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劍相對于天空的寬廣而言,非常細小,但是正如漫天的星辰,卻給人分外威嚴、神秘之感。
劍能給人予星辰一般的感受,只能意味著強大。
長孫淺雪抬頭,看著那些劍光,她手中的九幽冥王劍自動輕吟不已。
“怎么會這么多劍?”
“怎么會這樣?”
她還未從剛剛東胡老僧踏入八境的震撼場面之中完全脫離出來,現在又瞬間陷入了難以理解的震驚里。
“因為熟悉。”
丁寧看著她美麗的側臉,看著她手中自然起反應的九幽冥王劍,深吸了一口氣,接著說道,“因為這些劍曾經是九幽冥王劍的敵人,或者是戰友,或者從某種意義上而言,九幽冥王劍曾經是這些劍之中的一份子。”
“是夜梟。”
長孫淺雪反應了過來,身體里泛起一種難受的感覺,“這些都是前朝和舊時長陵的名劍。”
丁寧點了點頭。
每一個時代,每一個朝代,都會有很多杰出的匠師,有很多頂尖的修行者蘊育出許多名劍。
昔日的韓趙魏三朝有許多名劍,在韓趙魏三朝滅后,這三朝名劍都歸于大秦王朝,最后出現在最近一次岷山劍會的劍谷里。
巴山劍場有許多名劍,巴山劍場滅后,劍藏皆歸元武和鄭袖所有。
還有不應該忽視,卻是已經被人遺忘的,便是昔日舊權貴門閥的名劍。
舊權貴門閥事實上統治了大秦王朝許多年,在漫長的時間里,這些舊權貴門閥擁有著最強的修行者,同樣也蘊育出了許多名劍。
能夠被強大的修行者挑選成為佩劍的,都不是凡物,尤其其中大多數都被當成本命物溫養,即便在劍主人死后,這些劍上也如同被烙上靈魂或者是被淬煉增強一般,自然有劍主人的本命元氣結合,變成這柄劍的結晶,成為這劍本身的一部分。
長陵舊門閥時代,公孫家是舊權貴門閥的領袖,而九幽冥王劍是舊權貴門閥統治時代最強最兇的一柄劍,在那近百年的時光里,公孫家的修行者利用這柄劍殺死了許多修行者,和很多劍戰斗或者一起戰斗。
雖然始終沒有人能夠將九幽冥王劍也煉為本命劍,但是和這些劍的近距離接觸或者戰斗,也讓九幽冥王劍內里殘留有這些名劍的一絲元氣。
此時這些元氣烙印互相感應,便是丁寧所說的熟悉。
毫無疑問,不管是有鄭袖的幫助的,還是夜梟自己為之,當年那些舊門閥權貴們的劍藏,遺留下來的諸多名劍,大多數都歸于了現今的夜梟之手。
這些劍經過那些劍奴一生的溫養,在夜梟的催動之下,展現出了強大而神秘的力量,形成了一座連長孫淺雪都無法理解的劍陣。
東胡僧的眉頭也深深的皺起,他如同老樹的肌膚上出現了三道如刀刻般的皺紋。
這些劍在空中飛行有先后,形成了一座山形,但是在他的感知里卻是有重重疊疊的千山。
這每一柄劍急劇牽引的天地元氣,都形成了一座山。
他可以感覺出來,這座劍陣并不是一座殺陣,而是一座困鎖的迷陣。
對于危機,任何級別的修行者都有獨特的感知。
現在的東胡僧已晉八境,和元氣的溝通已經上達星辰,和周圍天地的感應已經細致入微,甚至可以從許多殘留的元氣里看到許多生靈的生死軌跡,在他的感知世界,有些東西流淌得比正常的要快,有些東西則變得比正常要慢,無論是快慢,和平常不同,便相當于改變了時間的界限。
東胡僧在破境時對丁寧所說的“見眾生”,并不只是說見到很多自己平時無法感知的東西,靈魂出竅般瞬間游蕩很多沒有去過的地方,最真的真意是感應許多生靈的生死輪回。
至于“如見神”,是說達到八境,就像是到達了一個神的領域,完全換了一個天地,一種眼光來看著世間。
以他的力量,可以殺死很多七境宗師,可以逃遁而千軍無法阻攔,真正的縱橫天下無所顧忌。
然而即便如此,他依舊感到了極度的危險。
“夯!”
他的雙手往上揮出,他手持的法杖通體變得明亮透明,不見他啟唇,但是杖敲擊著空氣,卻是發出了一聲古怪而清晰的轟鳴,如同佛吟。
不同的修行之法有不同的啟天景象,元武皇帝動用全力時,有巨大而耀眼熾烈的光柱落下,但此時他動用全力時,天空中卻是有無數細微而曼妙,卻不見耀眼的光星灑落,就如無數天女散花。
但真正的力量之感卻來自于他自身的身體。
一種看不見卻真實存在的力量不斷的從他的身體里往外擴張而出,就像是他的整個身體在不斷的往外膨脹。
喀喀喀…
那些落下的劍尖陡然遭遇了阻力,不是和空氣摩擦,而是直接碰撞,碰撞上了金剛壁一般,直接發出了堅硬的物體的撞擊聲。
天地間出現了一個真正的透明的金剛壁。
這本身是東胡苦修僧一種用于防御的手段,但是在此時的東胡僧手中,卻不再只是防御。
在他堅定的目光里,這無形但真實存在的金剛壁以一種恐怖的速度強行往外迅速的擠壓。
那些劍不斷的震蕩,因為獨特的心神聯系,那些所有已經頹然跌坐在地的劍奴七竅都流出血來,瞬間到了垂死的邊緣。
夜梟身體發膚間每一個毛細孔都在沁出血珠。
他感受著來自八境的恐怖力量,身體的一切都在提醒著他隨時都有可能死去。
但是他的嘴角反而浮現出了一絲微嘲的古怪笑意,他的身體無法承受,但是強大的意志卻讓他舉起了手,虛空用力一握。
他額頭上很多血管浮現出了肌膚,發亮,然后燃起了真正的火焰,如同金紅兩色的符文。
他烙印在那些名劍的念力也燃燒了起來。
每一柄空中掙扎的名劍符文都明亮起來,燃燒起金紅兩色的火焰。
噗噗噗噗…
所有的名劍在空中就像紙劍一般崩碎,然而所有的元氣力量依舊凝聚為劍形,以更強大的力量墜落。
在丁寧和長孫淺雪的感知里,這一剎那身軀無比龐大,幾乎充斥到了這天地之外的東胡僧身上,被這些劍刺穿了無數的孔洞。
金剛壁破,無數已經失去劍胎的無形劍墜落。
每一劍落地都帶著一座山的真正重量砸擊在地,轟的揚起一蓬數百丈高的塵煙。
東胡僧手中杖插落身前地上,風暴在他們的身外旋轉,卻是無法入內。
已經許久沒有出聲,修為最弱的扶蘇只覺得意識都被兩種力量撕扯而渙散,他張口又噴出了一口血,暈厥過去。
那一蓬蓬塵煙矗立在空中,被元氣的力量撐起,根本不散。
丁寧放眼望去,身外就真是多了千座山,一些元氣激蕩的輝光在山巔如細微的閃電不斷閃耀,不斷讓這些塵山最頂端變得昏黃而又雪白,如千山暮雪。
這就是他最擔心的事情。
只為報仇而活的人,始終最可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