登州團練呆久了,自然知道這支部隊里對老爺最死忠的就是這些女兵,醫術是老爺手把手教出來的,上了戰場受了傷,就得指望她們救命。其次才是家丁隊出身的教練和學員,前者是主仆關心,后者是師生關系。有趣的是,在這個團隊里,家丁的地位明顯受人追捧。
可惜,長官、神醫老爺不再收家丁了!軍營里,長官必須擺在第一位。
燙腳之后,自己去水溝邊上倒掉水,回到帳篷內,往睡袋里一鉆。此去要與建奴開戰,自入家丁講武堂第一日起,被灌輸的都是軍隊是國家的軍隊,軍人的職責是保家衛國之類的觀念,丁子雄沒多想就睡著了,沒想過戰死的事情。偶爾想到,也就是一個念頭,不就是馬革裹尸么?保衛國家不是天職么?
明朝的長途行軍是非常苦逼的一件事情,登州團練營這種按照近代軍隊模式打造的軍隊,每日行軍保持在四十公里的水準,可說是大明唯一的一家。
最好的行軍路線是從海路到天津,可惜王廷試和張可大都沒提這個,大概兩人都巴不得隊伍走的慢一些吧。于是這樣一支奇怪的軍隊,沿途從不擾民的軍隊,在山東境內唱著軍歌,大步行軍的場景時常出現。即便是在山東境內,團練營也是沿途各縣嚴防死守的對象。
作為陳燮的“核心”幕僚,莫泰很快就意識到自己發揮的余地真的不多。團練營行軍三日,至萊州。城外扎營之時,按說應該是莫泰這種有文化的人出面跟地方上打交道,看看能不能采辦一些新鮮肉食。
莫泰也感覺良好的準備發揮個人前巡撫幕僚的私人關系網的作用,不想陳燮絲毫沒有這個意識。莫泰只好決定親自去提醒陳燮,告訴他自己的表演的舞臺來了。
找了一圈,才發現陳燮帶著十幾個人年輕“實習參謀”,站在路邊東張西望的。剛走過去,一匹快馬就到了,翻身下馬的是一名年輕的傳令兵。
“報告,萊州本地商號的車隊出城了!”莫泰覺得自己在聽天書,經過黃縣的時候,可沒聽說什么商號的車隊。殊不知陳燮就沒通知到,這一路要演練各種軍事科目,非府城不另行采辦。聯合商號的信使早就先走一步,各地仰仗美洲商品發財的商家,早就盼著有機會來捧一下聯合商號實際上的東家陳某人的臭腳。
登州馬車作坊生產的四輪馬車,拉著殺好的豬、羊,騎馬走在前面的是斥候小隊的成員,隨后是笑容如菊花的本地商戶,聯合商號的三掌柜老秦,領著一群本地商家來見陳燮。
“東家辛苦了,這是萊州府的張氏商號…。”一通介紹,陳燮一個都沒記住,就是不不停的笑,拱手,致謝。熱鬧完了,卸下東西,這些商家也識趣,各自告辭回去,水都沒喝一口。莫泰站一邊保持沉默,等人都走完了,這才默默的轉身回去。
打擊有點大!拿著高薪沒有體現價值的舞臺,這活還怎么繼續下去?
陳燮似乎知道莫泰的心思,笑著走近道:“莫先生,待建奴退卻后,怕是要辛苦你在京師留一陣子。”這話莫泰聽了眼睛一亮,臉上的笑容也有了,拱手笑問:“任憑東翁差遣。”這個時候的莫泰,心理已經發生了根本的變化。以前還拿喬,見識了這支軍隊的嚴整之之后,以前在孫國楨手里經常跟軍隊打交道,比一下就知道那些都是垃圾。
“莫先生,燮雖有家財萬貫及雄兵兩千,然朝堂之間根基太淺。先生至京師后,不要在乎花費,大把的撒銀子,盡量多結交京師官員為友。…。”陳燮不緊不慢的跟莫泰解釋自己的計劃,經過這次的事情,陳燮的心態發生了很大的變化。從打造一支看家護院的軍隊,到現在不得不考慮上層的關系。
建奴是要打的,但是此前的陳燮,對于建奴的了解,都是建立在歷史資料上。所以,僅僅是一個概念,沒有太直觀的感受。尚且現在陳燮對自身的定位,還存在一個模糊的情況。
沿途有商戶的送來的糧草,雖然聯合商號花了銀子,但是客觀上減少了輜重消耗。出了山東,這個情況才結束了,不是陳燮不想繼續這樣,而是還不具備山東之外的影響力。再者,直隸正在經受戰火,各地勤王軍隊紛至沓來,哪個城池都是大門緊閉。
出了山東一路行軍陳燮就走的急了,每日行軍不少于五十公里,從登州出發,前后走了18到天津,陳燮沒有跟地方上打招呼,繼續往前走了十余里才停下,安營扎寨,撒出去的斥候回來了一個小組,帶回來一個三十來歲的男子。
陳燮正在跟王啟年、莫泰等人商議軍務,斥候隊的頭子何顯進來匯報:“報告,天津來了個錦衣衛的坐探,稱有軍情相報。”
對眼前京城戰局毫無頭緒的陳燮,聞訊后大悅,立刻道:“快請!”
陳燮見到來人就傻了,驚道:“元中?怎么是你來了?”
對于自己妹子的拼頭,元中見了可沒啥好臉色,隨意的拱手道:“托你的福,我妹子給送來一批有銀子都買不到的美洲貨,上下打點,不用去遼東了。現在本官是錦衣衛天津百戶。”
陳燮對他的黑臉一點都不在意,笑嘻嘻的摟著肩膀,勾肩搭背道:“都是一家人,就不用客氣了。坐,坐,說說現在啥局面?”
元中扭了一下,都沒躲開陳燮,只好作罷。乖乖坐著道:“自勤王令下,各地兵馬紛紛北上。罪臣袁崇煥率部先于建奴兩日至京師,十一月二十日,袁崇煥、祖大壽領關寧兵九千人和莽古爾泰、阿巴泰、阿濟格、多爾袞、多鐸、豪格帶領的后金左翼大軍、護軍及蒙古兵大戰于廣渠門,互有死傷。二十七日,左安門大戰,袁以五百跑手潛至海子,以炮擊黃臺吉大營,建奴敗走遠遁。轉道南下,于良鄉擊敗山西勤王之師,繼而陷房山。”
陳燮聽到很淡定,因為知道只不過是個開始,邊上人的都露出笑容來,這仗感情都快打完了。就算趕到北京,后金搶夠本了也該回去了,就是一次武裝游行而已。不用打仗,大家都高興。不過接下來的話大家就笑不出來了。
“本月一日,圣上將罪臣袁崇煥下獄,五日凌晨,祖大壽遁走寧遠,十六日,黃臺吉再攻京師。這是最后一次接到的急報,督促勤王之師快速進京,下面的消息至今沒送出來。”說到這里,元中停下了,下面的情報他也不知道了。
眾人倒吸了一口涼氣,這期間發生的事情太多了,薊遼督師都被拿下大獄,這可不是什么好玩的消息。深知歷史走向陳燮一臉的苦澀,歷史真是一點面子都不給啊,車輪滾滾,一點都不帶改變的。
“現在是二十七日下午五點,如所料不錯,圣上是不會閉門死守的,肯定會督促下面的軍隊出戰。當今大明,能與清軍野戰不落下風的,只有關寧軍。猜都不用猜,我軍必然會迎來一次慘敗。滿桂一敗,京師危機,全體都有!”
陳燮突然一聲大喝,所有人都肅然立正,啪啪啪的馬刺聲作響。元中給嚇了一跳,下意識也站了起來。
“我命令,部隊抓緊時間休息,明日凌晨二點起來,拔營北上。三點整,團練一營五個隊,擲彈兵隊,炮隊,衛生隊、各自攜帶三日口糧,急行軍北上通州。預備隊掩護輜重、工兵隨后跟上,一律給我打回去。莫先生,明日我率部輕軍急進,后續的部隊就交給你了。如有其他勤王之師覬覦我軍輜重補給,大可放回去。出了問題我擔著,拿銀子砸也砸個平安無事。各位,我登州團練營苦練這么久,不就是等著這一天么?建功立業,就在此時!”
一干軍官眼珠子都紅了,跟著振臂高呼!
莫泰還好一點,笑瞇瞇的看著這些人,元中直接傻了,別的部隊都賴著不走,就算走也是走一步停兩步,自己的便宜妹夫倒好,還要急行軍去送死。
當著這么多人的面,也不好勸他。你一支團練,連甲胄都沒一具,你這是要鬧哪樣?
等到陳燮宣布散會,元中總算找到機會勸說陳燮了,還不敢大聲說話,只能低聲道:“思華,京師告急之時,天津勤王之師光是糧草準備,就用了八天才出的門。第一日就走了三十里,次日走了二十里,到了通州聽說建奴退卻,這才加快行軍速度。貴部不是戰兵,何苦走的那么急?”這個狗特務,良心還沒壞完,還知道自己幫他掙了個百戶的位置。
“我隨自美洲海外而回,但自小受到長輩教誨,皆以忠君愛國為己任。今建奴來犯,豈可坐視山河破碎,生靈涂炭?我恨不能插上翅膀,飛到京城,與建奴決一死戰。”
陳某人大義凜然,元中就像看一個腦子進水的傻子,勸也不是,不勸也不是。就在他猶豫的時候,陳燮沒給他機會了,安排人架著他下去休息。各部隊按照陳燮的命令,抓緊準備不提,就等明日起來,全軍急行軍。R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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