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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七十一章 不識好歹

  古人關系好的連睡覺都在一起,但郭紹沒有這個嗜好。除了前世和特別熟悉的親戚兄弟,他不太習慣和男人一起睡,特別是曹元忠這種剛見面不久的人。

  深夜才送走曹元忠。郭紹準備睡覺了,雖是夏秋之交,但西北地區氣候干冷,特別入夜后氣溫很低,倒不必天天洗澡。

  這房間低矮陳舊,昏暗的燭火下,灰黑的墻壁和家什,叫人覺得沒打掃干凈一般。郭紹現在身份尊崇,但他本來就是出身底層,且常年行軍打仗風餐露宿,現在有房屋住就算不錯了,還是挺習慣。

  寧靜的環境,戒備森嚴的行宮讓郭紹心情放松。

  影響郭紹心境的不是居住環境,而是費神。很多事他都忍不住會去權衡得失、考慮后果,生怕走錯了沒法收拾,這無形中會增大心理壓力。

  這時王忠端著一盆冒著白汽的熱水進來,放在郭紹的面前,然后蹲下去給郭紹脫靴子,一面說道:“陛下燙燙腳,能解乏哩。”

  郭紹由得王忠給自己洗腳。他現在已經習慣身邊的人服侍自己了,因為這些人認為能親近服侍皇帝反而很有臉面…既然如此,郭紹漸漸地便能安心享用。

  王忠小聲道:“陛下,李賢妃(李月姬)已是您的妃子,要不奴婢∨■長∨■風∨■文∨■學,ww≮w.cfw≮x.n¤et傳她來侍寢?”

  郭紹沒吭聲。

  王忠頓了頓,似乎想到了李月姬可能不愿意,便又道:“黨項女子雖野了點,又不識好歹,不過已經她有了名分,多半也會認命了…”

  郭紹這時便搖了搖頭,“我何必來強的?”

  他手握大權,有不少辦法逼她就范,根本不需要弄得雞飛狗跳。

  王忠忙道:“那倒也是、也是…”

  因為上次在邠州時,當地節帥送過女子侍寢,被郭紹拒絕了。王忠此時也便沒再貿然提起,洗完了腳便端著盆出門,輕輕關上了房門。

  郭紹躺在床上,又琢磨了一番之前要挾李月姬的事由。

  忽然他發現這么做不妥…如果李月姬答應,為了救岺哥屈服,豈不是證明她對岺哥的情意很深李月姬是郭紹的妃子,這不是找不痛快么?反之,如果李月姬不答應(可能性較小),那便說明她完全看不起自己!

  郭紹頓時覺得,做大反派,也不是那么痛快。

  一時間他打算不再問李月姬的態度、也不想知道結果,省得自找不痛快。

  …次日,郭紹照常到堂屋與大臣及禁軍重要武將見面。

  郭紹西巡到靈州已經不短時間了,但一直沒有與諸部首領議事、會盟。最后的排場禮儀只是一個結果,過程是私下里在努力。

  魏仁浦、盧多遜等人經常設宴款待諸部首領和遣使,也時常與之結交,便是在商量結盟、通商之事。

  盧多遜稟奏道:“臣等與諸部商議,大多同意朝廷要辦的兩件事:其一,諸部派人在靈州設行館,朝廷也設禮部行館、直屬中樞禮部。今后各族有事,便可通過靈州禮部行館直達天聽,免生誤會。

  其二,在靈州開設茶馬互市,相互商議大宗交易之事。不過…”

  盧多遜看了一眼魏仁浦,又繼續說道:“有兩件事阻礙大事進展。第一件,河西黨項野辭氏沒派人前來,據察探,這個部落便是此前劫掠歸義軍進貢馬匹、殺我隨從護衛的那幫人。此事干得實在過分,臣估計他們怕朝廷問罪,故裝聾作啞。

  第二件,黨項李氏(定難軍)與皇室聯姻,本來進展順利,但因兩日前發生的意外,恐怕易生變故。”

  眾人聽罷議論紛紛。

  西北這邊諸部的關系非常復雜,單是黨項人內部就很紛亂,各地黨項人既沒有抱成一團,卻又相互聯姻呼應。

  史彥超聽到眾說紛紜,眉頭幾乎皺到了一起,看起來十分不耐煩,他徑直嚷嚷道:“野辭氏搶了貢品,而且還殺了人,罪不可赦,有啥好說的!咱們名正言順,滅了野辭氏便是,別的部落敢妄動?

  還有那個沒藏氏的人,慫恿皇妃逃跑,把他和沒藏氏一起砍了!”

  魏仁浦道:“官家西巡,是為增進各族和睦、減少后患而來,并想打通商路獲得戰馬;朝廷的方略不在西北,西面諸部也不太可能大舉入寇。若是反生仇恨,官家西巡何利之有?

  不過大周上國,朝廷也無需過于寬容。那岺哥罪有應得,即可處斬;咱們有理,李氏也不至于為了一個岺哥,便將聯姻大事廢止,不好收拾善后。”

  盧多遜不禁進言道:“有一事不知魏副使知否,那岺哥雖為送親侍衛,身份卻是沒藏氏之子。不管有理沒理,若是斬了岺哥,讓沒藏氏白發人送黑發人,仇怨定要結下了,今后還能親大周朝廷?”

  史彥超道:“原來是那老東西的兒子!教子無方,一并砍了!”

  盧多遜皺眉道:“沒藏氏很多人,砍了首領,還會有新的首領。況且沒藏氏作為送親正使,被以莫須有的罪名殺掉,朝廷拉攏黨項、可有誠意?”

  這事兒有很多牽扯,爭議便大,下面吵了起來。

  郭紹卻一言不發。他能決定所有的事,卻正因如此,責任也就更大,產生的后果他都得面對。

  郭紹第一次干皇帝這份工作,真正的帝位心術他不懂;但明白一個上位者,得恩威并濟,缺了一樣都不行。

  相比之下,他覺得殺岺哥的副作用最小…另外,郭紹私心里對岺哥也十分不爽。這種心思十分細微,想殺岺哥,不是因為岺哥有罪、或是對不起郭紹。

  恰恰相反,李月姬在郭紹心里的地位有限,可能岺哥最覺得郭紹對不起他;因為郭紹搶了他青梅竹馬、用情很深可以不顧一切的女人…在郭紹的價值體系里,最該殺的,不是傷害過自己、欠自己、對不起自己的人,殺了也就是出口氣毫無益處;最該殺的,是恨自己的人,因為多少會有產生威脅感!

  也便是,在郭紹看來,越傷害過別人、越要把別人往死里整;別人傷害了自己,反而可以大度寬容…很奇葩的想法,但他自己卻覺得相當合理!

  此時的沒藏氏正急得團團轉,他連著兩晚上沒合眼了!

  或許與事關大局的大事相比,人們覺得損失個兒子也是可以的,孰輕孰重一目了然。但關鍵是,沒藏只有一個兒子!

  當初兩邊已經商議好了,聯姻和親本是安穩的好事,他實在沒料到會有這么大的危險。

  要是岺哥死了,他就絕了后。沒藏氏當然有很多族人,堂兄堂弟、同族兄弟都可以接替他的位置,但是哪有把首領的位置傳給自己一手養大的兒子更踏實?!

  沒藏臉上的皺紋愈多,頭發似乎又白了一些,看起來更老了。歲月無情,人都會入土,但連個后人送終的都沒有,沒藏一肚子的凄涼。

  部下勸道:“或許岺哥過兩日便放出來了。”

  “我求見了幾次,周國皇帝連面也不見…”沒藏有氣無力地說。

  他站在門口,抬頭望著行宮的方向,喃喃說道:“都怪老夫,平素沒有讓岺哥懂得權勢的危險。周國人是外人,哪能像王上一般,還會講講交情,網開一面。”

  怎么辦才好?沒藏想不到任何辦法,想去求情,已經好幾次了,但不讓見面;要來強硬的也沒用,不說西平王會不會同意他用兵,就算用兵報仇的時候,人都死了,還能復生么?

  岺哥一下子在靈州變成了很被關注的人,各地聚到這里的人們平素也要找些話題,酒肆里幾個奇裝異服的人一面喝酒,一面下注賭起來:十日為限,賭岺哥死不死。

  其中一個腰粗腦大的漢子把密密的小辮往腦后一甩:“那李家郡主自個要跑,皇帝殺岺哥作甚?”

  另一個漢子用吐蕃話笑道:“您可別下錯了注。明面上說是李賢妃的忠仆,追隨她逃跑;可我聽說事兒并非如此,說岺哥是李賢妃的情郎,為了聯姻生生被拆散的。”

  有人插嘴道:“我覺得傳言可信,那李賢妃無緣無故跑甚?只有因為那種事兒才會不顧一切,嘿喲,男女之事難說,咱們部落還有個女子和仇家恩愛的…”

  腰粗的漢子道:“我還是壓岺哥不死,不就是女人和別人跑了一次,抓回來不就完事,何必殺人?”

  “兄弟有所不知,漢兒和咱們的習俗不同,他們的女人是誰的就是誰的。”

  腰粗漢子皺眉道:“就算搶到手了,還是別人的?”

  “好像是這樣。”剛才那人一本正經道。

  那漢子聽罷頗有些猶豫,一拍桌案道:“我還是壓岺哥不死,你們都壓他死,我贏了賺得多。”

  “哈哈…”一桌人聽罷一陣哄笑。

  有人嚷嚷道:“咱們等著瞧罷!”

  酒肆里十分熱鬧,也沒人理會這邊在說什么,很多人也聽不懂。靈州簡陋的茶樓酒肆這陣子生意特別好,來了操著各種聽不懂的方言的人。

  (對不起大家,這兩天遇到了點麻煩,斷更了兩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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