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弦,射!”
精銅戰車頂部的戰棚兩丈見方有余,每一部戰車的戰棚里都擠滿二十名弓手。
四十人聞令開弦射箭,整齊劃一,心神也隨脫弦飛出的青焰蓮箭,飛入河谷口上空盤旋飛擊的流火隕石中。
每當有一支青焰蓮箭被燃燒黑色火燃燒的石木擊中,弓手都如受重創,大吐鮮血萎靡倒下。
他們都只是真陽境弟子,僅有的一點靈識都全部融入青焰蓮箭之中,箭毀靈滅,對他們來說就是道基神魂受損的重創。
“爆!”又一聲令起。
最終穿過流火隕石、射及河谷口陽陣上方的近二十支青焰蓮箭同時炸開。
仿佛決堤的河道,噴涌而去的黑色幽焰在極瞬之意將河谷口百丈方圓覆蓋,地動山搖的巨震幾乎要整個河谷口都撕裂開來,野河溪沖蕩而起的水浪沖天有千丈之高,仿佛渾濁的巨龍…
“取箭、開弦…射!”
雖然兩部精銅戰車都在四百丈外,但也被劇烈激蕩的氣浪、爆裂四濺的碎石斷木沖擊得東倒西歪,甚至有人被氣浪掀下戰車,摔落在河谷口。
不過,沒有時間留給大家調整喘息,鐵心梅將三支青焰蓮箭搭上弓弦的同時,就發令再次齊射…
“爆!”
原以為身在河谷口法陣之內會絕對安堊全,但眼睜睜看著法陣撐出的脆弱靈罩,被無數幽光蓮火撕成粉碎,血劍門弟子才真正嘗到絕望的滋味,空氣里到處都狂涌的撕扯巨力,無一人能站穩身形,祭出法器反擊…
主持法陣的八名還胎境修士更是受法陣反噬,鮮血狂噴,倒地不起…
“取箭、開弦…射…爆!”
第一波齊射動搖法陣,第二波齊射將法陣靈罩撕開,第三波齊射則是收割河谷口血劍門弟子的性命…
看著尸骸遍地,數百血劍門青陽境弟子甚至連尸身都沒有整齊的保留下來,被那遮天閉地的震爆起血雨肉沫,郭象看身上的靈甲破碎,“哐鐺鐺”的落了一地碎片,也都傻在那里:
什么樣的秘符箭,一波齊射竟有堪比天階法器的攻擊力?
“取箭、開弦…”聽到催命一樣的發令聲,郭象來不及收回那些東倒西歪的法陣靈旗,數道靈符擲去化成一團團火焰,他的身形在極瞬之間化成一道極淡的流影。
只是郭象太倉促想逃命,沒想到兩條靈氣所化的蛟化就極速貼在他的身后撞來。
“砰!”郭象橫空倒地,鮮血狂噴。
在四名還胎境初期圓滿的強者主持下,四柱山河陣靈化所化蛟龍,全力一擊不弱于天元境強者,郭象護體靈甲早就已經破碎,全無防備之下哪里還能擋得住兩蛟全力一擊?
靈脈、靈海叫涌入的雄渾巨力撕扯得支離破碎,郭象在昏厥之前,就聽到“散射逃敵”四字號令在耳邊響起,腸子都悔青了:
要是他不急著逃走,偽裝成血劍門的傷重弟子,擋住一兩支秘符箭后再趁機逃跑就好了…
“這就是青焰蓮箭!沒想到四十箭齊射,威力竟堪比天階法器全力一擊啊!”
蘇武陽隱身黑巖峰西面的山嶺之巔,藏身密林之中,看著河谷口所發生的一擊,也是目瞪口呆。
他與蘇房龍在蒙山觀禮時,親眼看到陳尋在比試時,百箭射毀衛澈所御的梵天鐘。
他自以為對青焰蓮箭的威力已經深有體會,但沒有想到還是低估青焰蓮箭的威力,此時才想到,也難怪蒙山宗會千方百計的要求陳尋留下來,幫蒙山宗煉制一百支青焰蓮箭后再走。
蘇房龍默不作聲的看向宗主蘇守思,見他臉色鐵青,一言不發的看著河谷口,心知他內心也必為眼前所發生的一切所震驚。
“那個被北山捉住的那人似乎是夷山宗的郭象!”蘇峻元難掩震驚的說道。
他早年跟夷山宗打過多次交道,對夷山宗的人事頗為熟悉,雖然隔著七八里遠,還是將沒能逃出生天的郭象辨認出來。
堂堂一名天元境強者,竟然都沒有能從容逃走,這樣的事實怎么叫蘇竣元不震驚 “夷山宗已無郭象此人,只有血劍門的郭長堊老!”蘇守思輕聲說道。
血劍門勝也好、敗也好,夷山宗都不會承認有郭象此人,就像他們前期叫千蘭、青璇、葛異等人脫離滄瀾學宮加入北山一樣,這都算不上什么把柄。
只是他們沒有想到,夷山宗竟然舍得讓天元境強者加入血劍門。
不過,蘇守思同時想著另外一事,眉頭皺起來:
夷山宗舍得讓天元境強者加入血劍門,很可能意味著血劍門已經選擇直接歸附夷山宗了,而玄寒宗那邊沒有任何表示,很可能玄寒宗也默認依附夷山宗的事實。
“他們將四柱山河陣搬入精銅戰車,在河谷口支撐了這么久,竟然還能全力將郭象拿下?”蘇武陽疑惑不解的問道,這絕對不是他所熟悉的四柱山河陣。
他們跟血劍門一樣,都不知道聚靈禁制的事情,此前都以為黑巖峰有一處隱蔽靈穴,才叫北山眾人此前能守住黑巖峰。
現在看來,他們之前預測錯了,陳尋手里壓箱底的東西不少啊!
“我們要不要出手?”蘇竣元問道。
蘇房龍也迫切的看向宗主。
他們潛伏在附近,主要是防備夷山宗、玄寒宗的弟子直接參戰,同時也想到北山眾人選擇南撤時,他們可以在白狼河一線擋住血劍門的追兵。
白狼河是受蘇家控制傳統地域,血劍門與北山的戰事應止于白狼河以北。
只是誰都沒有想到,局面會發生如此驚天動地的變化?
而既然北山眾人能有如此強橫的實力,蘇氏自然也就沒有必要去遵守跟夷山宗、玄寒宗的約定。
此時蘇氏出手將血劍門徹底殲滅,之后大不了與北山聯手,撕破臉跟夷山宗、玄寒宗大戰一場。
青焰蓮箭真是太強了。
陳尋倘若能耗費十年之功,煉制一千支青焰蓮箭,而滄瀾學宮再出一百名精銳弓手,他們就能壓制夷山宗、玄寒宗的弟子不敢出山門。
蘇家這幾年也受夠冤枉氣了!
而要是他們此時不出手,血劍門在天馬湖所布的法陣,未必就那么好破。
血劍門此時布設在河谷口的法陣雖破,但元氣還沒有大傷,楊朱率諸多還胎境強者還在天馬湖北面與陳尋糾纏。
倘若叫楊朱及時撤入天馬湖法陣之中,北山眾人的力量還是欠微薄了一些。
蘇守思搖了搖頭,說道:“我們還是先看看那小子還有什么壓箱底的手段沒有使出來…”
蘇竣元、蘇武陽都默不作聲。
蘇房龍心里一動,心知宗主這是懷疑陳尋當年在玉柱峰所得的天階至寶很可能不僅夔龍天圖與青鸞蛋兩樣。
他們不出手,陳尋想攻陷血劍門布設在天馬湖之上的法陣,必然要有更凌厲的手段才行。
蘇房龍心里輕輕一嘆,只是蘇守思做出的決定不是他能輕易動搖的,只能默不作聲的站在密林之中,關注山谷外的局勢變化,說不定陳尋還真有更多的驚喜給大家看到。
只是到那時,蘇家再想跟北山合作,怕是誠意又顯得不足了吧…
看到河谷口的陽陣,竟然都沒有能支撐住四波齊射就毀于一旦,堪至都沒有幾名弟子能逃出來,楊朱的心都在滴血…
此時天色初曉,樓鈞亦將三十里外河谷口發生的一切都看在眼底,這一刻,他的心尖兒都在顫抖:
怎么可能?
怎么可能?
無數的疑問在樓鈞的心間震蕩。
北山擁有兩件四柱山河陣不假,他們都猜測黑巖峰應有隱蔽的靈穴,北山賊眾才能據寨固守,但北山眾人將四柱山河陣裝入精銅戰車沖下黑巖峰,怎么還可能在河谷陽陣的隕火巨石攻擊下支撐那么久的時間?
難道跟他們一樣,蘇家也派出天元境強者暗藏幕后,替北山眾人主持四柱山河陣?
天元境強者靈元精純無比,倘若天元境強者以自身靈元支撐四柱山河陣的運轉,確實能支撐數倍甚至十倍之久的時間。
就算如此,他們也不能說蘇家的不是,畢竟血劍門藏身暗處主持陰陽二氣陣的郭長堊老、曾長堊老,也不是血劍門的普通弟子啊,大家都是克制不把最后一層臉皮撕破而已。
只是,那些秘符箭到底是什么?
布在河谷口的陽陣弱于防御,但再弱也不至于連兩波齊射都不能撐住就破碎啊!
“發什么愣!加把勁,先滅了這廝再說!”楊朱見樓鈞等都心驚神移,手里竟然都慢了下來,發聲怒喝。
“怕是來不及了啊!”樓鈞顫聲道,“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啊…”
北山賊眾并沒有在河谷口遲疑片晌,將河谷陽陣擊毀之后,就迅速沿野馬溪西岸往北馳來。
雖說河谷口離這邊尚有三十里路,但兩部精銅戰車在四匹巨大鱗馬的全力拖拽下,似流星馳過曠野,頂天一盞茶的工夫就能趕到這邊。
兩部精銅戰車,兩座四柱山河陣,車里還可能藏有蘇家兩名天元境強者,他們倘若被兩部精銅戰車合圍于野外,除了楊朱之外,只怕其他人都要交待在這里。
此時撤回天馬湖,楊朱哪里甘心?他一口血痰啐樓鈞的臉上,罵道:“你要怕死就滾!”
他瘋狂的將靈元注入血河劍中,催促樓鈞等人與他一起,像狂風巨堊浪一般往陳尋攻去。
不殺此子,怎么解他的心頭之恨?
陳尋御使雷音劍陣謹守門戶,口鼻有一灘灘鮮血流出,嘴角還保持著淡淡的冷笑;六頭魔狐傀儡此時也被打得傷痕累累,但它們緊守陳尋身邊,頻頻躍起,以肉血妖軀生受那一波波血氣洶涌的兇厲攻勢。
陳尋通過精魄戰魂下達防守的指令之后,六頭魔狐傀儡,除非它們堅硬神鐵的妖軀被徹底打碎,除非它們體內的魔煞血丹被完全消耗,亦或者除非精魄戰魂支撐不住強烈的沖擊而破碎,不然的話,它們都會最忠誠的守衛陳尋的身邊不退半步,替他擋住一波又一波的重擊。
姜冰云在陳尋的身邊,藏身劍陣的庇護之下,所承受的壓力最輕,但也拼命催動靈氣施展術法,抵擋一波強過一波的攻勢。
她知道,只要支撐到北山眾人乘兩部精銅戰車趕到,這一戰他們就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