拂沃德在離開的時候內心無比的糾結,一方面是他想要順手將馬辛德打殺了,另一方面他也覺得馬辛德對于他,對于貴霜確實是仁至義盡了。
“將軍,我們現在該怎么辦”在馬辛德離開之后,一直隱藏在王宮后殿的西德尼走了出來,神色凝重的詢問道。
從上次拂沃德和馬辛德攤牌開始,拂沃德就已經有計劃的召集自己的手下,雖說就像馬辛德估計的那樣,拂沃德只能召集回來一部分,畢竟這么長時間馬辛德也不是啥事沒干,那可是真正將不少貴霜精銳同化為自己人了,對此拂沃德在意識到馬辛德干了什么之后,也多少有了準備。
“繼續召集人手,三天之后,還未匯集過來的,就不用管了,我們走西北的通道回貴霜帝國。”拂沃德神色沉靜的開口說道。
馬辛德說的很多的話都是正確的,比方說現如今的局勢,已經陷入羌人節奏的貴霜精銳其實很難撤下來,畢竟幾十人鎮壓一個大型部落,讓上萬人不敢動彈,并非因為幾十人皆是以一敵百的猛男,僅僅是因為在組織慣性之下,沒多少人直接反抗,但反過來講,當組織慣性崩塌的時候…
只能放棄了,除非各個都是五重熔煉的超級精銳,否則面對這種局面只有放棄這一條路了。
可如果各個都是五重熔煉的超級精銳,拂沃德還用在高原蹲這么久?直接率領這些超級精銳直奔長安就是了。
雖說打不下長安,但這么多五重熔煉的精銳,羌人的封堵,新州、益州、漢中等地的封鎖,長安到漢中的戍衛等等,絕對不可能攔住的。
拂沃德為什么會聽從馬辛德建議不就是他也意識到自己基本不可能突破漢帝國最外層的封鎖,根本突進不到長安附近。
對于拂沃德而言,都不需要攻打長安,他的大軍只要能抵達長安,就能鬧到天下震動,到時候隨手殺一些漢室精銳,他都能給貴霜將校帶來超越軍魂的加持。
就跟當年衛大將軍的龍城大捷一樣,己方一同出擊的漢軍精銳,折損了兩萬有余,但因為斬首了七百的匈奴人,被稱為漢匈之戰的第一場大功,代表著漢室正式開始反攻匈奴。
故而只要拂沃德能沖到長安附近,哪怕徹底回不去,他都能名垂千古,然而在馬辛德的講解下,拂沃德清楚的認識到,自己根本做不到,羌人封鎖導致他手下的士卒最多滲透過去幾百人。
真要是大規模的上千人越過羌人的戰線,那是無論如何都要發生戰斗,而一旦開始大規模的戰斗,就沒有辦法繼續掩飾他的動靜,而新州、益州、漢中延邊的那些戍衛軍團,也不是干看著的。
只要羌人咬住了他們的主力,離拂沃德最近的地方戍衛是真的會撲上來和拂沃德拼命的,所以除非拂沃德有迅速打翻羌人,并且在羌人糾纏之下,還有余力鎮壓羌人援軍的能力,才有可能真正進入漢室本土。
至于藏區,拂沃德完全不認為這是漢室的本土。
“西北?是走之前的古絲綢之路?”西德尼眉頭皺成一團,他算是駱駝騎的副統帥之一,所以當年上藏區的時候,拂沃德就和他進行過商議,當初的喀喇昆侖走廊這條路,他們也是考慮過的。
只是當初他們派人進行實地考察之后,就意識到這條路在當前是沒有辦法走人的,小冰河期導致的雪蓋讓這條路的通行難度巨幅上升,這也是這些年走這條路的商人基本沒有的原因。
否則,單就這條路可以直接通入貴霜內側,漢室那些不怕死的走私商人肯定愿意走這條路賺點錢。
畢竟賠本的買賣沒人做,但殺頭的買賣一群人想干,賺錢啊,在什么時候都不寒磣。
再加上陳曦雖說對于漢室和貴霜的商業往來進行管理,但走私這種事情哪怕是后世都很難徹底解決。
考慮到兌票的廣泛使用,以及走私商很難徹底消滅,陳曦最后的選擇只能是和走私商共存,倒不是真的做不到將走私商徹底干掉,畢竟這年頭是封建時代,可以完全不講究人權,帝制鐵拳足夠大的情況下,可以輕易的轟殺所有自己看不慣的東西。
可這樣的處理方案對于陳曦而言實屬是大炮打蚊子,根本不值得,于是就搞出來了由國家發證進入的官方走私商,好吧,繳稅的,當然不算是走私了,以商人管理商人,大商人進入了這個行當狠狠的賺錢了,天然就會壓制其他人進入和賺錢。
故而只要管理好這些商人售賣的商品種類,陳曦大體上也能穩住,這也是名義上的漢室走私商,這些商人售賣最多的其實是鹽和糖,因為這兩者漢室產的玩意兒質量好,價格遠低于貴霜本土。
尤其是鹽,漢室的鹽價格低的讓貴霜都覺得離譜,為此貴霜還偷學過漢室的曬鹽,可惜當時貴霜走私漢室精鹽的商人,也就是那些背靠大型邦國的土邦主、頂級婆羅門的超級走私商人,果斷的掐死了在貴霜本土搞鹽場的家伙,自己搞鹽場?那我們怎么官倒賺錢?
總之,非常的牛逼,陳曦看完董昭的調查都覺得過于離譜,甚至都有些不知道該說什么了,這些貴霜的頂層廢物在搞自己人的時候,那真就是凸顯一個物種的多樣性,離譜,超級的離譜。
以至于到現在,漢室的鹽場的曬鹽技術早已經普及到貴霜的情況下,貴霜依舊是從漢室走私精鹽。
畢竟國家能不能賺到錢,能不能穩定民生,關我貴霜土邦主,關我婆羅門什么事,反正我們的供奉不能少。
對此,陳曦只能贊嘆,順帶羅馬也沒好多少。
漢室和羅馬的關系一直處的不錯,甚至連鋼廠都準許羅馬人進去參觀,像鹽場這種偏民生的玩意兒,自然更是不會阻攔,故而羅馬比貴霜更早的拿到了曬鹽的技術。
當然這里有很重要的一點在于,陳曦當時確實覺得羅馬帝國山高皇帝遠,雙方很難有實質性的利益沖突,所以也就隨羅馬帝國而去了。
然后拿到漢室高水準曬鹽技術的羅馬人在自家本土也開始搞曬鹽,畢竟相比于煮鹽,曬鹽的成本更低,產出更多,而且經過多重處理之后,鹽鹵的質量也更好,苦澀味基本都會被處理掉。
所以漢室的曬鹽技術到了羅馬之后,羅馬就處理掉了以前那種費事的玩意兒,然后,官方的鹽場因為元老院扯皮,以及利益分配,大魚吃小魚等等問題還沒搞出來,克勞狄烏斯家族的官鹽已經賣的到處都是了。
什么叫做毒瘤,這就是毒瘤,蓬皮安努斯當時就已經氣的要爆炸了,后面雖說國家的官鹽鹽場也開了,但由于克勞狄烏斯家族已經占了一個先手,打出了名氣,官鹽居然還干不過對方。
甚至偶爾克勞狄烏斯家族賣的鹽更像是官鹽。
沒辦法,已經和羅馬共存,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克勞狄烏斯家族總是能找到大城市核心區的地兒,然后將賣鹽的場子搭建起來,然后扎個牌子說是官鹽,而羅馬官方,買地那是要走流程的,就算是政府有時候想要找個核心區的地兒,在沒有拆遷余地的情況下,也是很尷尬的。
以至于假官方在核心區賣了兩年鹽,真羅馬官方才核心區邊緣的地方將地拿到手,然后將店面搭建起來,這怎么比?
總之單就賣鹽這個,陳曦算是見證了封建時代的貴族多樣性,差不多都是畜生,只是畜生的姿態不同。
順帶一提,克勞狄烏斯家族這兩年名氣又好起來了,很重要的一點就在于蓬皮安努斯的收購計劃,讓克勞狄烏斯家族把羅馬收購了。
沒錯,雖說嘴上講的是讓羅馬將克勞狄烏斯家族收購了,但實際上在陳曦看來,其實就是克勞狄烏斯家族將羅馬收購了,大量的民生剛需產業都在克勞狄烏斯家族手上,玩個屁啊!
糧食、鹽這種玩意兒在蓬皮安努斯完成自家的勾兌之后,連夜降價15,看著是對于國家非常有利,但只要有點腦子就知道,克勞狄烏斯家族一個點頭,全國范圍這種生活剛需品就跌了15的價格,意味著什么。
總之,毒瘤,妥妥的毒瘤。
不過還是那句話,起碼名義上收購之后的羅馬,看起來確實是一個完整的帝制國家,可比貴霜正常了很多,最起碼不會搞出來官方私自開鹽場被更大的官方帶頭暗殺這種事情。
老實說,陳曦估摸著,現在貴霜帝國如果想要開幾個真正屬于官方的鹽場,恐怕只有奧斯文下場才行,而且也就只是開幾個,而不是完全把控全國的精鹽。
畢竟全國上下能摸這個的商人,可都是各個有后臺的超級大佬,以舒拉克家族為例,那是走私嗎?那是讓戰艦順手幫忙帶點壓倉的貨石,查?查個屁,這都不是打黑槍的問題了,這是真查出來什么東西,大家都不好下場的問題了。
想要賺這個錢,能賺這個錢的,貴霜高層還能真不知道了這不是綜合考慮讓底層的貴霜人再犧牲犧牲,反正牲口們,還能堅持,再說漢室的鹽這么好,造什么造,直接買!
以至于每年漢室明明生產了遠超帝國需要的精鹽,依舊被消耗一空,就是因為有這么多讓人贊嘆的走私商。
然而就算是有這么多的走私商,漢室這邊也基本沒有走喀喇昆侖走廊的,那邊什么情況自然是不用說了,哪怕軍隊在素質各方面都超過商人,面對完全被積雪和冰川覆蓋的喀喇昆侖走廊,恐怕也很難通過。
“那你說走什么地方?”拂沃德看著西德尼很是平淡的說道。
南下是不可能的,南下的路在早期很好走,但下了藏區,進入益州之后,難度就會直線上升,而進入中南之后,難度直接就爆炸了,很有可能會直接面對漢室從恒河調動過去的滅國精銳。
相比于羌人的追襲,以及喀喇昆侖走廊的冰雪,關羽麾下的恒河軍團的精銳才是真正意義上無解的硬茬,而且相比于拂沃德,那真就是數量又多,實力又強,拂沃德要是有本事在關羽調用恒河軍團圍剿的情況下,逃出升天,那第十騎士的最強之位都得讓出來。
都不說打個對穿直接通過了,僅僅只是逃出升天,都需要第十騎士這種級別的硬茬,還得靠上一大把的運氣才行。
“走喀喇昆侖走廊,還不如直接西進越過喜馬拉雅,雙方難度差不了多少。”西德尼沉默了好久開口說道。
“我們沒有西進的路,肯定能越過去,但我們沒有辦法計算時間,也不知道需要攜帶多少的糧草,沒有計劃。”拂沃德坦然的開口說道,“從時間上講,過于倉促了,我們根本沒有時間去驗證西進翻過喜馬拉雅的道路,只能選擇一個我們驗證過的道路。”
西德尼聞言沉默了好久,確實,走喀喇昆侖走廊雖說難度極高,但他們最起碼確實是驗證過,至于難度,高是高,但并沒有達到讓他們都沒有辦法通行的程度,當時放棄是綜合考慮之后的結果。
可西進通過喜馬拉雅的話,可能難度和走喀喇昆侖走廊沒啥區別,但西進的那幾條路他們沒有驗證過,沒有準確的時間。
“太倉促了。”西德尼沉默了好久之后開口說道。
“我們并沒有太多的選擇。”拂沃德神色沉靜的開口說道,“組織人手吧,三天后,我們就出發,這是最后的機會了。”
藏區西北方位的羌人,中部的羌人,羌塘高原的羌人,南部的羌人這個時候已經展開了全面的反攻,貴霜帝國由精銳骨干組建的仆從兵體系面對這種大規模,全戰線的反攻根本沒有發揮出來什么效果。
在象雄王朝的部落頭人的率領下,已經做好了決戰準備的羌人可謂是長驅直入,直奔拂沃德統治的核心區,期間也不是沒有貴霜主力組織仆從軍進行對抗,但是面對一條戰線數萬人規模的橫推之勢,很難打出想要的戰績,以至于拂沃德在象雄王朝建立起來的一切,就像是海潮之下的沙堡一樣,迅速的瓦解在了羌人的浪潮之下。
“楊仆,清理一下象雄王朝的垃圾。”再次攻打下一個象雄王朝的大型部落之后,隨軍的張既看著部落之中的瘦弱且殘疾的本土百姓,以及各種奇奇怪怪的法器,據說不少甚至都是活體取用的玩意兒,讓張既原本冷漠的神色,變得陰冷了很多。
“好。”羌人雖說也用一些骨碗之類的東西,但老實說像象雄王朝這么夸張的情況確實是有些離譜,各種稀奇古怪的法器,強不強且丟到一旁,但著實是過于獵奇了,就算是羌人也沒有這么離譜。
不,準確的說,所有的胡人都沒有這么離譜,哪怕是比較暴虐的那種胡人,也撐死是將對面的老大做成酒杯,不至于搞出這么大規模的人骨法器,看著這種明顯是白骨制作出來的念珠,甚至上面已經被盤的包漿了,楊仆多少也覺得有些離譜。
“這么多所謂的法器,只有這么一件,我能勉強承認。”張既看著楊仆帶著羌人在象雄部落發動了搜刮,然后搜出來好大一堆用人骨制作出來的法器,對于象雄王朝的野蠻有了幾分自己的認知,果然血腥又野蠻。
更重要的這么一大堆用人類為材料制作出來的法器之中,只有一件擁有蝕刻紋路,其他的基本上就是一個名頭,看的張既雙眼發冷。
哪怕見識過很多的戰爭,甚至也見過京觀,但像這種玩意兒,張既還是覺得惡心,最起碼京觀這種東西就是明晃晃的震懾,沒有什么特別的意義,而這些法器,張既雙眼陰沉,徹徹底底的愚弄!
“都殺了吧。”張既很是平淡的對著楊仆說道,他確實需要象雄王朝的貴族作為內線,但如果要作為藏區刺史統治藏區,同化藏區的話,那么這些毒瘤必須要拔除掉。
楊仆聞言,一句多余的話都沒說,直接當著象雄部落的族民的面,將這個部族的貴族拉出去砍了。
這種殘暴的行為,導致了些許的動蕩,但對于兵力優勢已經滾起來,而且是暴力驅趕了貴霜精銳的羌人而言,就算象雄部族的族民暴動了,他們也能鎮壓,畢竟他們可不是貴霜那樣,在這種偏后方的位置,一個部落只布置幾十名貴霜士卒進行壓制。
張既的命令迅速的通傳到了羌人各部,羌人的各部頭人收到了命令之后,都迅速的開始執行命令,甚至前腳剛將對方從貴霜的手上解放出來,后腳就將對方處死了。
動亂在發生,但張既并不怎么在乎,他已經收到了馬辛德的傳訊,拂沃德已經準備離開了,既然拂沃德都要離開了,也沒有什么阻攔他們的力量,那和這種惡心的家伙妥協還有什么意義?
“不得好死,你們不得好死!”被拖出去的象雄貴族對著張既怒罵道,他原本以為漢室是來幫他們復國的,是幫他們再次奪取到貴族權力的,結果沒想到漢室比貴霜更狠,貴霜帝國的人最多是將他們拿下,然后派人盯著他們,并沒有處死他們,結果漢室,漢室在處死貴族。
“當著象雄部落的族民的面,將之處死。”張既很是平淡的開口說道,他根本不在乎對方的詛咒,也不在乎他們的串聯,這些象雄的貴族如果足夠開明,如果愿意接受漢室的統治,并且停止所謂的法器制作,遵守漢室的政令,張既倒是可以放過對方,但是…
在漢室出手之后,重新奪回了權力的象雄貴族不僅不思感激漢室,還多少有些作威作福的意思,甚至宣講所謂的教派思想,一副想要凌駕于漢室頭上,愚弄漢室天兵的意思。
什么,是羌人?那也是漢室的天兵,艸!
總之這群人可算是將張既惡心壞了,本來還打算忍一忍,但隨著搜集到的法器越來越多,越來越邪門,在某一個象雄貴族跳臉之后,張既直接下達了誅殺令,說實話,若非張既足夠的理智,就這么一波象雄貴族跳臉,張既真的會讓這些人感受一下,圣人為什么說,己所不欲勿施于人。
“刺史,快到象雄王朝的核心區了,這邊對抗的力度比之前的區域強很多,您要不先行后撤。”鄰戴和楊仆匯合之后,第一時間前來拜見張既,八方的羌人聯手絞殺,在上下一心的前提下,成功的打入了象雄王朝的核心區,要知道,象雄王朝真要說人口的話,比藏區的羌人還多。
然而面對羌人的進攻,象雄王朝幾乎沒有什么抵抗能力,就被迅速的突入到了核心區。
甚至到了核心區,也才勉強有了一些抵抗。
“西德尼,撤吧。”拂沃德看著山腳下正在倉惶布置戰線的象雄貴族嘴角浮現了一抹冷笑,漢室對于象雄貴族的處理拂沃德也覺得解氣,他之前殺過一些讓他覺得惡心的象雄貴族,但為了便于管理,最后還是收手了,更多是讓麾下的本部精銳監視著這些人。
然而等漢室來了之后,象雄貴族可算是遭遇到了應有的處罰,這讓拂沃德非常之愉悅,若非不能在這里繼續耽擱,拂沃德鐵定要看看象雄王朝這些讓人感覺到惡心的貴族怎么覆滅。
“我們的西北方向有一支規模不小的羌人青壯。”西德尼將自己的搜集到的情報告知給拂沃德。
“直接打出去,以藏區的情況,要繞道也能繞過去,但離開的時候不動手的話,我們絕對走不出喀喇昆侖走廊。”拂沃德很是平靜的說道,“愿意追隨我們的士卒,你都將這一路要面對的困難告知他們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