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起大明其他的地方,登州是另外一個世界。這一點,紅娘子現在有了深刻的認識。一天的辛苦表演之后,銀圓收了兩個,銅錢收了上千枚。這是過去怎么都不敢想的成果。
路邊的小館子里,六個人的小班子,吃兩頓簡單的也不過十文錢,如果想吃的好點,二十文錢兩頓,能吃到一個葷菜。住店有點貴,一個房間要三十文錢,還不管飯。
今天的收入比昨天好點,兩個軍官看的高興,丟來了兩塊銀圓。按照登州錢莊的算法,這就是三千文的收入。登州的百姓,丟出賞錢的時候,就像下雨一樣。
這地界,百姓的穿戴有好有差,但是有一個特點,就算是打滿補丁的衣裳,也都洗的干干凈凈。登州人似乎特別愛干凈。
一群背著書包的孩子跑了過來,兩個書包隔著一段距離擺放,然后抱著一個球開始踢球。這些孩子都不大,七八歲的有,十二歲的也都,在平整后的土地上撒歡。孩子們臉上的笑容才是最真實的,有力氣折騰說明他們吃的飽。
紅娘子身后的兩個女娃,羨慕的看著場地上的孩子們,這兩個女娃羨慕的不是孩子們能玩,而是羨慕他們穿的衣服和鞋子。感覺到有人在背后看著自己,紅娘子驚悚回頭,看見那雙輕佻的眼睛和熟悉又可惡的表情。
“你往哪看?”因為陳燮在馬背上,紅娘子需要仰面。發現這貨在盯著胸前看的時候,紅娘子有點惱怒,同時還有點暗暗的雀躍。
“你覺得我往哪看,我就往哪看。”陳燮說著翻身下馬,走到場地邊上扯開嗓子喊:“射門啊,快射門,我艸,臭腳。”一群孩子被罵了,看清楚是陳老爺的時候,不但不害怕。反倒站出來一個孩子。叉腰抬手指著陳燮道:“你行你來啊。”
“哎,這倒霉孩子,來就來,當我怕你啊。”陳燮還真的上了場。驚的紅娘子伸手捂著嘴。看著高高在上的陳老爺。跟一群小孩子一起在球場上不知所謂的亂跑。終于陳燮抓住一個機會,抬腳踢進一個球,得意的哈哈哈大笑道:“看見沒有?這才叫射門。”
不過陳燮很快就沒笑了。因為孩子們用冷漠的眼神看著他,守門的孩子更是哀怨,陳燮嘿嘿的笑了笑道:“射進哪個門不是射進?這樣,我請客,我請客。來人,去顧家小店搬幾箱飲料來。”孩子們一陣歡呼,擺了烏龍的陳燮,笑著下場。
飲料搬來了,陳燮示意搬來一箱子,打開箱子后遞給兩個小女娃,她們不敢要,往紅娘子身后躲。陳燮嘆息一身,指著那些正在瓜分飲料的孩子道:“看見沒有,很好喝的,你也嘗嘗。”打開雪碧的蓋子,陳燮遞給紅箱子,示意她喝。
喝了一口之后,紅娘子就呆住了,長這么大就沒喝過這么好喝的東西。甜到心里去的感覺,比蜜水都甜。等她回過神來的時候,陳燮已經上了馬,沖她揮揮手,走了。張嘴要喊住他,紅娘子又沒了勇氣,只能看著他慢慢的消失在道路的盡頭。
奇山所碼頭,對比現代的地圖,這個地方是煙臺。登州碼頭不適合作為一個軍港,這里的原來小碼頭經過多次改建后,成為了一個軍用碼頭。海面上九艘一千噸級別戰艦,此刻正在等候著旗艦定遠號的出港。
定遠號出港的瞬間,其余八艘同級別的戰艦,施放禮炮36響,這是對陳燮的最高敬意。這是陳燮第一次代領海軍出征,西勞經雖然是個古板的軍人,但不等于他不會拍馬屁。
看著海面上的滿帆的戰艦排著戰斗隊形航行,陳燮滿意的放下望遠鏡道:“這就是我的艦隊么?”西來京在邊上回答:“是您的艦隊。再過兩個月,這支艦隊將增加八條一樣的戰艦,再過半年,第一艘兩千噸級別的戰艦,也將投入使用。屆時,就算在東南亞,這支艦隊也將是一支無敵的力量。”
陳燮聽出了他的野心,率領一支縱橫四海的艦隊建立功勛。有野心是好事!
“目標釜山,我們去算點舊賬。”站在甲板上的陳燮,抬手指著東北方向,氣勢十足。
這時候海面上多了一條小船,一個太監站在船上,使勁的揮手。陳燮看清楚是王德化的時候,忍不住嘟囔:“這貨怎么跑來了。”
連滾帶爬的上了船,王德化保住陳燮的大腿道:“陳總兵,萬歲爺說過,您知道帶兵出征,咱家就得跟著。您要不帶上雜家,雜家就跳海。”陳燮嘖嘖兩聲,嘆息一聲道:“跟著就跟著吧,只要你能抗的住風浪。”
三天之后,全羅道海面。龐大艦隊的出現,嚇跑了一切在海面上的船只。密密麻麻的炮口,對準了港灣的方向,一艘小船在海面上緩緩而來,船頭站著一個朝鮮官員,手里舉著白旗。半個小時后,一身朝鮮官員打扮的年輕人,艱難的爬上了甲板。跪地高呼:“天朝上國水師來到,藩國小臣李勝基惶恐不已。不知來的是哪位大人?對小藩有何訓示。”
陳燮看都不看他一眼,對西勞經歪了歪嘴。八艘戰艦立刻上前,排成一字隊形,艦炮發出轟鳴的時候,海面上似乎微微的震動了一下。跪在甲板上的官員目瞪口呆,看著八艘戰艦一側的炮火響過之后,掉頭換了一側,再次輪了一遍。
“朝鮮是大明太祖定下的不征之國,這位大人,就不怕朝廷治罪么?”他倒是看的清楚,陳燮就站在甲板上,身后一群軍官跟著。膝行至陳燮跟前,李勝基高聲說話。
碼頭內已經是一片混亂,不知道多少船只遭殃,望遠鏡中亂成一團。陳燮滿意的笑了笑,這個笑容在李勝基的眼里,猙獰無比,如同魔鬼看見了美食之前的躍躍欲試。
啪,一個本子落在李勝基的面前,還有一個居高臨下的聲音:“你帶回去,本將軍不接受任何形式的討價還價,做不到,我就打上岸。一把火燒了釜山,還做不到,那就別怪我登陸,打到漢城去。”
“大人,就算要外藩小臣去死,也要給個說法吧?”這貨的漢語還蠻流利,陳燮來了興趣,看著他那張有點黑的大餅臉,猙獰的冷笑:“看來你們的記性不好啊,我可是記得,在旅順戰役的時候,我還抓了不少朝鮮的鳥銃手。難道說,你們真不打算給個交代不成?”
“…。”可憐的小官員李勝基,下了戰艦之后,拼命的催促船夫往回劃。沒一次回頭,都有一種天塌地陷的感覺。大明朝的戰艦來了,而且一來就是九條這種看上去如同吃人惡龍一般的戰艦,還有船上的那個大人,穿著奇裝異服,但是毫無疑問肯定是來自大明登州的總兵大人。還是什么太子少保,從一品的南直隸都督。
九條戰船后面,還有茫茫多的船帆,也都是一些五百料以上的福船,這是來興師問罪啊。出兵幫著后金打仗的事情,李勝基真不知道,他這個級別的小官,在朝鮮水師里都是一個小角色。因為會說漢語,得到了這么一個倒霉差事。
港灣內飄滿了船只的碎片,一看就是剛才炮擊的結果。比起大明的戰艦,朝鮮的這些龜船,簡直小的可憐,更不要提那些船上的炮,只有區區200步的射程了。人家剛才開炮的射程,怎么也得一千五百步吧?
大明都督只給了三天的時間,三天之后沒有答復,就殺到岸上。
全羅左道水軍節度使李勇哲(瞎起)聽到李勝基帶回來的消息后,如同五雷轟頂。大明朝的艦隊殺來了,算賬來了。朝鮮不是大明太祖定下的不征之國么?怎么會發生這種事情?
看完李勝基帶來的條件文書,李勇哲的怒火要把胸膛燒毀了。五百萬兩的賠償,每個月一百船的木材,懲辦決定派兵幫助后金出征旅順的元兇。這種出兵的事情,元兇用腳趾頭都能想到是誰啊,那就只能是朝鮮國王李倧。問題是,這個事情其實挺冤枉的。
1623年的“丁卯胡亂”之前,朝鮮是向著大明的。毛文龍時期,朝鮮就沒少幫著大明打后金。后來阿敏打朝鮮,用刀把子逼著朝鮮簽署了兄弟盟約,就這也沒能讓朝鮮放棄傾向大明的立場。陳燮不是不知道歷史,無非就是看這幫人不順眼而已。
旅順之戰的事情,陳燮早就調查清楚了,人家朝鮮派去的是押運糧食的隊伍,被岳托逼著上的戰場,身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就算知道朝鮮是冤枉的,陳燮也沒打算放過這個為了生存跪舔強者的小國。反正只要自己夠強大,就不怕他不跪舔。
憤怒的李勇哲,決定帶著麾下四十條龜船出擊,讓大明水師看看,朝鮮也是有不怕死的忠勇將士的。不過在做這個決定之前,還是派人給平壤送信。
四十條龜船氣勢洶洶的沖出港灣之后,李勇哲看清楚九條戰船的樣子,再看看后面的海面上數不清楚的船帆時,想跑的勇氣都沒有了。“掛白旗,立刻掛白旗。”
陳燮也很奇怪,端著望遠鏡正準備贊揚一下朝鮮水軍的勇氣時,不想人家白旗掛了起來。陳燮很懊惱的剁腳道:“尼瑪,怎么就投降了,讓老子打一頓再投降也不晚啊。”
身后不遠死活要跟著上船的王德化,此刻被綁在船上的一個角落里,嘴里塞了一塊抹布。哀怨的眼神,看著陳燮神氣活現的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