成就大軍團統帥的效率,應該也就能意識到一些東西。
學習這種東西還是很重要的,尤其是少時在最正確時間點的學習,對于后期正式開始發育有著很強的促進作用。
故而蒙康布說出自己并非貴族,學習是學了,但都是這兒聽點,那兒聽點,最后靠閉口禪將自己所有學到的東西,精心梳理了一遍,然后得以一步登天之后,荀祈感覺自己的牙好疼。
當然在言及閉口禪這個東西的時候,蒙康布不由自主的就想起了甘寧,想起他們兩個倒霉孩子在明那加拉港鬼混的日子,可惜時光匆匆,一去不復返,雙方的關系也再也不可能停留在那個時候了。
“雖說過了很多年,但我可以保證一點,我們村里那十幾戶人家,不管是大人,還是小孩,我都認識。”蒙康布看著荀祈帶著幾分回憶開口說道,“而竺赫來說他祖籍我們村,我不認識他。”
這是蒙康布懷疑竺赫來最大最重要的一點,貴霜上層的這些智者都有明確的出身,哪怕是荀祈的出身那都是經得起查的,只有竺赫來的出身是假的,用蒙康布的話來說就是,我們村就那么十來戶人家,我哪個不認識,你竺赫來在那里生活了二十多年啊,我完全沒見過好吧。
“他不是那個地方的人,他謊報了自己的出身,或者更直接一些,他偽造了自己的出身,實際上如果不是我的話,恐怕沒有人知道會察覺到這一點,因為我出生的那個村子,在二十多年前的南北戰爭,被婆羅門的人給掃滅了。”蒙康布帶著幾分不爽開口說道。
“這個證據很重要,足以證明一些問題,但要說證明竺赫來有問題,還差的很遠。”荀祈搖了搖頭說道,蒙康布給出的情報很重要,但早在司馬彰死前,陳荀司馬這邊的人手已經推斷出來竺赫來并非是他所說的北貴出身,大概率是南貴婆羅門出身。
甚至荀祈等人當時就推測出竺赫來如果真的出身婆羅門,其所偽裝的身份恐怕韋蘇提婆一世很早就知道了,進而得出馬辛德、古瑪拉、蘭加拉詹三人組的失敗,并非是竺赫來、班基姆等人的發力,而是韋蘇提婆一世代表的貴霜在背后發力的結果。
從這一點講的話,竺赫來當時是作為手套出現在了韋蘇提婆一世手下的,之后才逐步的獲取到了韋蘇提婆一世的信任,成為了其麾下第一人。
在這種情況下,所謂的偽造祖籍什么的并不能說明任何的問題,因為韋蘇提婆一世大概率早就知道了這一點,就算由荀祈捅出去,最多是捅破竺赫來的身份背景。
婆羅門出身的竺赫來和北貴底層出身的竺赫來對于現在的大局而言,并沒有什么區別。
“我只有這么一個可以實錘的證據,其他捕風捉影的證據說出來沒有意義,可能還會讓你陷入思維困境,就用這個查證就可以了。”蒙康布非常理智的說道,在他看來將最核心,可以確定的情報給荀祈,剩下的交給荀祈自己來查就可以了,他搜集到的那些不太準確的情報給荀祈,說不定還會污染荀祈的思緒。
“這樣啊。”荀祈點了點頭,實則已經將此事先行放過,因為沒有什么必要,這個證據現在使用不了,“蒙康布將軍,既然你懷疑竺赫來是間諜,那為什么還要執行對方提供的計劃?”
“這不是竺赫來提供的計劃,而是貴霜帝國整體不得不執行的計劃,想來殿下您也明白。”蒙康布嘆了口氣說道,但凡有選擇,他也不會如此選擇,可誰讓現在的貴霜沒啥選擇。
“萬一周瑜還活著,您可能會死在那里。”荀祈垂死掙扎,在他看來就現在周瑜寄了的情況,蒙康布過去就是大殺特殺,所以能阻攔還是要攔一下的,否則漢室海軍真就完蛋了。
“不會,周瑜要殺我很難。”蒙康布搖了搖頭說道,“這點把握我還是有的,周瑜確實強大,但我也不是吃素的,就算是他詐死,設局謀算我們,我也有應對的方案。”
荀祈沉默無言,就像是擔心蒙康布此去不歸一般,但實際上荀祈心下只有罵娘,無盡的罵娘,周瑜撲街這個意外直接將荀祈打蒙了,這都是些什么屁事,怎么就突然發生了。
“那就靠你了。”荀祈盡可能平靜的開口說道,“竺赫來那邊我會進行查證,但你不要抱太大希望,偽造身份到了他這個級別,并不能造成太大的影響,要實錘的證據才行。”
“殿下盡力去查就可以了,我就不信有人能在這一方面做到天衣無縫。”蒙康布冷笑著說道,他心下已經做好了自己越過漢室岸防,然后周瑜帶著大軍來堵自己的心理準備了。
蒙康布和荀祈交代好一切之后,兩人就再次飛往貴霜,各自下定決心之后,就去執行自己的任務。
“居然讓周公瑾賭贏了,蒙康布真的出擊了,我還以為都督要被掛在恥辱柱上鞭個幾年呢。”陳曦半靠在圈椅上,看著荀祈從特殊渠道緊急發揮出來的情報,有一說一,也就只有這種時候,荀祈才能以最快的效率將情報發回中原,畢竟現在貴霜帝國也就荀祈最大了。
“正常,都督這個計劃本身就是一個陽謀,雖說死得非常草率,但貴霜想要維持海軍的優勢,為接下來的戰局做準備,就只能選擇出擊,蒙康布純粹從海軍的戰略戰術上考慮確實不需要出擊,但貴霜帝國不一樣。”法正撇了撇嘴說道。
從一開始法正就知道這件事肯定能成,周瑜托陳曦來處理,陳曦轉手交給法正,法正了解完前因后果就意識到自己啥都不用做,只需要在合理的時間點讓貴霜清楚的意識到他們的戰局到底是什么樣一個構成就行了。
至于其他的,那些貴霜的頂級智者會自己搞定的。
“確實,從海軍方面思考,不用管周瑜啥情況,做好自己就行,但從貴霜帝國這邊考慮的話,這個機會是不能放過的,哪怕是詐死,也得嘗試一下。”郭嘉點了點頭說道,“現階段唯一的問題就是蒙康布貌似有些不好對付,蘇門答臘島的間諜數量有些過多了。”
廢話,又不是本土,早先還是貴霜占領經營的地方,就跟坎大哈差不多,間諜多才正常,坎大哈那個地方經歷了三四次釣魚,才將內部的間諜清理的七七八八,蘇門答臘島截至目前都沒進行一次釣魚,間諜多才正常,這次也算是對內清理的一種手段了。
“那就是周都督自己的問題了。”陳曦很是平淡的說道,“我這人啊,堅信周都督肯定能爆錘蒙康布。”
“行吧,那我也跟著信一下得了。”法正很是平淡的敷衍道,然后岔開了話題看向在場眾人,“話說我兒子馬上出生了,剛好這次大家都在長安,我準備大辦一場。”
關羽、張飛等人也從東非回來了,實際上這幾個家伙在剿滅蝗天的當天就可以回來了,問題是當時的情況呂布全身都是傷口,筋斷骨折,人都能擺成一坨,關羽脖子和神意志上的那條切口明晃晃的就像是要掉腦袋一樣,張飛全身飆血,金性帶來的永恒之傷就差刮了張飛。
總之看起來特別的慘,所以漢軍的將校在東非特意停留了幾日,勉強將傷勢壓制了起來,最起碼從外表上是看不出來了。
用呂布和張飛的話來講,最起碼不會讓自己的老婆擔心自己是不是快死了,雖說可以解釋說這是所謂的金性導致的道傷,只是看著比較慘烈,其實沒啥事,但愛著他們的女性,看到這種傷勢,你不論如何解釋,都會陷入慌亂之中的,所以這群人耽擱了好幾天才回來。
考慮到傷勢比較嚴重,確實需要養上一年半載的樣子,所以最近這群人也算是獲得了難得的休息時間。
當然也不是沒有比較好的處理的方案,比方說用帝國意志掃一遍,將蝗天殘破的金性直接掃滅,以內氣離體、破界的驚人恢復力,最多一兩個時辰就能恢復到巔峰。
可關羽、張飛等人都拒絕了這一提議,他們靠自己的力量磨滅金性的同時,也是在掌握不滅金性這種規則,是一種自我修行,從某種角度講,擁有了不滅金性之后,他們在戰場被頂尖老兵圍殺的概率會爆降至接近于0的程度,這玩意兒從某種程度上講還是很重要的。
不過磨滅這玩意兒也需要相當的時間,所以最近這群人都在長安。
剛好法正的兒子即將誕生,法正尋思著自己可以大辦特辦,狠狠地宰一頓這群家伙,當年這群人結婚生孩子的時候,自己可都是包了大紅包的,想當初自己可才剛剛成為列侯啊,這次可得一口氣收回來。
“好啊,我可以給你借幾個廚子。”陳曦對于法正如此振奮的神情不僅沒有打擊的想法,還有幾分附和的意思。
“說起來孝直,你當初檢查的情況到底是怎么回事?”李優有些奇怪的看著法正,話是如此,但李優其實是在問諸葛亮,因為諸葛亮到現在還是沒有孩子,李優已經帶了一茬又一茬的孩子了,可自己最想帶的孫子還沒出世,這就很難受了。
“反正少嗑藥,多鍛煉。”法正沒好氣的說道,“再還有,這個不光是我的問題,我們家一直都是單傳一脈,這種情況很正常。”
確實挺正常的,法正家也是一脈單傳到現在,他爺爺法真那可是真正在馬融、蔡邕、盧植、鄭玄等人面前稱大儒的存在,法正能早早的出仕也有自己祖父的關系,法衍之所以早早給法正訂婚,就是因為他發現自家好像也受到了一脈單傳的詛咒。
這也是當初法衍發現法正寧可上青樓,也不在家抱小孩的時候,非常震怒的原因——你丫不知道咱們家一代單傳了很多代了嗎?
“感覺一脈單傳這個玩意兒是不是有什么特性,我好像已經見到了好幾個一脈單傳的大戶。”陳曦帶著幾分疑惑詢問道,“按說不應該啊,為什么會一脈單傳?”
“少廢話,少考慮這種東西。”法正沒好氣的說道,“總之過幾天等賈師和威碩回來了,我請大家吃席,我先請一頓。”
“話說新州那邊的情況解決了嗎?”陳曦有些奇怪的詢問道。
“解決個屁,司馬朗也被刺殺了,這要說解決的話,也算解決了。”法正冷笑著說道,“總之現在就是這么一個情況。”
“司馬朗還是被刺殺了啊。”陳曦嘆了口氣,他也是無奈,死不悔改,他有個屁的辦法,他已經盡力了好吧。
“現在新州的府城一片大亂,已經戒嚴了,文和正在派人調查,應該很快就會出結果,至于司馬朗的情況,現在難說,不過因為有威碩在前,安保的力量和醫師都很齊全,說不定還有救。”郭嘉翻看了一下新州送來的情報,給陳曦做出了解答。
司馬朗是真的運氣好,因為劉琰先一步被刺殺,長安這邊專門調去了一個精于治療外傷的醫生,并且加強了安保,雖說這些都是劉琰用的,但誰讓劉琰就在新州,而且和司馬朗離得挺近。
故而在司馬朗被刺殺的當場,就獲得了救治,雖說匕首已經扎中了心脈,但并未像周瑜那么倒霉的直接被破壞整個心臟,外加醫生給力,司馬朗的求生欲也比較強,最起碼發信的時候司馬朗還能享受到全力救治…
還是得上班,上班起碼能按時起床,不上班,根本起不來,月底了,各位,趕緊投票啊,我這可真的是狠狠的更了一個月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