堂堂大伴,見了首輔也不過拱手一下,這會卻大步上前,不顧地上水漬,結結實實的跪下:“奴婢見過坤興公主,見過閣部大人。”就算是天家的奴才,一般的嬪妃和公主,見了王承恩,那得陪著小心的。哪有王承恩反過來跪下行禮的,王大伴代表的是陛下的臉面。
朱媺娖立刻把身子側開,低聲道:“不敢受公公如此重禮,快起來吧。”陳燮笑瞇瞇的上前去,伸手給王承恩扶起道:“王公公,見外了吧?”
王承恩笑道:“應該的,奴婢是天家之奴,閣部大人于大明社稷有不世之功…。”
&nbs⊙↗,a↑ns↓◆mp;“您還是趕緊前面帶路吧,別叫陛下等急了。”陳燮趕緊打岔,有的話他能說,自己不能聽。王承恩有這個態度就夠了,再說就是畫蛇添足了。王承恩也知道這個道理,順水推舟站起來道:“公主、閣部,請跟奴才來。”
陳燮扶著朱媺娖在后面走,意味深長的看著前面那具勾著腰的身軀,這個奴才可不簡單啊。剛才的一連串舉動,可是在做給陳燮看的。有的話,陛下不能做,王承恩就不用忌諱了。就這么簡單,恩出于上,禮到了這個地步,陳燮一大早起來,冒雪求見的舉動對上這種禮數,換成一般的大臣,那真是要感動的要死要活的。不流點眼淚,那都不能表現自己的情感。
如果陳燮也掉幾滴眼淚呢,那就不是陳燮了。這一點,雙方都清楚。南洋的興海城,就是陳燮做給朱由檢看的,那邊今后就是我的歸宿了。在海外稱王之類的事情,朱由檢樂見其成。自打陳燮平定遼東之后。這就是陳燮必然的去向了,沒有這個去向,朱由檢再怎么信任陳燮,再怎么心胸寬廣,也容不下一個如此強大的臣子吧?
這就是皇帝的邏輯,不需要你去做謀反的事情。只要你具備了這個實力,就得對付你。歷朝歷代,莫不如是。為了皇帝這個位置,親情什么的都是浮云。在這個時代廝混,沒點這個覺悟,都不知道是怎么死的。
“起的這么早,沒吃早飯吧?”朱由檢出現的很及時,也不說什么禮數的話,上來就嘮家常。陳燮對此的反應是先恭敬的鞠躬長揖。然后才起身道:“陛下,臣不餓。”這個禮數呢,算湊合吧,正經是得下跪。陳燮想著跪一下的,事到臨頭,又改了。朱由檢倒也不在意這個了,這個家伙能有點禮數就湊合吧。
“那就一起吃一點,就怕宮里的膳食太粗。不和你的胃口。”朱由檢這個話要是對別的臣子說呢,能給人嚇出心理陰影來。對陳燮就沒這個擔心了。
“陛下為了大明江山,太苦自己了。”陳燮先一記馬屁送上,轉過來有道:“臣吃飯的時候不安靜,喜歡出聲,就怕在君前失禮。”朱由檢呵呵一笑道:“食不言,寢不語。那是士大夫的說辭,盡量克制就是了。”
說是這么說,陪著皇帝吃飯可真是個苦差事,陳燮很干脆,要了一大海碗的面疙瘩湯。西里呼嚕的三下五去二,吃相很不雅觀。朱由檢在邊上慢悠悠的吃,一臉的微笑,陳燮吃完了放下筷子,便道:“且去書房喝茶等一會,看著你吃飯,朕的胃口也好了,這頓多吃一碗。”
王承恩又給添了一碗小米粥,朱由檢感慨道:“一年到頭,就這頓飯吃的舒坦。”
“那是萬歲爺心情好,這一年大明沒啥大事,又見到了陳大人。”王承恩小心翼翼的烘托一下朱由檢的好心情,皇帝老子果然心情大悅道:“是啊,一般的臣子,在一起吃飯,朕看著他都別扭,還是思華來的爽利。”
放下筷子,朱由檢站起,接過毛巾擦了擦嘴道:“坤興,不負朕起的這個公主號。”
君臣在書房里奏對的格局,陳燮從來都是很隨意,沒有一般大臣那樣如坐針氈,半個屁股在椅子上,也不嫌累的慌。踏踏實實的,陳燮一手端著茶杯,一臉微笑于朱由檢對話。甚至很主動的開口道:“陛下,臣這次進京,主要目的不是來過年的。有些事情,必須先跟陛下溝通好了,得到陛下的首肯,臣才好放手去做。”
朱由檢道:“你說,朕也想聽聽,你想做點什么事情。”
“事情太多了,臣有細致的奏折,這里有兩個事情最重要,一定要當面說。第一個,就是臣欲討伐東瀛,對外的理由很簡單,看它不順眼。對內的理由,東瀛不配合大明商家掙錢。”陳燮很隨意的說話方式,說到“看他不順眼”的時候,朱由檢忍不住會心的笑了起來。
“附近的這些小國,臣的意思,都去走一趟,讓他們今后每年都上貢,要真金白銀,別弄些土特產來換真金白銀回去。這種好事,臣以為不應該再發生了。琉球那個地方位置太重要了,臣打算變成大明的一部分。東瀛關系到大明今后五百年的后院安定,必須打的他徹底的臣服,這不需要任何理由,就是要打他。琉球的位置對臣的海上霸業過于重要,臣要把他變成大明的一部分。還有就是木邦,收拾完安南之后,臣會去走一趟,走海路過去,木邦的被面都是群山,南邊是平原。理由嘛,去剿滅張獻忠、羅汝才等流寇。其實有沒有理由不重要,重要的是木邦生盛產黃金、白銀、銅等金屬。說的不好聽一點,懷璧其罪。”
陳燮這番話,說的跟一般的大臣根本就不是一個套路,什么看你不順眼,什么懷璧其罪,說穿了就一個道理,老子強大,看上你家里的錢財了,要去搶一票,識趣就乖乖的奉上,不識趣就狠狠的收拾你。這個沒什么道理可講的,就是純粹的弱肉強食。
但是朱由檢聽這就提氣,這些年大明對外對內都憋屈的很,終于有人敢這么霸氣的說話了。遙想當年的成祖,萬里遠征,朱由檢只恨自己不能親征,自然不會說反對的話。
“好,這個事情朕知道了,放手去做吧。”朱由檢立刻表態了,陳燮笑道:“還得給陛下提個醒,回頭禮部那些人搞什么回禮之類的東西,隨便打發三瓜倆棗子就夠了。送來的貢奉,陛下大可直接入內庫,回禮也不用麻煩禮部了,那幫書呆子,不花自己的錢,窮大方。”
朱由檢聽著點點頭:“朕知道了,你再說下一件事情。”陳燮從兜里掏出一張紙,展開之后,鋪在桌面上道:“陛下請看,這就是臣讓人研發的火車的外形。”朱由檢一聽這個,立刻就來了精神,陳燮搞的很多東西,絕對都是寶貝啊。這會看看火車的樣子,覺得好丑,但是卻顯得很有力量的樣子。“這東西,有什么用?”
“陛下,這火車,能負重二十萬斤日行千里,…。”陳燮開始上課,朱由檢很仔細的聽,臉上的神色越發的凝重,火車真的如陳燮所說那么厲害,這東西就太重要了。
“一旦鐵路修好,火車從江南到京師,也不過兩三日的樣子。陛下想想看,今后不論大明何處有事,需要動兵的時候,直接以火車運送,只要有足夠的車頭,萬余兵力,數日可至,還可免了將士長途跋涉之苦。此物,真真是國之重器。”
朱由檢就算再外行,聽到這里也嚇著了。腦子里閃過一個念頭,從遼東到京師,不也就是兩三日么?但是很快就淡然了,這么厲害的東西,陳燮說的清楚明白,這就是忠的本質。
朱由檢不會認為陳燮是個圣人,相信陳燮的理由,是這貨要在海外稱王,做第二個虬髯客。既然如此,那有什么不能接受的呢?想想這里,朱由檢忍著激動,低沉道:“此事,可由邸報做詳細的介紹,具體到實施,還是先在遼東、江南、山東三省執行吧。朕也有個事情,想跟愛卿商量,你覺得,明年開始,全國推行新的商稅制度如何?順利的話,后年就可以推行咨議局制度了。”
陳燮搖搖頭道:“咨議局的制度,不可操之過急。還是先在三省試行三年以上,總結出一套成熟的經驗之后,再推廣全國。如果非要擴大范圍,可以考慮浙江省。商業稅的新制度,臣以為可以在全國推廣了。”
朱由檢深以為然的點點頭,心里還是有點小小的遺憾。咨議局制度,他是最先看出好處來的,官員需要監督,僅僅依靠御史是不行的,這是內部自己檢查,御史也是官員啊。依靠錦衣衛和東廠,也不現實,民間反彈太大,對貪官污吏沒什么威懾力。但是咨議局就不一樣了,他們也是來自民間,對情況熟悉,由他們來監督,效果最好,也不會有民怨。
至于說到陳燮要打這個打那個的,朱由檢更是拍手贊同,以前打仗是虧本生意,現在打仗是掙錢的生意,自然沒有什么抵觸情緒了。一個巴達維亞,他可是掙了上百萬銀圓,還有一噸黃金,這買賣做的,一本萬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